第40章 大胆
作品:《夫君清冷禁欲?主母想跟您和离很久了》 夜色渐深,烛火在窗纸上投下摇曳的光。
书锦艺坐在梳妆台前,取下了发间的钗环。铜镜里的人,面容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
丫鬟春禾端着水盆进来,低声说:“少夫人,老夫人派人传话,说明日一早请您去正院请安。”
“知道了。”书锦艺应了一声。
春禾又说:“还说……让您把在寺里抄的经文一并带过去。”
书锦艺拿起木梳,慢慢梳理着长发。“嗯。”
她当然抄了经文。在别院等待萧辞的那几日,她抄了一整卷的《地藏经》。一笔一划,写的都是血与恨。可落在旁人眼里,只会是静心悔过,是为夫家祈福的恭顺。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书锦艺便起身了。
她选了一件秋香色的长裙,外套一件素雅的褙子,未施粉黛,只在发间别了一支银簪。整个人看上去沉静又安分。
她捧着一个长条锦盒,带着春禾,缓步走向正院。
国公府的清晨很安静,只有扫地仆妇的沙沙声。路过的下人见到她,都恭敬地停下行礼,她也一一颔首回应。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正院里,国公夫人孟氏已经坐在了主位上。她穿着一身绛紫色的锦缎长袍,鬓边插着赤金镶红宝的步摇,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惯有的挑剔。
“给母亲请安。”书锦艺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万福礼。
孟氏端起茶盏,用杯盖撇了撇浮沫,没有叫她起身。“去寺庙清修了几天,倒是把规矩捡起来了。”
“是儿媳的不是,从前不懂事,惹母亲生气了。”书锦艺就那么福着身,声音平平。
孟氏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丝毫起身的打算,也没有半分不耐,才放下茶盏。“起来吧。”
“谢母亲。”书锦艺直起身,将手中的锦盒递给旁边的嬷嬷。“这是儿媳在寺中为母亲手抄的《地藏经》,求菩萨保佑母亲福寿安康。”
嬷嬷呈上锦盒,孟氏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经文,字迹工整娟秀,确是下了功夫的。
“你有心了。”孟氏的表情松动了一点,但依旧带着审视。“听说,你在寺里还为府中上下都点了长明灯?”
“是。”书锦艺垂着头回答,“夫君是国公府的世子,儿媳身为他的妻子,理应为国公府祈福。只愿公爹官运亨通,夫君前程似锦,府中上下康健平安。”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将自己摆在一个最谦卑、最符合媳妇本分的位置上。
孟氏找不到错处,便换了个话头。“你那个表妹,孟玉,近来时常来府中走动。她性子活泼,很会讨人欢心。”
这是在敲打她,也是在炫耀娘家的侄女比她这个儿媳更得人心。
书锦艺顺着她的话说:“孟家表妹自然是好的。儿媳身子不爽利,平日里少有陪伴在母亲身边,多亏了有表妹,能为儿媳尽一尽孝心。”
她这番话,不仅没有嫉妒,反而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孟氏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看着眼前这个过分恭顺的儿媳,一时间竟觉得陌生。从前的书锦艺,虽也守着规矩,但骨子里那份书家的傲气是藏不住的。现在,那点傲气好像被磨平了。
“行了,你跪安吧。”孟氏挥了挥手,“往后多来我这里走动,别总闷在自己院子里,惹人闲话。”
“是,儿媳记下了。”书锦艺再次行礼,然后安静地退了出去。
走出正院,春禾才小声说:“少夫人,老夫人今天好像没怎么为难您。”
书锦艺没有说话。
她知道,这不是不为难。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平静。孟氏对她的厌恶根深蒂固,绝不会因为一卷经文、几句好话就改变。她只是在观察,在试探。
回到自己院子的路上,需要经过府中的花园。远远的,书锦艺看到假山旁的凉亭里坐着一个人。
是国公谢清珵。
他身边站着一个穿着桃粉色衣裙的少女,正是孟玉。
孟玉正端着茶,小心翼翼地递给谢清珵,口中说着什么,逗得谢清珵脸上露出一丝浅笑。
突然,孟玉手一抖,茶水洒了出来,溅了谢清珵一身。
“哎呀!”孟玉惊呼一声,慌忙拿起帕子去擦,“姑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谢清珵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推开孟玉的手,站起身,看着自己衣襟上的茶渍,面色阴沉。
“毛手毛脚。”他斥责了一句。
孟玉的脸一下子白了,眼圈泛红,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我……我……”
书锦艺停下脚步,看着这一幕。
这就是萧辞说的,孟玉频频出错。一个连茶都端不稳的人,又怎么能堪当大任。
谢清珵没有再看孟玉,转身就要离开。
书锦艺快走几步,迎了上去,正好在他面前站定。
“公爹。”她屈膝行礼。
谢清珵看见她,脚步一顿。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从老夫人那里过来的?”
“是,刚给母亲请了安。”书锦艺回答。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衣襟上,“公爹的衣服湿了,天气转凉,还是尽快回去换一身,免得受了寒。”
她的话语里满是作为儿媳的关切,却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谢清珵“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书锦艺却又开口:“公爹若是不嫌弃,儿媳去给您煮一碗驱寒的姜茶?”
谢清珵看着她。
眼前的女子,低眉顺眼,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若不是清楚她的底细,清楚书家是怎么倒的,他或许真的会以为,这只是一个想在夫家安稳度日的普通妇人。
“不必了。”他拒绝了,但没有立刻走开。他问:“在寺里这些天,都想了些什么?”
这是一个陷阱。
书锦艺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恨,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想了很多。想我书家,想我父亲,也想我如今的处境。”
她没有回避,反而主动提起了书家。
谢清珵的表情没有变化。“哦?那你都想明白了什么?”
“想明白了,人要认命。”书锦艺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书家有罪,是咎由自取。父亲被贬,是他自己选错了路。我嫁进国公府,是我的命。从前是我看不透,总想着那些回不去的事,钻了牛角尖,才做了那么多错事,惹得公爹和母亲不快。”
她顿了顿,继续说:“如今我想通了。我已经是谢家的人,我的荣辱,都系在国公府身上。我只求能安安稳稳地在府里过日子,侍奉公婆,相夫教子。”
这番话,说得恳切至极。一个家破人亡、被夫家禁足的女子,心灰意冷之下,产生这样的想法,合情合理。
谢清珵沉默地听着,没有表态。
他这种在朝堂上浸淫了几十年的人,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话,尤其是敌人的女儿。
“你能这么想,最好。”他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公爹的书房,似乎缺一个研墨的人。”书锦艺忽然说。
谢清珵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她太大胆了。
“孟家表妹虽然聪慧,但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常在书房走动,于礼不合。儿媳不才,读过几年书,愿意为公爹分忧。”书锦艺的声音依旧平稳。
她没有说孟玉的不是,只说她不合适。她将自己的请求,包装成了一种体谅和分忧。
谢清珵笑了。那笑意未达眼底。
“我的书房,不需要旁人伺候。”他直接回绝。
“是儿媳逾矩了。”书锦艺立刻低下头,认错的态度良好。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仿佛刚才的提议只是一时兴起。
这种进退得当的分寸感,反而让谢清珵更加捉摸不透。如果她继续纠缠,他反而会认定她别有用心。可她偏偏一击不中,立刻就退。
“父亲。”谢玉竹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走了过来,先是对着谢清珵行了一礼,然后看向书锦艺。
“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从母亲院里出来,碰巧遇见公爹。”书锦艺回答。
谢清珵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又看了看书锦艺,什么也没说,转身迈步离开了。
原地只剩下书锦艺和谢玉竹两个人。
“你刚才,和父亲说了什么?”谢玉竹问。
“没什么,只是请安问好。”书锦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
“是吗?”谢玉竹显然不信。他父亲的性情,他很清楚。若只是请安,他不会是刚才那副神情。
书锦艺没有解释的意图。“夫君若是不信,可以去问父亲。”
她的态度疏离又客气,让谢玉竹心口一堵。
“书锦艺,”他叫着她的全名,“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书锦艺抬起脸,看着他,“夫君觉得,我还能做什么?我一个无权无势,娘家败落的女人,在这国公府里,除了安分守己,还能做什么?”
她的反问,让谢玉竹哑口无言。
是啊,她还能做什么呢?书家已经倒了。她就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再也飞不起来了。
“我累了,先回去了。”书锦艺福了一礼,绕过他,径直离开。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关上房门。
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
刚才在谢清珵面前,她看似平静,实则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她故意提出要去书房,就是要让他对自己产生怀疑。
一个完全没有企图心的人,是无用的。一个有着“安稳度日”这种企图心的人,才是可以被掌控,可以被利用的。
她要让谢清珵觉得,她认清了现实,想要靠着讨好他,来换取在国公府里更好的生活。
只有这样,他才会慢慢放下戒心,给她靠近的机会。
当晚,谢玉竹没有来她的院子。
第二天,书锦艺照旧去给孟氏请安,依旧是一番不咸不淡的应对。
第三天,也是如此。
直到第五天,谢清珵的贴身小厮,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院门口。
“少夫人,国公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书锦艺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知道了。”
机会,比她预想的,来得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