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能不能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作品:《这个阴湿男鬼我杀定了

    一觉到天明,小老头早早去店里坐着,赵车马找了人,准备去北边的厂里干活,一切正常。林顾去小老头的铺子里坐着,“赵叔变了很多。”


    小老头接受良好:“人总是会变的,更何况是十年。你年纪还小,不懂,经历了大是大非,人必须得变一下才对。”


    大是大非能让人连带着脸都变了吗?


    林顾沉默地坐了一会,才想起来昨天的事,“你有没有我高三时候老师的联系方式,住址也行。”


    “这东西我哪有啊。”小老头扶了扶眼睛,“我又不是你爸妈,从哪来的你老师的电话号码。”


    “你不如去你们学校的优秀老师榜上看看,那上面不是有老师的电话吗?”


    林顾:“啥?”


    小老头忘了他已经休学一年了,林顾还不知道新校区里有个优秀老师榜,全都是红底照,下面带着老师的联系方式。


    “新校区里的。”


    林顾上次去帮顾晓莲搬书压根没仔细看,压根不知道新校区还有这个玩意。


    林顾走回家,路上又买了一提油桃,自己挑了两个,随便搓了两把,剩下的都给了楼下的沈姨。


    林顾来的时候,沈姨正扶着顾晓莲,尝试用一条腿走路,只是沈姨一旦松开力道,顾晓莲马上就会脱力摔倒。顾晓莲最后坐回了轮椅上,扬着笑看他,额角有汗,唤:“哥。”


    林顾之前不大关心她。昨天搜了义肢之后,又翻出当时医生写的医嘱,上面写一到二周最好不要走动,另外截肢会有患肢痛,要注意病人心情。


    林顾在顾晓莲面前总是很难装作热情大度的样子,他看着那张笑脸,思来想去,道:“很棒。”


    顾晓莲喜滋滋地在自己推着轮子走,熟门熟路地去冰箱里拿了桃子,又去水池边上微微往前探,打开水龙头,洗了三个桃子,放在盘子里,端过来。像是在渴望夸奖的小孩,想把自己刚学会的东西展现在家长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他。


    林顾伸手拿其中一个,啃了一口,“好吃。”


    晏施趴在他背上,语调轻慢:“你不喜欢软桃。”


    顾伟国一家子都喜欢吃硬桃,放软了的就会让他吃。他其实对硬软没什么要求,顾晓莲给他软桃的原因他也能猜到,之前吃不起桃子,吃那种即将放坏的桃子,也是好吃的。顾晓莲就以为他喜欢吃软桃。


    他说不上来喜欢和厌恶。只是一想到顾晓莲脑子里想的东西,就会有些许反感。有人把他唯一拥有的当成喜好,怎么看都是令人厌烦的。


    但他升不起厌烦。


    顾晓莲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每一句前都要加上“哥”,她今天绑的是丸子头,白色,眉眼都是飞扬的。


    晏施:“她很臭。”


    也不知道在晏施眼里,到底什么才算是香的。


    林顾提醒她医嘱:“医生说过,做完手术的一两周内最好不要运动。”


    顾晓莲却没当回事:“没事啊,我这不是没事吗?”


    沈姨却很看重,要反复看写在纸上的医嘱,还要一点点仔细地问顾晓莲。顾晓莲只说自己一点事都没,完全没医嘱上说的那么严重。


    晏施时时刻刻记着自己的脊骨,“林顾,咱们该去蹭菠萝蜜了。”


    林顾:...这死贱货,就记着自己的脊骨了。


    他打了一声招呼,上了七楼,他刚到,就看到那个女人开门走出来,她背后还跟着那个女生,身上湿哒哒地,水依旧在滴,留下水潭。短短几天,女人脸上就出现衰败之状,头发白得更多了。


    晏施躲在他的身后,又嘟囔一声:“好臭。”


    林顾:...


    真就跟臭分不开了是吧。


    他走了几步,等濡湿的脚步声离开,他才敲门。开门的是个大爷。一开门,就是浓重的烟味,他屏息,露出一个笑来。大爷上上下下打量他,随后咕哝一句“走错门了吧”,反手就要把门关上。


    林顾提着水果,吃了个闭门羹,接受良好,上八楼,准备把难解决的留到最后。他敲了801的门,提着手里的水果,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又转头去敲了802的门,是个老奶奶,年龄很大,至少七十岁,看不清人,凑过来看了半天,嘴巴凸起来,眼皮耷拉着。


    林顾说:“我是顾婶儿的儿子,记得吗?我是小顾。”


    老奶奶愣愣的,像是没听到,他又说了一遍,“刘奶奶,我是小顾。”


    她扶着门,才能站稳,许久,才张张嘴,说出话来:“哦,回来了,回来了好啊,有多少年了,长这么高了?小福,小福,快进来,快进来...”


    屋子里弥漫着沉闷而燥热的气息,一股老人味道,是林顾小时候很讨厌的味道。


    林顾提着水果进来了。


    他知道刘奶其实是认错人了,但他不在意,他只想要脊骨,过程随意。他把手里的西瓜放到了桌子上,刘奶颤颤巍巍拄着拐杖找水杯:“小福,我用过的杯子,你不介意吧,喝点水,喝点水...”


    晏施这次倒是没说臭了,自在地在屋子里溜达一圈,回来了,坐在黑白色条纹的沙发上,弯眼提醒他:“她要死了。”


    林顾呆呆地抬头,知道刘奶奶耳朵不好使,也就直接开口了:“什么?”


    晏施指着茶几上摆着的照片:“估计是她嘴里的小福,她一直挂念着,你一来,她认错了,心结开了,自然要死了。”


    林顾有些呼吸不上来:“心结开了,就要死了?”


    晏施:“她七十七岁了,身体里各种毛病一大堆,能不能治差别不大了。人老了,毛病就会出来。撑着她的是心结,心结没了,自然会死。”


    林顾好像有些懂了。


    他其实记得这个刘奶奶,他小时候的时候,她不是这副垂垂老矣的姿态,还能抱得起她,她经常叫别人小福,又被小孩的家长否定,没人知道她嘴里的小福是谁,人们口中流传着各种版本,他记不清了。


    如果,他刚刚站在门口的时候,听见“小福”时,说一句“我不是”,她是不是还要撑着自己,让自己活下去,撑着见到“小福”回家的时候。


    客厅的窗户不知道多久没开过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在这样的味道里待久了,他闻不到了。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在泛黄,是上个世纪的东西,沉闷厚重,是时间的烙痕,唯一的新就是林顾和林顾面前的袋子。刘奶奶蹒跚地走过来,那双浑浊的眼已经蓄满了泪,枯槁的布满皱纹的手抚摸他的手,说什么“回来就好”,其他的字眼他一个也听不清,拨弄他的头发,又站起来,从灰棕色的柜子里翻啊翻,在堆叠的被褥缝隙里掏出来一沓钱,有零有整。


    林顾也曾准备过这样的一沓钱,上面放着三张一块,为了博取沈姨的同情心。所以他很明白这样的钱,是一个人存了很久很久,是以往所有时间中得到金钱的总和,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省着点...三万,省着点...吃点肉,多吃肉,吃肉...”


    那钱被塞进来,林顾还是第一次被钱烫到。


    晏施声音幽幽:“菠萝蜜。”


    林顾接了钱,顺手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第一次有点开不了口,觉得自己像是个小偷,说:“我不是小福。”


    刘奶奶放大了声音:“什么?!”


    林顾也放大了声音:“我不是......”


    刘奶奶:“你什么?”


    林顾躲开刘奶奶那浑浊的欢喜的眼,那花白的头发在面前,像是冬日的雪,声音越来越小:“我想要菠萝蜜。”


    刘奶奶的手摸着他的脸,说什么长大了,居然奇妙地听清了他的每一句话,“好好好好好好,想要什么都行,买,都要买。想要就买。咱都是人,顾着钱,那点小钱,一直想一直想,想要又不去买...”


    林顾张不了口了。


    晏施已经大摇大摆地走到冰箱旁边,翻起来了。林顾想把晏施这傻缺捏死。


    刘奶奶察觉他的眼神,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冰箱,“小福,想吃啥子,都跟奶奶说,奶奶都给你,奶奶都给你,小福想吃啥子都行,来来来,冰箱里有水果...”


    林顾拿走了那一袋子菠萝蜜。


    刘奶奶抓着他的手说了好多,因为发音不清楚,再加上口音交杂,他实在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只是一味地点着头。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如何的。只能看着刘奶奶一点点流逝,是的,流逝,这个房子的一切都属于过去,刘奶奶也是。都在流逝。


    小福有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床很小,却干干净净,没有堆放任何杂物,桌子上甚至摆着一个过时的玩偶。那是整个房间唯一的玩具。拉着他的刘奶奶说着话,他听不懂,最后他是以在外面有家为由才走出那扇门。


    “对,小福长大了,有别的家了,快回家吧。”刘奶奶这样说着,看着他下楼去。


    他走之后,才发现那三万多块钱居然塞在了菠萝蜜的袋子里,他拿出来,沉甸甸的,最上面的一块钱皱巴巴的。他把钱放在桌子上,找了个碗把菠萝蜜放进去。他一边吃一边想刘奶的事。


    他对刘奶没有太深的印象,出门少,再加上周围的大妈大叔都说她是个疯婆子,他爸妈也不让他靠近刘奶,唯几次碰到都是偶遇。


    晏施坐在他的对面,客厅这桌子和凳子不匹配,对林顾来说有些难受,对晏施来说却刚刚好,支着头看林顾发着呆吃菠萝蜜。


    林顾冷不丁就跟对面的晏施对上眼,沉默了一会,“你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让人恶心。


    那种看猎物和食物的眼神,只等着把他养肥就杀。


    今天发烧,给忘了哈哈哈哈,晚一个半小时[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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