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作品:《死后发现大佬暗恋我

    不仅面容,连那唇角笑容的弧度都和某人一模一样。


    一刹那,仿佛胸腔中的空气都被尽数挤出,温以凌张着嘴发不出声,睁大的瞳仁倒映青年步步走来的身影。


    扶住惊吓过度、几乎瘫软的妇人,温颂橙道:“姑母,我回来了,你不开心么?”


    温以凌盯着他,呆滞地摇了下头,又点头,过了许久,她抬手摸上温颂橙苍白的脸颊,眼泪也随之落下来。


    “小橙……”


    温颂橙笑容加深,语气轻幽如鬼魅:“好疼啊,你为什么要害我?”


    “没有、我没有……对不起,小橙,姑母也是没办法啊……”温以凌哽咽道,“都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的错……”


    温以凌经历变故本就憔悴,被温颂橙扮演的鬼上身吓唬后,心理防线彻底崩溃,陆续将和那伙人做的交易全盘托出。


    帮他们做事,所有债一笔勾销,温颂橙的遗产归母子俩,范卓拿去还放高利贷的黄哥。


    “……那三人既然不是和‘黄哥’一伙的,他们背后的人是谁?”


    “不、不知道。”


    整场计划里,范卓母子只负责听从对方安排去海边接手尸体,操办葬礼,其余他们一概不知。


    温颂橙心中却隐约有了猜测。


    两个月前,他做了一件事。


    事情刚有进展,他就死在这条路上。


    迷雾后面是更大的迷雾,一旦踏入,便再也不能回头。


    压下复杂心绪,温颂橙给他如今唯一的人脉拨电话:“喂,姐姐,晚上好啊。”


    “喂,弟弟,又惹什么麻烦了?”宋潇在电话那头闲声问。


    “没有,我很听话。帮我查三个人——他们在8月31号凌晨左右进出过温家,黑衣,身材中等偏廋,开的一辆黑色丰田,调下附近监控。”


    温颂橙交代:“另外,派人去找一座废弃小屋,在滨海涯岸,具体地点我也不清楚。”


    那是他真正身死的地方。


    “……你究竟要做什么?”


    “不是给你一个惊喜么,”青年语气平淡,仿佛说的旁人,“温颂橙不是溺亡,而是被人蓄意谋杀。”


    “他早就死在我落水的前一晚。”


    “什么?!”


    身为豪门继承人,走到这个位置哪有蠢的,稍微解释一下宋潇便知蹊跷,派人去查,叮嘱弟弟不要往外透露。


    解决完事情,挂断电话。


    温颂橙垂眸看向握住他的手,姑母跪在地上,怔怔仰头盯着他,透过这个逆着光的影子,仿佛看见过去稚嫩的小小身影。


    “姑母,别哭啦,”小手抬起,笨拙抹掉她的眼泪,“我已经帮范卓哥哥道歉了,阿姨只是斥责两句,没有对我做什么哦。”


    小颂橙看不见自己藏伤疤的手段多么拙劣,她紧紧将孩子拥进怀里:“对不起,小橙,是姑母没教好小卓。”


    “没关系。”小颂橙软软地说。


    “对不起,小橙……”回忆里稚小的身影在岁月潮水中逐渐褪去,连同那些温情、却从不被珍惜的时光,温以凌泣不成声。


    “……”温颂橙缓缓抽离她的掌心,“等事情结束以后,去自首吧。”


    “小橙,小橙!”温以凌不甘放弃拽住他衣角,始终重复一句话,“我知道错了,原谅姑母好不好?”


    温颂橙不发一言,安静平和望着她,在他背后的那尊菩萨像也同这般注视着她——苦海难脱,罪孽难清。


    她失力松开手。


    ……


    温颂橙回到教堂外,不仅没看见哈伦的身影,连牧今越其他手下也不见踪迹,不知道都跑哪里去了。


    小雨转晴,夜晚云层稀薄,温颂橙在门外台阶坐了下来,远望黑夜间那一轮遥不可及的月亮,光辉清冷洒在他肩上。


    一门之隔,有人看不见今夜光景,他在陪着他的月亮。


    不知过了多久,哈伦终于现身。


    “你们都去哪了。”温颂橙问。


    哈伦边说边坐下:“前面那条街有家小酒馆,好不容易今晚清闲,当然要偷下懒咯。”


    “不怕牧今越发现?”


    “没有老大默许,谁能离开半步。”


    “……噢。”


    想起温颂橙坐在台阶孤单清瘦的影子,哈伦心有触动,用蹩脚的中文安慰:“听说你喜欢的人死了。”


    温颂橙:“……?”


    哈伦表达不好,他指着身后教堂,昨晚他们都听见了温颂橙对死者感人肺腑的发言。哈伦多愁善感,最见不得爱情的苦。


    他被温颂橙的真情打动,但是,哈伦说:“别难过,不会有人比老大更难过了。”


    “为什么?”温颂橙下意识问。


    哈伦思考片刻,道:“你知道我们昨晚才回滨城吗……”


    从大洋彼岸的国度横跨上万公里,飞机降落在滨城的那一刻,哈伦瞄见老大眼底竟有一丝笑意,周身难以接近的冷漠如同冰雪消融。


    仿佛只是想起了某个人,他就收起浑身尖刺。


    哈伦知道那个人。


    他是陪在牧今越身边最久的手下,从一无所有再到万人之上,闯过枪林弹雨,见过商战诡谲,他曾以为老大是个想要追权逐利的野心家。


    但最初,牧今越就告诉了答案——他只是想见某人一面。


    很快,很快,他就能执念成真了。


    乌云之下,来自故土的风吹得他的衣角翻飞,猎猎作响,哈伦由衷为他高兴。


    他们并不知道,幻想的未来轨迹早已轰然塌裂,直至牧今越不经意瞥向机场大屏播报新闻的那一眼,才初现端倪。


    “……据初步了解,溺亡男子姓温,滨城人,二十四岁,生前从事摄影工作。目前,事件具体情况仍在进一步调查中……”


    机场人潮涌动,各种声音交织回荡整个大厅,乃至落地窗外逼近的阴云都证明时间仍在流动。


    哈伦却感觉到牧今越的时间刹那静止了,他终于听见上帝嘲弄的声响。


    没有像小孩子那样嚎啕大哭,也没有声嘶力竭呐喊咒骂,他不发一言,甚至看起来称得上冷静自持。


    可是,他的眼睛忘记了伪装。


    淡漠孤傲的人,竟然会有那般心碎而绝望的目光。


    对所有事情运筹帷幄的人,竟会拥有全然无法掌控的命运。


    哈伦顺着视线望去,新闻里清楚放出一张证件照,年轻人眉眼清冷含笑,遥遥相视,隔着生死两端。


    那是哈伦第一次知道温颂橙的模样,他从回忆中抽神,再看身旁人有片刻恍惚:“有人告诉过,你和那人很像吗。”


    听完故事,温颂橙一时哑言。


    半晌,他嘶哑着说:“哈伦,你喝醉了吧。”


    哈伦身上萦绕着一股酒气,见状也不掩饰,哈哈大笑,从背后拿出小半瓶调好的龙舌兰酒:“喏,送你,借酒浇愁。”


    温颂橙看了会儿,失笑接过:“你不知道这四个字后面是什么吗。”


    哈伦摇头,他只是回来取趟东西,等会儿还要去小酒馆和新认识的女孩聊天小酌,“借酒浇愁”也是女孩教他的。


    现在他要告辞离开了。


    等哈伦身影走远,四周又剩下温颂橙一人。


    他垂眸,手中使力稍微一拧,酒瓶盖子滚落在地。


    后半夜。


    月亮被遮了层云纱,光色朦胧洒在教堂台阶上,静谧无声。


    紧闭的大门嘎吱打开,现出一个颀长身影,男人锋峻的眉心微蹙,视线里有个白衬衫青年背对他,坐地上一动不动,周遭满是酒味。


    牧今越没什么情绪,从他身旁路过。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青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牧今越。”


    温颂橙仰头,眸子水润润的,醉眼迷蒙喊出他的名字。


    “宋小少爷不是要给喜欢的人跪丧么,怎么当起醉鬼了?”他冷嗤。


    牧今越老爱说些难听的话,只有耐心极好的人才能与之相处,比如温颂橙,他使劲让牧今越怎么也挣脱不开手。


    “他们都不在,你没有救兵了。”


    “我不会放你走的,除非——”温颂橙咧出一个傻笑,“牧今越,你陪我会儿吧。”


    青年笑容柔软,若有若无和记忆中的那张脸叠合,牧今越一怔,趁他愣神的功夫,温颂橙扯住他踉跄坐下。


    怀里被塞进一个酒瓶子,温颂橙当宝贝似的分享:“快喝吧,还剩一口。听说你很难过,我也是,我们借酒浇愁——愁更愁!”


    苦涩酒气随着青年的靠近愈加浓烈,牧今越嫌弃推开:“你有什么好难过的,声名在外,纯情人设就不必装了吧。”


    身为风流纨绔的富家子,牧今越听过事迹,压根不信宋澄的一见钟情能有多少真意。


    温颂橙呆了会儿,忽而歪头凝视着他:“……你呢。”


    “牧今越,六年不见,为什么你还在意着他——既然在意他,又为什么六年不肯见一面?”


    沉默片刻,牧今越说:“你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了。”温颂橙就不服,语气里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涩,“你喜欢他,当年怎么一声不吭就出国。还故意当着全校人的面恶心他,让他难堪,你知不知道……你就欺负他!”


    说到此,温颂橙愤声质问:“噢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把人家当舔狗了!?”


    陌生青年为温颂橙遭遇打抱不平,让牧今越一时哑言,这人怎么知道这么多,难不成真喜欢温颂橙?


    “谁告诉你这些的。”


    “我先问的,你要先回答我。”


    温颂橙醉后十分执拗,非要个答案。


    流动的风穿过树叶哗啦作响,轻轻吹拂两人面庞,吹得头发微乱,遮住那双孤傲的眼后,使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低落。


    许久。


    牧今越低声道:“我没有。”


    “……这已经是我想过最好的方式了。”


    不知身边醉得一塌糊涂的青年是否听见,他歪歪扭扭靠着牧今越,睡的不省人事。


    时间浸泡在酒里余味绵长走过,葬礼第三天,远方黎明破晓,温颂橙才迷糊睁开眼。


    四周空寂无人,他孤零零倚在台阶边上的草坛大睡一场。


    脚边倒着的龙舌兰酒已是空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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