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灰鹰暗流

作品:《我就是仙劫

    灰鹰部落依山而建,粗犷的原木围墙和兽皮帐篷在风雪中沉默而立。


    呼啸的北风卷着雪粒,击打在围栏和帐篷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然而部落最深处,紧挨着那座常年云雾缭绕、瀑布飞泻的巍峨山壁下,却别有洞天。


    穿过一道被厚重冰霜与枯黑藤蔓巧妙遮掩的天然石隙,内部豁然开朗。


    温暖湿润的气流扑面而来,夹杂着草木清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气味。


    巨大的天然溶洞被精心改造成奢华盛殿,穹顶镶嵌着数百颗发光的萤石,柔和如月华的光芒照亮了潺潺流淌的地下暖泉、摇曳生姿的奇花异草,甚至有几只彩羽雀鸟在枝头跳跃鸣叫,一派洞天福地的景象。


    与外界北莽的苦寒荒凉判若两个世界。


    溶洞中央,一座由完整白玉雕琢而成的莲台上,端坐着一位宫装女子。


    暗金长裙绣着繁复的古老云纹,衣摆流转间似有暗光浮动。


    她面容被轻纱遮掩,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此刻,她正静静听着阶下一位灰色劲装探子的禀报,指尖无意识地在温润的玉质扶手上一叩一叩,清脆的响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南下大军全军覆没,现场雷灵气狂暴,但诡异的是,还混杂着大量水火灵气的残留,更有几道凌厉无匹、疑似剑气的痕迹,深达数丈,绝非寻常修士所能为。”


    “初步判断,现场至少有三名及以上高手混战,实力…恐怕皆在筑基之上。”


    他顿了顿,继续道:“另外,王子殿下…下落不明,未见尸首。”


    “天雷仙门那边也不太平。”


    “西境突遭‘玄阴宗’大举进犯,几位元婴老祖皆被牵制,皆有损伤。为弥补高端战力损失,门内行事愈发酷烈,已有三个靠近西境的凡人王朝…一夜之间被炼成血气丹,用以填补那几个老怪物的亏空和助几名金丹老怪突破元婴。”


    “还真是废物!”轻纱下,两个字吐出,怒莲台周围仿佛凝滞,几只彩羽雀鸟惊得扑棱飞起。


    “花了如此代价才将他推到南征先锋的位置上,指望他能从这次机会,让他……结果连个边陲小城都拿不下,还把自己搭进去?”女子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让阶下汉子将头埋得更低。“再派一队影卫出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话音刚落,平台中央悬浮的一面边缘刻有蟠螭纹的古朴铜镜——【玄光镜】突然泛起涟漪,镜中景象变幻,赫然呈现出部落入口处的实时画面。


    只见一支不足百人的队伍迤逦而来,人人衣衫褴褛,满面风霜,大多穿着黑狼部落风格的破烂皮袄,看上去像是一支历经磨难的残兵败卒。


    然而,就在这群“残兵”之中,却极为扎眼地混杂着约莫五十骑白马!


    那些白马神骏异常,比北莽常见的战马高出半个头,通体雪白,无一杂毛,肌肉线条流畅饱满,行进间步履沉稳轻灵,与骑手们破旧的衣着形成荒谬对比。


    马背上的骑士虽也穿着抢来的黑狼服饰,但身姿挺拔如松,动作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协调感,眼神锐利如鹰隼,沉默地拱卫着核心的几人。


    那种经过严格训练和血腥厮杀才能淬炼出的气息,与周围真正散漫惊恐的部落残兵形成天壤之别。


    为首者骑在一匹抢来的高头大马上,虽然也穿着脏污的皮袍,头发粘结,但那扬着下巴、用鼻孔看人的嚣张姿态,不是兀朮王子又是谁?


    “呵。”宫装女子轻笑一声,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嘲讽,“说王子,王子就到。看来我们的投资,还没完全打水漂。”


    “瞧瞧,这不是仙皇保佑么?他竟然没事人似的回来了。”语气平淡,却让熟悉她的人听出了一丝玩味。


    “让呼鲁诺去好好‘接待’我们这位‘失而复得’的王子殿下。”


    “是,殿下!”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快速离开了溶洞。


    吩咐完,女子的目光再次投向玄光镜,掠过兀朮那嚣张的表情,随即敏锐地定格在那几十骑白马骑士身上。


    “一群溃兵败将,士气低迷,衣衫褴褛……嗯?”她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黑狼部落的残兵…骑着清一色、神骏异常的白马?还保持着如此严整的军纪?”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扶手,“北莽苦寒,何时能培育出这等品相的战马?又何时出了这样一支令行禁止、煞气内蕴的军队?”


    她的目光继续移动,像最精细的篦子,细细扫描着队伍。很快,她注意到了被那些白马骑士隐约护在中央的一个青年。


    此人穿着残破的大夏朝制式的将领铠甲,脸色苍白,似乎身受重伤,但腰杆挺得笔直,坐在马背上的姿态稳如磐石,双眼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灰鹰部落的防御布置,眼神深处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审视。


    最后,她的视线下意识地被青年侧后方那个身着怪异黑底红云袍、气质格格不入的男子吸引。


    那人低着头,碎发遮额,看不清面容,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却又奇异得无法让人忽视。


    就在她的目光触及他的瞬间——镜中的男子仿佛有所感应,猛地抬头!


    【玄光镜】中,一双妖异的无法形容的眼睛,骤然显现!


    猩红的眼底,三颗漆黑的勾玉缓缓旋转,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与镜面的阻隔,直直地“看”向了镜后的她!


    “!”


    女子心中猛地一悸,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猝然从脊椎骨窜起,让她几乎要下意识地移开目光或运转法力防御。


    那眼神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压迫感,让她这位久居上位、见惯了风浪的筑基修士,都在一刹那间产生了被天敌凝视的错觉。


    下一刻,镜中男子似乎只是随意一瞥,便又低下头去,碎发重新遮掩额角,那恐怖的景象消失无踪,快得像是她高度紧张下产生的幻觉。


    溶洞内依旧温暖如春,泉水潺潺,鸟鸣幽幽。


    宫装女子却发现自己呼吸微促,心跳莫名加速了几分。


    她缓缓靠回玉座,指尖轻轻按压着微微跳动的太阳穴。


    “有意思……”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兀朮,那蠢货,看来你这次,带回来了不得的东西了啊。”


    那双眼睛的主人,带给她的那种心悸与压迫感,竟丝毫不亚于她身边那位深藏不露的老祖!


    “能让本宫都感到心悸……莫非是金丹后期的老怪?甚至是……元婴?”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吃了一惊,但随即又暗自摇头,太过匪夷所思。


    若真是元婴,何须如此藏头露尾。


    她沉吟片刻,终是起身,挥手让洞内所有侍从退下,然后才缓步走向洞内最深处一面布满青苔的石门前,语气变得恭敬:“福伯,恐怕要惊扰您清修了,外面来了些……有趣的客人,其中一人,我看不透,心中难安。”


    石门后,一片死寂般的沉默,良久够,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一丝阴柔气的回应:“嗯……咱家……知道了。”


    ……


    部落入口处,木栅栏制成的粗犷大门前,气氛剑拔弩张。


    兀朮王子抢来的弯刀还架在那可怜小头目的脖子上,刀刃压入皮肉,渗出一丝血线。


    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反复强调着自己王子的身份,扬言要砍了这个没用的看门狗。


    呼鲁诺急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混乱景象。


    他脸色铁青,心中惊疑不定——这蠢货居然没死在南边?还带着这么一群看起来像是黑狼部的残兵?可那些白马,那些骑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兀朮!你放肆!把刀放下!”呼鲁诺强压怒火,厉声喝道。


    兀朮扭头看到呼鲁诺,非但没放下刀,反而更来劲了,仿佛找到了更大的发泄目标:“舅舅!你来得正好!你养的这些狗奴才反了天了!敢拦我?瞎了他们的狗眼!我可是北莽王子!信不信我禀明父汗,把你们全族都贬为奴隶去挖矿!”


    呼鲁诺气的额头青筋直跳,握着马鞭的手紧了又紧,但碍于身份,只能先将这口恶气硬生生咽下去:“闭嘴!回来就回来,闹什么闹!还不快把刀收起来!成何体统!”


    “哼!”兀朮这才仿佛极不情愿地收起弯刀,却仍觉不解气,一脚踹在那个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的小头目肩头,将其踹倒在地,“狗东西,算你命大!下次再把眼睛放亮一点!”


    他大大咧咧地走到呼鲁诺面前,仿佛刚才要杀人的不是他,还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破烂肮脏的皮袍:“舅舅,不是我说你,你这看门狗得换换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净给主子惹麻烦。”


    他完全没理会呼鲁诺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地嚷嚷,声音响亮,恨不得让周围所有人都听见:“赶紧的,给我准备好热水,再找几个漂亮点的女人来给本王沐浴更衣!这一路逃亡,风餐露宿,差点把命都丢了,浑身都是血腥臭味!这鬼地方真是冻死人了!”


    说完,他竟不再多看脸色铁青的呼鲁诺一眼,昂着头,像只自以为是的孔雀,大摇大摆地就往部落里面走去,仿佛他才是这里理所当然的主人。


    秦澈、宇智波鼬以及沉默的白马义从们,自然默不作声地紧随其后。


    那几十匹神骏的白马踏过灰鹰部落粗粝的土地。


    在这以杂色马、矮脚马为主的部落里,显得格外突兀刺眼。


    呼鲁诺被晾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


    他死死盯着兀朮嚣张跋扈的背影,目光扫过那群穿着杂乱却步伐沉稳、煞气隐隐的队伍,尤其是那些刺目的白马和那个低着头的黑袍红云男人带来的无形压力,最终,他把所有到了嘴边的怒火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隐隐感觉到,这天,恐怕要变了。


    这位只会惹是生非的外甥,这次似乎带回来了远比麻烦更令人不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