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林问津的秘书赵荃是一个负责谨慎的性子。


    但是人总是会有疏漏的时候。


    比如今天。


    他给林问津准备的咖啡，商家没有把盖子盖好。


    泼到手上后，两个人都没有带纸巾，而他去外面找。


    所以就导致了此刻的状况。


    原本是要到子公司开年度业绩经营会的林问津，心情很不好。


    然后走到等候区的时候，她皱着眉低头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张粉红色的卡通印花纸巾。


    停顿两秒。


    抬头就是一张笑脸。


    并不陌生，也算不是熟悉。


    “我来帮您拿着吧。”陈茉再次开口。


    此时她已经将自己的东西都放进包里面了，空着手去接。


    怕林问津不好意思拒绝，她就直接拿了过来。


    “擦擦吧。”


    林问津快速处理好了手里的咖啡渍。


    让林问津更加意外的是，陈茉甚至拿出了一个小包装的湿纸巾。


    “咖啡会有些黏，用这个擦擦吧。”


    林问津这次倒是适应得很快，流畅地接过来，擦了擦。


    窘迫感没了的林问津恢复到之前的云淡风轻。


    白色上衣配上浅色阔腿裤，领口系了条丝巾，点缀了些颜色。


    整个人看起来优雅得体。


    她将纸巾扔到旁边的垃圾桶，回过头来看


    “这次谢谢陈小姐。”


    陈茉摆摆手：“我倒是要感激你上次开车送我回去。”


    林问津发现陈茉是一个喜欢说谢谢的人，就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你怎么在这里？”


    陈茉用手指指了指上面：“我是来面试的，公司就在这栋楼。”


    林问津：“哪一家？”


    “有机生活文化创意有限公司”


    林问津点头，微笑：“祝你面试顺利。”


    陈茉感觉这一笑，算是揭过之前两个人之间的尴尬和乌龙。


    她也笑得真诚：“谢谢，那我先上去了。”


    等她上楼，已经有两个人在等了。这次面试是五进一。


    陈茉压力还是挺大的。


    面试大厅的中央空调正往空气里灌着冷气，陈茉攥着简历的手指微微出汗。


    她选了靠窗的塑料椅坐下，刚把包放在脚边，就听见身后传来 “哐当” 一声。


    洁阿姨的拖把桶撞在金属栏杆上，浑浊的污水溅起半尺高。


    下意识侧身躲避时，陈茉的手肘带倒了桌上的纸杯。


    公司的人事助理为早到的人准备了红茶。


    褐色的茶水顺着桌沿流下。


    大半都泼在她白色的衬衫领口，瞬间洇开片深褐色的污渍，边缘还沾着点没化开的茶叶渣。


    “哎呀！” 保洁阿姨慌忙放下拖把桶，抽了沓纸巾递过来，“姑娘你没事吧？都怪我笨手笨脚的……”


    陈茉接过纸巾往领口按，指尖触到湿冷的布料时，心脏猛地往下沉。


    这是她翻遍衣柜找出的最正式的衣服，袖口还特意熨过，现在白色衬衫的上面弄脏了一些，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印象分就会大打折扣。


    周围有几人投来目光，窃窃私语声顺着空调风飘进耳朵。


    她匆忙往卫生间跑，对着镜子，把纸巾团成球用力擦，茶水渍却像生了根，越擦晕得越大，连带着锁骨处都沾了些浅痕。


    包里翻遍了也找不出能应急的东西。


    “需要帮忙吗？” 人事助理走过来，递过瓶喷雾，“这是去渍的，试试看。”


    陈茉按下喷头往领口喷了些，泡沫很快浮起来。


    她屏住呼吸用指甲刮擦，泡沫渐渐变成褐色，可污渍依旧顽固地趴在布料上。


    看一眼手表，上面的时间显示距离面试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了。


    陈茉愈发着急。


    擦着衣服的手都开始有点微微发抖。


    慢慢眼眶有些红了起来，这段时间积累的情绪在这个时间点冲了出来。


    新生活刚刚开始，她却被这种小问题给难倒了。


    好像做任何事都不顺似的。


    陈茉卸了浑身的力气，将纸巾丢掉，丧着一张脸往外面走。


    落地窗外是城市风光。


    陈茉咬唇，捏着手机，一边在难受，一边又努力在想解决的办法。


    窗外的风从旁边开的一个小窗口吹进来。


    她突然想去早上林问津脖子上的丝巾。


    如果擦不掉的话，她可以找个东西挡一下。


    可是现在手头有什么可用的呢？


    小皮鞋擦着瓷砖发出轻微的声响，陈茉想来想去，好像都只有那一个办法。


    她拿出手机，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调出赵荃的手机号码。


    那条信息她还没有删除。


    虽然这个时候打扰别人很不好意思，但是的确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


    陈茉看了一眼时间，没有允许自己再胡思乱想，心一横，就将号码拨了出去。


    此刻陈茉的上一层，林问津正在和有机生活公司的高管们开业绩经营会。


    这家公司也是林氏旗下的子公司。


    没有特别对外宣传，一直保持独立的形象。


    会议桌的另一边，有人正在汇报上个季度的销售情况。


    林问津指尖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滑动，浏览着下一份这份文件。


    办公室里除了那道声音外只能听见中央空调的低鸣。


    赵荃轻手轻脚地推开办公室的门，手里拿着个记事本，站在林问津身边，倾身低语，恭敬地开口：“林总，刚接到一个电话，是陈茉小姐打来的。”


    林问津滑动触控板的手指顿了顿，抬眼看向秘书，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陈小姐说，她现在在这栋楼，领口弄脏了，等会还需要面试，想问问您能不能借一下您的丝巾给她，等方便的时候再还给您。”


    秘书汇报时，语气保持着一贯的平稳和专业，尽量客观地传达着陈茉的请求，没有加入自己的任何评判。


    这个要求的确是有些奇怪。


    如果是其他人，或者是其他的事情，他不会进来打扰正在开会的老板。


    仔细观察着林问津的神色，见她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又补充了一句：“陈小姐还说，要是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她就是问问看。”


    林问津的目光没有从文件移开，不过目光并没有继续往下扫。


    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秘书站在原地，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老板的指示。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在这几秒内凝固了，只有汇报人的声音和中央空调的声音依旧在持续。


    片刻后，林问津开口了，将领口的丝巾扯了下来，声音比平时略微低沉一些：“拿给她吧。”


    秘书点点头，将丝巾接了过来，应了声 “好的，林总”，便转身往外走，然后轻轻带上办公室的门。


    林问津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但不知怎的，刚才浏览文件的专注却有些散了，脑海里莫名浮现出陈茉早上在楼下递给她纸巾时的样子。


    距离面试的时间越来越近，公司门口的电梯上上下下。


    陈茉站在旁边的等待区，指尖反复摩挲着包的带子。


    刚才打电话时鼓足的勇气，此刻正随着穿堂风一点点散去，她甚至开始后悔，如果林问津不答应的话，那岂不是既搞糟了面试，还显得自己没有边界感。


    就在她有些自怨自艾的时候，电梯又响了一声。


    “请问是陈茉小姐吗？”


    听见声音，陈茉转过身，看见林问津的秘书正站在几步外，手里拿着那张丝巾。阳光透过玻璃幕墙落在丝巾上，细密的质地泛着柔和的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是我。” 陈茉往前挪了半步，手指下意识绞在一起，“麻烦您了。”


    秘书微微颔首，将丝巾递过来：“林总说这丝巾您先用，等方便的时候还回来就行。” 他的语气平和，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既没有多余的探问，也没有刻意的疏远。


    陈茉双手接过丝巾时，指尖触到布料的瞬间，就感觉到一股暖意顺着掌心漫上来。


    丝巾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和上次在他车里闻到的味道一样，清冽干净。


    拿到手里，陈茉才意识到，丝巾其实是比较私密的物品，不方便借给外人的。


    他们只能算是萍水相逢，怎么就……


    “这……” 她抬头想表示自己的感谢，却见秘书已经退后一步。


    “林总还在忙，我先上去了。” 秘书朝她点了点头，转身走向电梯间，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利落，很快就消失在电梯门后。


    陈茉低头看着怀里的丝巾，忽然想起早上在楼下，她手背上沾着咖啡渍的样子。


    时间紧迫，她快速去洗手间给自己系上。


    转身时，陈茉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落地窗。玻璃映出她的影子，格纹丝巾衬得她脸色柔和了许多，身上也多了些颜色。


    陈茉快步往外走，手指点着丝巾，似乎还能感受到上面的温度。


    说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林问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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