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作品:《误惹冷郁权臣后》 昨晚她明明决定不再喜欢他了。
可他一句“寤寐思服,患得患失”,死灰一般的心好像又燃起点点火星。
那盏在心里亮了许多年的灯,不是一夕之间就能彻底熄灭的。
她不想这么没出息。
咬着唇瓣,几欲滴出血来。
魏宣察觉到了她的难为。
无论如何,纳妾礼成不成这件事不该由她来做决定。
她若画押,就等于不明不白给自己套上了枷锁。
可若不画押,当众拂了魏璋的面子,魏璋难保不会迁怒于她。
这不是她该承受的。
魏宣忽地扯过妾书,丢进了香炉里。
妾书顿时升起三寸高的火苗,转瞬间,妾书烧掉了一半。
“啊!”
大堂中女眷尖叫出声。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随之响起。
魏宣烧的可是盖过官家印章的文书,它代表着朝廷的威严。
轻易焚毁,等同于无视大庸律法,此事可大可小。
喜庆的气氛骤然变得肃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细微,却清晰。
魏璋的眼亦被火苗点燃了,深不见底的瞳是地狱,是悬崖。
“拿笔墨,重作妾书。”魏璋掷地有声。
身后族老听出魏璋的势在必得,缩着脖子上前,“世子,就算妾书可以重写,可程序一时半会走不完呐,不如……”
魏璋冷森森的目光睇过来。
幽寒的余光掠过卢侍郎,卢侍郎一个激灵赶紧拱手退下,准备印章籍册去了。
已至晌午,大堂中无一人敢擅动,他们必须留下来观礼。
魏璋要办的事,不是烧毁一纸妾书就可以阻碍的。
他要的,都得是他的!
四周肃静下来,一道斜阳射/入,将大堂分割成一明一暗两个世界。
头顶上“柱国擎天”的匾额熠熠生辉,金色的光华只倾洒在魏璋身上。
他巍然而立,是镇国公府说一不二的主人。
魏宣则落入一片黑暗中,似乎难以扭转局势。
可他却再无了往常的躬谦退让。
他与他相对而立。
几乎一样的身量,眼神交汇间,已是硝烟弥漫。
今日无论用什么手段,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他都不能让魏璋娶昭阳。
他指骨微蜷,摩挲着腕上的菩提,似是在权衡什么。
魏璋的目光也悠然落在他手上,似乎在等待什么。
书桌上,博山炉里两缕青烟交缠着,升腾着,不知谁能将谁吞并。
缠斗正酣。
忽地,一只手推开了魏璋。
魏璋未曾防顾,被推进了黑暗中。
老太君挡在大儿子面前,指着魏璋的鼻子,“你安的什么心,非要想方设法逼死你兄长?他到底哪里对不住你?”
老太君刚踏进门就见魏璋在逼迫大儿子。
大儿子因为魏璋纳妾之事,已经错失了治疗眼睛的时机。
魏璋还要咄咄逼人,引着他烧毁妾书,违背律法。
他是非要把大儿子推下十八层地狱才罢休!
老太君越想越气,扯住魏璋的衣领,“镇国公府怎会生出你这种白眼狼?当年你卖友求荣,克死你爹,如今又夺你兄长之位,赶你亲母出府,你要把国公府毁到什么地步才罢休?”
歇斯底里的质问声回荡在大堂中。
在场众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亲母这般赤果果的指控,但凡被人添油加醋几句传出去,魏璋不会好过。
眼下正值首辅之争,老太君的话是生生把魏璋从高位往下拉。
薛兰漪站在魏璋后方,一并感受着老太君的厌恶、愤怒、疏离,独不见一丝舐犊之情。
魏璋兄弟二人不是一母同胞吗?
薛兰漪不解,但着实为一点就燃的气氛捏了把汗。
魏璋倒是平静如常,目光徐徐落在凌乱的衣襟上,“母亲失心疯又犯了,送下去看病吧。”
“我没病,你想药死我对不对,你想封你娘的口对不对……”
“娘!”
魏宣打断了老太君。
今日之事,是他和魏璋的事。
魏璋如今手握重权,想悄无声息处置老太君并不难。
魏宣不想母亲无端卷入。
可老太君也正因魏宣无端放弃医眼疾的机会而生怒,转身又斥他:“你也是一样!已经为一个女人收拾了三年烂摊子,又要为另一个女人争强好胜吗?”
“你跟我走!”老太君拉起魏宣的手。
太过激动,魏宣腕上的红绳崩断。
菩提珠滚落一地。
一颗小巧的白玉菩提滚到了魏璋脚尖处。
打着转,其上刻纹十分惹眼。
魏璋双目微眯,若有所思地观赏。
而魏宣则蹲身去捡散落一地的珠,他眼睛不好摸不准,众丫鬟婆子也连忙上前帮忙。
老太君却忽地扶额踉跄了半步。
“老夫人晕倒了!”婆子惊叫,众人纷纷簇拥上去,“叫府医,快叫府医!”
外头伺候的小厮无动于衷。
老太君就这么倒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族老到底看不过,走到魏璋身侧,“世子,老夫人若在此时此地有个三长两短,您面子上也不好看,不若……”
族老小心翼翼观察着魏璋的神色,“不若纳妾之事暂缓,先请老夫人下去休息吧。”
“好啊。”
“……”
族老没想到世子今日如此好相与,其余要劝的话还含在嘴里,愣了片刻,赶紧吩咐小厮寻府医,又将宾客们纷纷请了出去。
大堂中,仅剩宗族中人。
魏宣扶着昏迷的老太君,眼睛却仍没离开薛兰漪。
薛兰漪着实被异样的大公子吓到了,默默往魏璋身后挪了一步,阻隔视线。
魏宣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心上的姑娘会避他如蛇蝎。
他眼中漫出血丝,千头百绪汹涌交织着,可他知道此时不再纠缠才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所幸纳妾礼已经中断了,其他的事理应等着外人退散再说。
他的目光徐徐从薛兰漪身上剥离,先送老太君回屋了。
薛兰漪也心神不定,屈膝一礼,“世子,妾也先回了。”
“等等。”
魏璋弯腰拾起被遗落的菩提珠,兴味不明摩挲了一番,卷进手心:“一起。”
薛兰漪微怔,讷讷“哦”了一声。
两人一同往崇安堂去。
魏璋平日里劲步如风,从来都是薛兰漪跟着他三步并作两步。
今次他似乎刻意放慢了脚步,适应薛兰漪的速度。
他从未这样迁就过她。
莫说迁就,他甚至从未主动提过要同她一起做什么,哪怕只是一并走路散心也从未有过。
薛兰漪心中疑云丛生,鼻间却钻入百合的清香。
她回过神,两人已经不知不觉沿湖走了很远,远离了喧嚣。
四下无人,唯他俩并肩同行。
他们的右手边是大片开得正盛的百合,左手边是澄澈的湖泊。
梅雨季节结束了,太空格外晴朗。
波光粼粼的湖面映照出两人的影子,他高大的身影与她交叠。
湖面吹来的风拂开魏璋的披风,轻轻拍打着薛兰漪的后背。
从湖影看,好似男子揽着姑娘的肩头,踏青赏花。
是梦里才有的好光景。
薛兰漪心绪微动,撇开了视线。
魏璋在看她。
在他的印象中,她话极密,似乎少有不言不语的时候。
“不是说今日做了寿桃吗?”
“没了。”
准备做寿桃的红豆已经被薛兰漪送去后厨喂小猪崽了。
薛兰漪闷闷吐声,再无后话。
魏璋也无言了。
都不说话,只是不知怎的越靠越近,肩膀时不时相蹭。
走到后厨附近,忽地听到婆子在门口叉着腰训斥小丫鬟,“这鲥鱼可是老太君花了好大力气用冰鉴连夜从南边运回来给大公子明目的,让你们熬个汤头你们躲懒打瞌睡,仔细你们皮!”
“赶紧把汤盛起来,煨了面鱼儿送去大公子那,再要坨了,你们也不必回后厨,直接去管家那等着发卖!”
……
薛兰漪讶然。
鲥鱼贵重不必说,老太君自大公子回来恨不得天上地上山珍海味都塞进国公府。
此事大家见怪不怪了。
可,老太君方才不是病倒了么,怎的这么快就有精神头吩咐人熬汤?
还是说老太君其实根本没病,也没怒火攻心,她不惜铤而走险控诉魏璋条条罪状其实是为了保大公子。
毕竟方才大公子烧了朝廷文书,若不转嫁危机,大公子恐不好过。
可老太君如此,分明是把魏璋置于险境……
薛兰漪余光瞥了眼魏璋。
魏璋的心思全然不在此处,不知在琢磨什么事。
察觉到薛兰漪的目光,他方侧目。
视线交汇。
薛兰漪眼波一转,避开了。
她没有从魏璋眼里看到任何波澜。
可能老太君这般为人处世于他而言犹如家常便饭,太过寻常,所以纵然他猜到老太君的真实意图,也体味不到什么情绪了。
薛兰漪也不想自讨没趣安慰他。
两个人继续静默无声地走,远离了后厨。
背后又隐隐传来婆子的嘱咐,“锅里剩下的面鱼儿给世子送过去,省得世子又多心找大公子麻烦。”
“喏!”丫鬟们怯怯糯糯地应。
薛兰漪脚步微顿,落了魏璋半步。
她神色复杂望着魏璋孤清的背影。
老太君是不是忘记今日是魏璋生辰了?
生辰要吃长寿面,面条越长越吉利,面鱼儿碎碎的很是忌讳。
“长寿面……吃吗?”薛兰漪脱口而出。
说完,她就后悔了。
前院那么多宾客给魏璋贺生辰,宴席上又哪里缺得了一碗长寿面。
她自讨没趣去问,想也知道他定是没时间、不需要、没胃口。
“算了,小厨房没有面粉了……”
“让人去取。”魏璋却突然开了口。
薛兰漪没想到他会应下,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愣在原地。
魏璋停下脚步等她。
见她没动,他退了回来,竟一反常态隔着衣袖拉住了她的手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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