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刻板印象

作品:《他有悔

    寒风之中,女人两侧的发丝随着凛冽风被吹起,后脑勺扎着有些松散的低丸子头,她淡寂的脸上没有一点妆,素气,微微喘着息。


    身上是件白色的羽绒马甲,浑身上下的装扮超不过三位数。


    和怀中的斯越面容不大相仿,但却神似。


    许老夫人几乎是整个人钉在了原地,她年迈带着细纹的眼角轻微抽搐了两下,不自觉攥紧手中精致昂贵的皮包。


    周妥这也才回过神来,看到这一幕忙跑过去:“妈……妈。”


    赶来的交警将事故现场横起来,疏散周边的人群。


    刚才的撞击过于猛烈,两辆车的安全气囊都弹了出来,两辆车的司机均陷入昏迷。


    许妍松开怀中的斯越,把手机丢给周妥:“打120。”


    然后迅速跑过去,跟交警沟通过后,配合交警将昏迷的司机搬下来。


    项易霖坐在后排,没有司机那么严重,但也有撞击伤,额头上的伤口缓缓溢出血。


    救护车赶到,赵明亮跟许妍询问情况的同时,许妍打开后车门,冲着项易霖简短而干脆说了句:“你也跟着上车。”


    直到现在,确认她和斯越没事后,项易霖好像又恢复了那种波澜不惊的样子。


    “不用。”


    即使,他的额头还渗着血。


    “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许妍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如果你因为我出事,我这辈子都会被你讹上。”


    她上了救护车。


    从头到尾,许妍只看了那边的许老夫人一秒。


    在人命面前,什么都显得没那么重要。


    两个小孩明显都被刚才的一幕吓到了,尤其是周妥,在他的视角看来那车几乎是贴着许妍了,他眼眶红了,坐在救护车里呜呜呜不敢哭的很大声。


    救护车开走,刚才的一切好像都从未出现过。


    周围的行人也逐渐走的走,散的散。


    而许老夫人仍站在那里地方,心跳得像是被什么东西敲打,脑袋乱成一团,盯着救护车离开的方向没撒。


    是许妍……


    是许妍。


    那个小胖子的妈,是许妍。


    许老夫人心神不宁,仿佛丢了魂,被助理叫了好几遍都没反应。


    那她这些时间都做了什么。


    对许妍和那个姑娘……都做了些什么。


    -


    雷克萨斯的前排司机王叔倒没什么,只是肋骨轻微断裂,韧带撕裂。


    项易霖给了他七位数的补偿。


    但另一辆车的司机有点狠,还陷入昏迷当中,需要手术打钢板。


    交警目前对车祸事故排查,确认只是一起意外——


    一次因刹车片失灵,而导致的意外。


    至于其他的,还在等待问话。


    项易霖留院观察,陈政跟一排来汇报的许氏员工站在病房的沙发前,而斯越则站在他身边。


    项易霖额头的伤还没被处理,处理着公务。


    病房门拉开,穿着白大褂的许妍拿着托盘走进来。


    那一排许氏员工里有三四个都认识她,均露出那种震惊的反应。


    许妍看着这一大排人:“这是医院,不是文艺汇演,人可以散散了。”


    陈政先回神的,很有眼力见的带着那群人往外走,斯越也跟着往外走,许妍轻轻拉了他一下,低声道:“你可以去科室找妥妥,晚上让他带你去吃食堂。”


    斯越闷声不吭,突然抱住了她。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许妍骤然一顿。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小脑袋,听见这孩子说了句:“谢谢。”


    许妍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客气。阿姨要谢谢你的地方也有很多,谢谢你的善良,也谢谢你肯原谅妥妥,愿意和他做好朋友。”


    斯越的情绪好像低了点,但还是松开了她,乖乖走出去。


    病房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许妍将铁盘放下,递给他,“简单的伤口处理,你自己应该会来。”


    项易霖眼眸静静映着她的面容:“白衣天使应该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的前提是,对方得先是人。”许妍毫不吝啬自己的刺。


    明明该是剑拔弩张的气氛,项易霖这厮却总在最该对峙的时刻变得神经起来,他瞧着她有点生气的样子,甚至微抬了下眉。


    “又骂我。”


    “为你受了伤,还骂我。”


    许妍:“骂的就是你。”


    项易霖站起来,高大的瞬间笼罩住她,他给人的那种压迫感又起来。


    许妍已经先一步拿起了托盘里的剪刀,对着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事就不是意外,你儿子拿着的书包是妥妥的,那车原本想伤的人是谁你应该比我清楚。”


    她声音里泛着冷意,“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项易霖,如果不是你三番四次的来纠缠着我不放,这祸端也不会引到妥妥身上。”


    “所以。”项易霖低眸,看着她手上的剪刀,“你要报复我?”


    “是你应得的。”


    项易霖那双眸子拿来看她的时候,眼眸底下好像洇着深沉的情绪,“你不会对我下手,许妍。”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你是医生,这是你拿来救人的东西,不会拿来伤人。”


    话音落下的那一秒。


    一阵尖锐的疼痛来袭——


    尖锐的医用剪刀刺进男人肩膀,扎得不深,但也渗出了血。


    许妍仰头,看着他的神情。


    看着他上一秒还毫无波澜的脸,此刻因为剪刀刺破皮肉而带来的疼痛,跟着微抽动的眼睑。


    “别刻板印象,我是医生,但也是人。”许妍手上握着的那把剪刀还扎在项易霖肩膀上,“项易霖,如果我儿子有任何危险,我真的会跟你拼命。”


    她柔丽的面庞上带着硬,带着不容置喙。


    那微紧绷的唇,那坚毅的眼神。


    她是在说真话,是真的会为了周妥跟他拼命。


    付出生命的那种拼命。


    项易霖忽然被她的这种眼神刺痛了一瞬。


    人都是会有嫉妒,有比较,她对那个男人的儿子看的这么重要,对她的亲生儿子呢。


    斯越都不曾得到这样的待遇。


    斯越,甚至都不能叫她一声母亲。


    如果是斯越,她也会这样的付出生命?不是像今天这样,不经过思考的下意识反应保护,是毫不犹豫,与之付出一切的决绝和干脆。


    “你儿子?”


    那种嫉妒令他变得无法冷静思考,项易霖眼眸深沉,问,“你说的是你哪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