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作品:《死后发现大佬暗恋我》 天光渐渐偏移,从书架缓慢滑落到桌面,此刻不偏不倚照在青年手里摊开的报告上面,钟摆时针指向了最下方。
温颂橙随意翻过几页:“真的那份在哪?”
“真的……没有真的尸检报告。”
“那个妇人死活抱着尸体不撒手,不让别人碰,跟着进来后又求我别解剖尸体,他们老家有习俗要尸身完整才能下葬安宁……”袁信嗫嚅着解释,“她跪下哭着求我,我着实不忍心……而且,她又塞了一笔钱,我就、我就……”
答应范卓母子后,袁信找了份同样溺亡的报告伪造交差。
毕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一起再普通不过的意外溺水事故,还能有什么差错?
从始至终,他都没真正碰过尸体。
话落,满室寂静,袁信心中不知怎么慌的厉害,还想替自己辩解,青年抖动着单薄肩膀,嗤笑出声。
他笑的并不开心,更像是讽刺。
原来这一趟只有一个收获——
温颂橙最慈爱的姑母知道一切,知道他的死状凄惨,仍旧选择包庇她的儿子。
“小橙别难过,爸爸妈妈没离开,只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陪着你,以后跟姑母生活好不好?”
心疼他年幼怙恃、匆忙赶来牵着他回家的妇人,在漫长的路上,包裹着他的温厚手掌渐渐缠绕着他,遮掩住底下冰冷而狰狞的伤痕。
人心最难考验。
收起假报告,温颂橙起身朝外走去,关上门的一瞬,他听见里面的人问:“宋先生,这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对吧?”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却又不知自己会承担多大后果,贪眼前钱忘身后事,愚昧无知。
温颂橙淡声说:“自求多福吧,袁法医。”
技术科在分局三楼,温颂橙心不在焉下楼,刚到大厅,迎面撞上乌泱泱一群人,都是局内上年纪的领导,导致被簇拥在中心的年轻男人格外显眼。
赫然是那位逮着他折磨的牧家大少爷——牧今越。
温颂橙:“……”
真是冤家路窄。
温颂橙面上淡定,装作陌生人似的施施然飘过众人,然而跨出大门的最后一步被叫住。
“宋小少爷,这么巧,”对上男人笑不达眼底的目光,“去哪呢,顺路送你吧。”
温颂橙一个“不”字卡在喉咙没说出来,面前走来两个人,“诚挚”邀请他到牧今越车里坐坐。
烦人。
他愤愤踱步。
坐在劳斯莱斯后座,透过车窗看牧今越同三四个领导模样的人交谈,后者客客气气送他到车前:“放心,您交代我们的事一定办妥!”
车门打开,温颂橙正襟危坐,余光瞟见男人坐在他侧旁,车门关上,那股压迫的窒息感顿时袭满车内。
劳斯莱斯平稳行驶在去往葬礼的路上,车内,牧今越慢条斯理盘问:“昨晚还要死不活的人,今天就蹦蹦跳跳跑这儿来,做什么?”
温颂橙很不情愿交出假报告:“来拿尸检报告。”
牧今越接过,一页一页细细翻看,温颂橙心中放松,两人半斤八两的门外汉,他都看不懂,这人能懂个毛线。
不一会儿。
牧今越又问:“为什么要拿它?”
“因为我爱颂橙,不敢相信颂橙真的为我而死……直至此刻,我才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一切,老天爷捉弄有情人不得眷属。”温颂橙张口从善如流。
牧今越停下手中动作,黑漆漆盯着他:“再叫颂橙,我割了你舌头。”
温颂橙迅速改口:“温先生。”
牧今越刚要收回视线,又见他扬唇,露出了点洁白的牙齿:“我本来就叫宋澄。”
“……你再试试?”
温颂橙不蹦跶了。
一路无话,牧今越将那份薄薄几页纸翻了又翻,最后只看着上面第一栏的名字发愣。
温颂橙无言望着窗外飞快倒退的风景,以及窗玻璃上倒映的半个影子。
二十分钟后,到达教堂。
牧今越先一步下车,他有专人开门,温颂橙没那个待遇,只能自己掰车把,低头时,他不经意瞥见座位底下露出半张纸。
温颂橙眨了下眼,捡起来,原来是份报纸,像是从路边报刊随手买来的,页面泛黄,不知道多少年的报纸了。
他想起来,警局旁边不就有个年老的报刊亭。
报纸正中心是个很有趣的标题。
——死后第七天,你是否相信灵魂会重返人间?
……
温颂橙依旧被关在教堂外。
看守他的只有一人——哈伦随意坐着,手里摊开一本厚厚的小册子,愁眉苦脸,嘴里念念有词。
温颂橙想起昨日,转念一动,他微笑着主动朝哈伦打招呼:“下午好,又见面了。”
哈伦看过来,有气无力:“嗨,你好了?”
温颂橙点头,凑近看,原来是一本字典。
“你在学中文?”
谈及此,哈伦深深地长叹:“老大要求的汉语等级考试,我考了三次还没过。书道难,难于上青天。”
小老外还会念诗呢。
“……难怪,你这样不行,”温颂橙顺势坐到他身旁,“你不知道吗?我们都是有秘诀的。”
哈伦睁大眼:“真的?”
温颂橙满脸认真:“对,现在我就传授给你。”
仅仅不过一个小时,温颂橙与哈伦谨代表两方文化建立深厚友谊,他将一本书如同传递革命火炬般交到哈伦手中,哈伦一脸严肃郑重:“song,我不会姑父你的娘苦用心。”
书是一本漫画,封面赫然写着——《霸道少爷虐心宠》。
温颂橙看清名字后沉默了两秒,扭头对保镖说悄悄话:“不是让你去买绘本吗?哪怕三岁小孩的童话书也好吧。”
保镖认真回答:“我觉得这本书很符合少爷您的品格。”
“……又不是我看啊,”温颂橙叹气,转回去接着对哈伦亲切说,“这本看懂,你一定能通过考试的。”
“嗯!”
青年温和一笑:“相信你。”会有那一天的,也许、可能、只是有点漫长罢了。
眼见遥远天际吞掉最后一丝黄昏线,教堂顶的十字架短暂地淌过光辉,彻底陷入沉寂。
温颂橙找借口上洗手间离开,哈伦已然沉迷在漫画里。
葬礼上的人比昨日少了一半,温颂橙经过时往里一望,不见范卓母子的身影。
去洗手间的路上,温颂橙半路差点和一人匆忙撞上,那人握住正在通话的手机,头也没抬继续往前走。
温颂橙认出那人,脚步一顿,悄声跟了上去。
“喂……黄哥,我不是已经给你们打过来一笔钱了吗,怎么……”范卓走到个偏僻无人的地方,捂住话筒低声说。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范卓明显焦急起来,他咬牙道:“你别急,再宽限两天行不行,我马上就能全部还上了……等明天我忙完事把钱搞到手。”
“……好好好,两百万就两百万,我一定还!”他承诺。
“嘟嘟”两声,电话挂断,范卓捏着手机,脸上赔笑的神情变得阴沉可怖,发泄似的猛踹了两脚墙壁。
一墙之隔,温颂橙藏匿在后,思索以什么方式露面跟范卓套话。
忽然,又是一阵电话铃响。范卓再接起电话,语气明显不耐烦:“干嘛?……我在后面,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温颂橙退了回去,屏息等待。
没过一阵儿,长廊尽头出现一个瘦弱的妇人身影,双眼红肿,两鬓添了不少白发,是温颂橙的姑母——温以凌。
她颤颤巍巍拉起范卓的手:“小卓,我们报警好不好?你看见小橙的尸体了吧,他们太残忍了……”
“我这两天总是做噩梦,梦见小橙浑身血淋淋拽着我说好疼。”
温以凌说不下去了,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些画面。害怕的情绪爬满每一寸皮肤,就像梦中怎么尖叫挣扎都甩不开的手,阴魂不散纠缠着她。
范卓挣开她,大声道:“你疯了!报个屁的警,是想让老子跟着坐牢啊?别忘了,是你亲口答应他们的,你也逃脱不了!”
温以凌被吼的一怔,失去力气瘫倒在地,神色恍惚回忆起那晚,她就是以这副样子跪着求那群人放过范卓。
三天前凌晨,暴雨如注。
温以凌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直至屋门被人在外面用力拍打,宛若一道惊雷炸响在她耳边。
打开门,她看见的是范卓浑身湿透狼狈地站在门口,哭喊“妈,救救我”,在他身后站着三个黑衣男,捆住他的手。
温以凌掩面痛哭:“还不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瞒着我们在外面赌钱,欠那么多债,我会答应他们吗!?”
那笔钱,温以凌一辈子都还不起。
还不起,对方就让她儿子的命来抵债。
可那晚,范卓被扔到地上,慌忙爬起来抓住她的袖子,说:“妈,有办法,有办法的!温颂橙不是还有他父母的遗产吗?他有钱!”
“……小橙不会借你的。”温以凌知道儿子干过龌龊事,温颂橙跟他几乎断绝关系。
“——如果他死了呢!”
死了,没有其他亲戚,遗产就可以落到他们手中。
“那群人就是冲着小橙来的!什么欠债还钱,都是他们给你设的套……”温以凌幡然醒悟,“他们哪里是要你的钱,根本是要温颂橙的命啊……”
当时温以凌不知道,她攥着儿子胡乱挣扎的手,瞪大的双目充满血丝,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心力交瘁。
“求求你,妈,难道你要眼睁睁看我死吗?!我才是你亲儿子啊!!!”
划破天空的闪电照亮这一片昏暗,满地狼藉,范卓哭着求饶,眼见对方手里的刀就要砍下范卓的胳膊——
温以凌跪了下来。
她佝偻着背,她一辈子都这样被沉重不堪的命压弯了腰。
“我答应你们,放开我儿子,我答应你们……”
“我答应了……”
温以凌低声喃喃,不断重复这句话。
她答应了,她做到了。
“人都死了,你现在装给谁看啊?”范卓瘪嘴,把她拽起来,“行了,记得明天葬礼完后把钱转给我,我要用。”
不管妇人听没听到,范卓甩手走远。
温颂橙暂停手中录音,踩着长廊回荡的哭声,绕到另一边离开。
他没有回去,而是径直走进教堂后门。在教堂里有一间忏悔室,有人看到温以凌今天一直待在里面。
忏悔室并不大,温颂橙进门首先是闻到股焚香的味道,抬眼便见正前方的桌案,竟供着一尊地藏菩萨像。
温以凌信佛,此刻算是慌不择路了。
地藏王菩萨,听闻是最慈悲的一位菩萨,渡世人,也渡冤魂,超度亡灵脱离苦海,解脱罪孽之人。
温颂橙原地静静看了会儿,忽而上前,拾起三支香烛,点香,低首向菩萨敬供。
不是愿菩萨渡他,而是渡另一人。
宋澄才是真正溺水逝去的那个,而真相他暂时没办法告诉谁。
这是他的罪。
但是,真相终会大白天下,无论哪个真相,无人知晓的灵魂都会得到安息。
温以凌失魂落魄回到忏悔室,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满室香火缭烟围绕在青年之间,青年长身玉立,虔诚阖眸,侧脸被光勾勒成一道极其熟悉的轮廓。
而他闻声睁眼,含笑朝她看来:
“姑母,你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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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