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

作品:《不战而降的夏天

    第二天,晨光透过纱帘,在阮温的被单上烙下细密的光斑,她盯着天花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薄被。


    楼下突然传来碗碟碰撞声,接着是靳韵叶拔高的语调:“怀阁!把牛奶喝完!”


    阮温闻言猛地坐起。哥哥回来了?她赤脚跑到楼梯口,看见阮怀阁正往公文包里塞文件。


    “哥哥,你回来了。”阮温确定后跑下去。


    “慢点。”他伸手接住扑过来的阮温,公文包掉在地上,文件散落一地,“多大了还毛毛躁躁的。”


    “不是说周末才回来吗?”阮温蹲下来帮他捡文件,一张一张纸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


    阮怀阁迅速抽走文件,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提前结束研讨会。”话风突然一转,“听妈说你物理考了56分?”


    没等她回答,靳韵叶从厨房擦手出来“温温!”阮阳山端着煎蛋跟在身后面,“去对面叫俞柯来吃早饭。


    阮温一愣,自己好像昨晚忘告诉他了。她拉起沙发上阮怀阁的手臂:“哥哥你去吧。”说着自己又跑上楼去,心虚向下解释:“我还要洗漱呢。”


    阮怀阁抬眸撇了一眼,挑眉起身。


    阮温俯身笑笑,回到洗手间咬着牙刷轻笑,泡沫沾到嘴角。


    过了会,换好衣服楼下突然传来碗碟轻碰,“小宝!”阮阳山抬头喊道:“你哥说俞柯不来,快下来吃饭!”


    餐桌上,阮温拉开椅子眼睛一亮问旁边喝牛奶的阮怀阁,“他说什么了?”


    身旁人手指一顿,放下杯子杯沿残留一道痕迹,他重新拿起叉子回道:“做了。”


    “啊……”阮温刚拿起的奶还没来得及入口就被莫名呛到,干咳两声。


    靳韵叶递上纸,一边自言:“这个俞柯真的是懂事。”


    阮温接过擦了擦嘴,“什么意思?”


    阮阳山点头开口,看似是对靳韵叶说的:“你说老陈两口怎么这样?好好的一个孩子。”


    阮温闭嘴,喝着奶听着他们的话。后知后觉才理解那句话的意思。


    “陈叔叔还在国外?”阮怀阁瞥了眼阮温的表情,加入两人对话。


    “说是过年再看。”靳韵叶偶尔和陈母发发消息,脱口而出,又摇摇头:“我觉得悬。”


    阮温听着脸上看不出表情,低头挤酱,后面的话她没听进,喝完牛奶起身就要上楼。


    “你哥刚回来,不聊聊天?”靳韵叶跟着起身,“我一会和你爸出去,午餐你们自己解决。”说给两人听。


    “好。”阮温应到。她上楼回房关门,坐在书桌前拿起铅笔。最近都没怎么画,快到寒假她想着换个平板接稿,是陈俞柯早些给她提的建议。


    铅笔尖在素描纸上沙沙作响,阮温的笔触忽然顿住,画纸上未完成的人像还差一双眼睛——那种带着痞气却又温柔的眼神,她怎么也画不出神韵。


    “温温。”阮怀阁的声音冷不丁从门外传来,“妈让我们去超市。”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啊?”


    “算了,我自己去。”阮怀阁听着他的语气,没在说话。


    “咚——!”


    关门声。


    阮温竖起耳朵,合上本子,跑下楼去。阮怀阁已经在玄关处换鞋,听到响声回头看去,“怎么了?”


    阮温手里是物理错题本,说话支支吾吾:“我有作业去问陈俞柯。”


    阮怀阁伸手开门点头:“嗯,去吧。”


    阮温低头从他身旁走过,眼快就要入冬南宁一年只有两个季节,夏天和冬天。


    阮温站在陈俞柯家门前,手指悬在空中迟迟没有按下门铃。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突兀。


    “要不算了...”她后退半步,却听见门内传来椅子挪动的声响。


    门开了。陈俞柯穿着松垮的黑色T恤,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左脸颊还有一道明显的睡痕。看到阮温的瞬间,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勾起嘴角:“小矮子,这么早?”


    阮温眨眨眼睛,“我、我有物理题要问。”


    陈俞柯的目光在她怀里的本子上停留了一秒,侧身让她进来:"进来吧,刚好煮了咖啡。"


    阮温随着前面的人进来。客厅整洁得近乎冷清,茶几上摊着几本编程书籍和一台笔记本电脑,沙发扶手上搭着件校服外套。没有全家福,没有多余的装饰品,就像她无数次透过窗户看到的那样——一个独居少年的空间。


    从她学会走路开始,两家之间的那堵矮墙就形同虚设。六岁时她翻墙摔伤膝盖,是陈俞柯背她去诊所;十二岁初潮,她红着脸躲在他家卫生间,他二话不说跑去超市买卫生巾;去年她发高烧,父母不在家,是陈俞柯守了她一整夜。


    “陈叔叔,阿姨今年也不回来过年吗?”阮温小心翼翼地问。


    陈俞柯从厨房端出两杯咖啡,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嗯,新加坡那边项目延期。”他说得轻描淡写,把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加了牛奶,不苦。”


    阮温接咖啡时,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她想起去年冬天,陈俞柯连续两周没来上学,回来时大夏天也总穿着长袖校服。


    她咬着吸管,声音闷闷的,“你今年...来我家过年吧?我哥也回来。”很认真。


    陈俞柯坐上沙发,整个人更显慵懒,扭头问她有些转移话题:“不是有问题吗?”


    阮温回神,“这道题...”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试卷上,指着最上方的一道力学题,“我完全看不懂受力分析。”


    陈俞柯看了眼,又向前走了两步坐下,靠的更近了,阮温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混合着咖啡的苦涩香气。


    “这里,你漏掉了摩擦力。”他的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清晰的轨迹,“就像你骑自行车时,突然刹车的感觉...”


    讲了大概一个多小时错题本上的题目,阮温盯着他握笔的手,完全没听进去解题步骤。


    “懂了吗?”他突然转头,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


    阮温慌乱地点头,耳尖发烫:“懂了!原来这么简单...”


    陈俞柯轻笑一声,“阮温,你来找我真的只是为了问题目?”


    阮温僵住,不知作何解释,脑海里一转,便脱口而出:“其实…我太无聊了。”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阮温的手指僵在半空,那支蓝色铅笔滚落到陈俞柯脚边。透过门缝,她看见哥哥阮怀阁站在门外,灰色毛衣的袖口沾着些许水渍——南宁这个季节特有的潮湿仿佛在他身上凝结成了实体。


    “你哥?”陈俞柯头也不抬地问道,笔尖在纸上洇开一个小墨点。


    阮温的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发尾打转:“可能是我妈妈他们回来了。”


    陈俞柯收拾好课本终于抬头,递给她:“嗯,走吧。”


    阮温接过,想起靳韵叶吩咐的那件事,试探性开口问:“我还其他问题可以找你吗?”


    陈俞柯没有犹豫,点头。


    “那…晚饭时间来我家一起吧,我想去电玩城。”又是试探。


    陈俞柯眸子暗了一瞬,淡淡一笑:“嗯。”


    “温温?”门口阮怀阁还在轻敲门。


    阮温起身快步朝门口去去,开心回头留下一句:“那说好了,我发信息给你。”


    门口阮怀阁听着里面的动静退后往回走,阮温开门小跑着追上他,脚步一致后脑袋一转便问:“哥哥,你刚怎么不进去?”


    阮怀阁脸上没有表情没有回答,一路畅通无阻,径直走向厨房放下东西,“吃完饭,我就回学校了。”


    阮温随着他的脚步走出,听到这抬头问:“啊,这么忙?”语气透着不舍。


    眼下已是11月末,大家都在不知不觉中忙碌着。阮怀阁点头,又从口袋拿起手机多半在给人发信息。


    晚饭是阮阳山主厨,饭桌上他对自己的厨艺信心满满。阮温只装了一小碗米饭,阮阳山瞥见,指着桌上买相不错的佳肴,语气失望,“小宝,你怎么能就吃那么点。”


    阮温反应过来,很快解释:“没有啦,我就是想多尝点菜品。”附上甜甜的笑。


    其实她是想给晚上出去留肚子,陈俞柯应该还没吃吧,她想。


    接下来,她一直静静扒拉米饭,耳边是阮怀阁和阮阳山的交谈声,靳韵叶偶尔也回


    上两句。


    忽然,一句话 打破了安详,“怀阁你都大二了,在学校没找女朋友呀?”


    阮温刚到嘴边的排骨立马变的不香了,她想起那个头像,竖起耳朵小心的听着阮怀阁的回答。身旁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正想张口...


    “叮咚——”


    门铃响了。


    阮温对刚刚的事一下没了兴趣,她知道是谁,放下碗筷起身走去门口:“我吃饱了”,没听清身后几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