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死人才能上列车。”


    列车员冷冷瞥了一眼郑唯殊。


    “没死就不能上吗？”郑唯殊下意识反问，她望着后面的长队，“那我们这些排队的人，就我活着？”


    “……你也不是活人。”


    “回去吧。”


    “什么啊！”郑唯殊从床上弹坐起来，愤愤地拍打着被子，“这梦到底什么意思啊！”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被人理解的委屈，“你才不是活人，你全家才不是活人！”


    这是郑唯殊记事以来做的第N个重复且诡异的梦，诡异到郑唯殊恨不得再次冲进梦里扇那个列车员几巴掌。


    郑唯殊拿起枕边的手机，上面的07:48让她瞳孔一缩，“啊”的大叫一声，“我不是设了脑中吗？怎么会没有声音啊？”来不及多想，她直接跳下床撞开厕所门，刷牙洗脸一气呵成，烤面包的同时还不忘套校服顺带给自己扎个发型。


    “叮——”


    烤面包机弹开的声音刚落，郑唯殊一手抓着手机一手将钥匙塞进手提包里，咬着烫的要死的面包头也不回地跑出门去。


    “碰！”的一声，房间恢复宁静。


    院子里，房东阿姨躺在躺椅上，扇着蒲扇。见到女生像风一般冲了出去，调侃道：“小殊又起晚了啊。”


    “唔唔唔唔唔唔唔！”（这不是我想要的！）


    房东阿姨眯着眼，笑着叮嘱道：“小殊你还是吃完再说吧，注意安全哦。”


    郑唯殊欲哭无泪，讲真的她快咬不住面包了，远远瞥见公交车的影子，她的心情是喜悦的，很好，还没有开。


    不，一点也不好，公交车开走了啊！就差一点点，怎么公交车不等人啊！郑唯殊气得直跺脚，又很快蔫了下来，她忘了，这里的公交车一直都不等人。


    郑唯殊一点也不想在新学期第二天就落下个迟到的名头啊！这学校的老师对迟到这件事格外较真，迟到一分钟都会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她只寄希望于老师迟到比她晚来教室。


    郑唯殊伤心欲绝地将面包塞进嘴里，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风驰电掣地前往学校，她发誓，这是自己骑车速度最快的一次，甚至还能看见公交车的尾巴。


    那仅仅只是看见，然后一溜烟跑没影了。


    郑唯殊毫不意外地迟到了。


    她耷拉着脑袋走到教室门口，希望破灭，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她退而求其次，老师看在是第二天的份上对自己从轻处理，她不想站走廊啊，郑唯殊现在腿都是软的。


    “报告，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她抬起头，好吧，老师看来还不认识自己，她刚想开口，老师那如同天籁般的嗓音传来了，郑唯殊决定把这位老师称之为天使4号。


    “进去吧，下次别再迟到了。”


    “好的，谢谢老师。”郑唯殊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数学课本翻到对应的页码。


    这位老师，也就是郑唯殊的“新”班主任，叫黄青刚，是一个约么25岁的男子，他似乎是一个温和的人，至少不会从自己迟到上面恶语相向可以看出。


    郑唯殊的思绪飘远了，为什么一个长得这么帅气的老师取着一个如此老气的名字？长相这么温柔为什么偏偏教的是数学？可能就是完美的人总会有不完美的地方吧。


    或许是自己的目光太过直白，黄青刚突然看了过来，郑唯殊急忙低下头，装成认真记笔记的样子。黑色水性笔在纸上写下扭捏的字，郑唯殊选择无视。


    终于熬到下课，郑唯殊长舒一口气，戳了戳她梦寐已久的同桌安铎桓，“喂，你觉得新来的班主任怎么样？”


    安铎桓疑惑地看向郑唯殊：“班主任不一直是这样吗？”


    郑唯殊撑着脸，略带忧郁地看向正在热心解答同学疑问的黄青刚，安铎桓这家伙是真脸盲啊，还耳盲，不对，耳聋，不，他只是很难分辨出别人的声色，就比如郑唯殊自己。


    不过老师经常换，记不住也怪不得安铎桓。


    “那我呢？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


    安铎桓一板一眼道：“学校不允许谈恋爱，所以我拒绝回答。”


    “……”郑唯殊无语，郑唯殊沉默，郑唯殊生气，“谁要和你谈恋爱啊！安铎桓你真是一个人机！”


    安铎桓这才仔仔细细扫描郑唯殊：“我无法给你确切的答案，嗯，不过，你今天的发型很独特。”


    “真的？”郑唯殊半信半疑地拿出镜子，然后看见了自己刘海翘得飞起，碎发张牙舞爪地插/在头上。


    “……”


    郑唯殊要被安铎桓气升天了。


    她认真理自己的头发，刚才进教室时，班级里同学看见自己不笑也是一种礼貌了，黄青刚过这么久才喊自己进教室，憋笑很难受吧，辛苦班主任了。


    第二节课还是数学，郑唯殊听得昏昏欲睡。如果排除黄青刚时不时扫两眼自己的话，郑唯殊会睡得很快乐。难得如此受重视，郑唯殊受宠若惊。


    她偏头看向自己的同桌，坐得笔直，丝毫不受外界干扰，她又看向周围，好像就自己懒懒散散，莫名的负罪感上来了。郑唯殊强迫自己挺直着腰杆上课，不出一分钟又瘫了下去。


    好想要一个人来陪自己开小差啊。


    总之，这节课很煎熬，连大课间都让她感到煎熬。


    启明中学虽然安排了大课间去做操，却从来没有实施，于是25分钟的休息时间成为了教室最闹腾的时候，但这份闹腾不属于郑唯殊。


    她无法与不熟的人聊起来，反倒她的人机同桌安铎桓对他们格外热情，有问必答，甚至还带着他从来没有在郑唯殊面前展示的笑容。


    哇，温柔王子，感觉更像底层代码，要微笑~


    郑唯殊点头，心里为自己加戏：现在由小殊为你播报，我们的温柔王子即将回答新同学的问题！让我们来看看他是怎么做的吧~


    一个看上去年纪都有二十来岁的粗眉男生走了过来：“安……铎桓，你知道学校以前发生的事吗？闹得比较大的那种。”


    郑唯殊不认识他，他看起来比黄青刚大，先暂且称呼他为“老同学”。


    “抱歉，我不太清楚……如果是那个的话我只知道个大概，大课间取消的原因跟那个有关，那天有人跳楼了，传言是我们这个年级的，更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安铎桓顿了顿，反问，“这件事很多人知道才对，你们没印象了吗？”


    老同学解释：“当然有，我就是想来收集一下传闻，做个传闻合集，怕记错了就来问你。”


    安铎桓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要收集传闻的话新闻社或者老图书馆应该会有旧稿，你们可以去找找，不过这需要找老师要钥匙。”


    郑唯殊在旁边听得一脸懵，学校什么时候跳楼死人了？这是在玩什么解密游戏吗？听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我可不擅长解密，小殊解说到此为止~


    一码归一码，郑唯殊对这个解密还挺好奇的：“安铎桓，你们又是在玩解密游戏吗？”


    站在安铎桓旁边的老同学脸刷一下就白了，震惊地看着郑唯殊，似乎在说“你疯了吗”。


    “不是，我只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安铎桓提醒道，“你上节课开小差太明显了，小心别被政教处抓去了。”


    “不至于这么严重吧。”郑唯殊有点尴尬，眼看站在那的老同学虚弱得就要倒下了，她象征性地问了一嘴，“同学，你脸色不太好，要送你去医务室吗？”


    “不用了，我就是早上没吃东西，有点低血糖。”老同学摆摆手，向他们告别，“我先回自己位置上了。”


    “喔。”郑唯殊看着老同学走回自己的位置，转头问安铎桓：“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好吗？面带微笑有问必答的那种，不过你好像很喜欢玩那种解密游戏，你真的很像那种提供线索的NPC诶，他们只和你搭话都不怎么问我，不过就算他们问我我也回答不出什么，毕竟我对解密这种游戏不太擅长，啊，抱歉，我有点自言自语了。”


    安铎桓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回到平时的模样：“嗯，有吗？我只是回答他们的问题，不用道歉。”


    “喔，原来你还有两幅面孔。”郑唯殊惊奇道，这种人前温柔人后人机的转变简直被安铎桓运转得炉火纯青，“安铎桓，我们能加个好友吗？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反正学校也没有规定不能带手机，能不能现在加一个？”郑唯殊眼巴巴地望着他。


    安铎桓不说话，似乎在思索着实行这件事的可行性。


    “我没有两幅面孔，可以加，但是我没带手机，需要等放假。”


    “太好了。”郑唯殊差点喜极而泣，笔刷刷刷地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撕下来拍到安铎桓的课桌上，“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交给你啦！”


    安铎桓盯着规整课桌上突兀的纸条，抿了抿唇，收进了自己的课本。


    “我们中午可以一起去食堂吃饭吗？”怕对方误会，郑唯殊赶紧补充，“只是纯友谊，我对你绝不会有非分之想，我都一个人吃一年饭了，也想要有饭搭子之类的。”


    安铎桓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郑唯殊眨眨眼，有些懊悔，谁会对不熟悉的人提这么多要求啊，我不会要被安铎桓讨厌了吧？不要哇，我现在收回那个邀请还来得及吗？要不要道歉？


    “那个……”她刚想开口解释，就听见安铎桓说，“可以。”


    “真的？没骗我？”


    安铎桓茫然：“为什么要骗你？”


    “是真的就可以啦。”


    安铎桓不理解同桌的忽高忽低的情绪，现在可以确定，他的同桌格外开心，是因为自己答应她了吗？


    饭搭子，只是纯友谊，学校应该不会管这些。


    安铎桓想。


    第三四节课是语文课，郑唯殊又开始开小差了，窗外似乎闪过黄青刚的身影，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以前的班主任大部分教完就无影无踪了。


    教室里的同学貌似少了一个，不过那位老同学还在那里兢兢业业地坐在座位上，只是身子有点发抖，不会是早饭的缘故吧？郑唯殊和他不太熟，下课也不好去问。


    正对着讲台发呆，旁边传来一声不大的提醒。


    “听讲。”


    郑唯殊坐直了身子，一边看黑板一边记笔记。窗外有黑影掠过，玩归玩，她还没有胆子大到与巡查的老师对视，除了黄青刚。


    郑唯殊偷偷看了眼安铎桓，她的人机同桌还是有点用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