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雪原上的心跳
作品:《我就是仙劫》 茫茫大雪,十骑在无尽的纯白地狱中艰难跋涉。
马蹄深一脚浅一脚地陷进雪里,发出“噗嗤噗嗤”的闷响。
队伍最前方,其格紧紧攥着缰绳,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过前方每一个可能藏匿生机的雪堆、岩石和倒塌的帐篷骨架,但回应他的,只有深深的绝望。
三天了。
离开灰鹰部落温暖的营火和喧闹,向北深入这片被严寒诅咒的荒原,已经整整三天。
他们沿着记忆中南下逃亡的路线反向搜寻,推进了不下百里。
入目所及,是触目惊心的死寂。
被积雪压垮的窝棚像一座座荒坟。
冻毙的牲畜保持着僵硬的姿态。
更多的,是那些曾经鲜活的人——蜷缩的、伸展的、相互依偎却最终......
“队长……”
身旁,哈达出声道:“我们已经搜了百里之地……连个喘气的都没见到,外面……外面真的还有活人吗?”
这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队伍里一阵轻微的骚动,有人低下头,有人默默裹紧了身上灰蓝色的棉衣——这是部落发的,轻便保暖,在此刻却仿佛重若千钧,因为它代表着希望,而希望,正在这片白色草地中迅速消磨。
其格没有立刻回答。
他勒住马,目光缓缓扫过身后这一张张被风霜刻满痕迹的脸。
他们都曾是战士,或是流民,见过血,挨过饿,但眼前这种大规模的死亡,依旧让他们感到灵魂深处的战栗。
“都给我打起精神!别忘了我们为什么出来!也别忘了,我们身上穿的是什么!”
他用力拍了拍胸口的棉衣,“秦首领给了我们这个机会,不是让我们出来看风景,然后灰溜溜回去说‘对不起,我们都找过了,死光了’的!”
“想想部落里那些女人,她们能在织机前挣出养活一家人的贡献点!我们这些带把的爷们,手里有刀,胯下有马,连在雪地里找几个活人都做不到吗?”
他的目光盯向远方,“其他方向的弟兄们,肯定也在找!只要还有一个人没放弃,我们就不能停!都给我把眼睛瞪大点!哪怕……哪怕只能找到一具还能辨认的尸体,带回去让他们的亲人见最后一面,也比让他们永远消失在这鬼地方强!”
沉重的氛围似乎被这番话撬开了一丝缝隙。
队员们默默挺直了些腰背,眼神里的绝望褪去少许。
是啊,就算找不到活的,至少……带点什么回去。
队伍在一片相对背风的石崖下暂停休整。
众人默默地啃着硬邦邦的干粮,就着雪团吞咽,身上有水壶,却无人打开,因为他们记得,教官说过,不得万不得已不要打开,虽然外表有棉布包裹起来,打开很快就会失温。
哈达凑近其格,压低声音:“队长,我不是怕死,也不是怕累,就是……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这老天爷,太狠了……”
其格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他心里的沉重,比哈达只多不少。
就在此刻——
“咻——嘭!”
一声极其尖锐的厉啸声,猛地从东南方向的天空传来。
所有人,齐刷刷猛地抬头。
只见灰蒙蒙的天幕上,一点刺目的鲜红骤然炸开。
“信号!是红色信号!”
哈达第一个跳起来,指着天空的手都在颤抖,“是机关鸟!他们找到人了!还活着!一定是还活着!”
红色信号,只有发现生命迹象时才会发射的信号。
“上马!!”
其格的声音撕裂了风雪,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翻身上马,眼睛瞬间布满血丝,“东南方向!全速!给老子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快!快啊!”
希望!如同在漫漫长夜中点燃的烽火,瞬间烧尽了所有的疲惫。
十人疯狂地鞭策战马,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信号升起的方向冲刺。
片刻后。
冲上一个低矮的雪坡,下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
其格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雪地中一个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人影。
“在那里!快!”
众人冲下斜坡,连滚带爬地扑到那个雪堆前。
那是一个几乎被积雪完全吞噬的人,只有几缕沾满冰凌的枯发和一只青紫僵硬的手暴露在外。
他的身体冰冷得像一块石头,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只有凑到极近,才能感受到一丝游丝般微弱的气息。
“挖开!用手!小心别伤到他!”
其格吼着,第一个扑上去,徒手疯狂地扒开那人身上的积雪。
一张青灰色的脸露了出来,嘴唇乌黑干裂,眼睑紧闭,生命之火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棉衣!热水!”
其格嘶吼着,他猛地扯开自己身上的棉衣扣子,迅速将还带着自己体温的棉衣紧紧裹在幸存者的身体上。
旁边队员立刻递上水壶,里面的水也只是略微比冰雪温暖一点。
其格小心翼翼地掰开那幸存者的嘴唇,将温水一滴、一滴地滴入他干涸的口中。
他又掏出自己那份省下来的杂粮饼,用力掰下最小最软的一块,在手心里拼命哈气捂热,然后一点点地塞进口中。
所有队员自发地围拢过来,用身体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死死挡住四面八方吹来的寒风。
每一双眼睛都紧紧盯着地上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每一次那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等待,煎熬而漫长。
终于——
“一声极其轻微的吸气声,从幸存者喉咙里艰难地挤出。
他的眼皮剧烈地颤抖着,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睁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眼神涣散。
模糊的视线里,映入了几张陌生的脸,感受到了身上传来的温暖。
“你……你们是……”
其格立刻俯下身,低声道:“兄弟,挺住!我们是灰鹰部落的搜救队,你安全了,我们来带你回家。”
“灰鹰……部落……”那人喃喃地重复着,涣散的眼神里突然有了光亮,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抓住其格的手臂。
“救……救我……我不想死……雪……雪洞里……往东……半里……还有……孩子……我的……孩子……和.......”
话还没有说完,他头一歪,手臂无力地垂下,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
但那残留在其格手臂上的触感,和那句“还有孩子”,被其格听了进去。
其格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看向男人昏迷前努力示意的东方。
还有孩子?在这片死亡绝地里,竟然还有孩子?
“哈达!你带两个人,立刻带他回最近集合点!发绿色信号,请求空中部队紧急接应!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的命!”
“其他人!”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过马缰,“跟我来!找到那个雪洞!快!”
马蹄声再次狂暴地响起,踏碎风雪,义无反顾地冲向那片可能孕育着生命奇迹的东方。
其格的心在胸腔里疯狂鼓噪,那不仅仅是因为找到了活人,更因为一种名为“责任”的东西,已经深深地扎根进他的血脉,驱动着他,在这条自我救赎的道路上,狂奔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