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 116 章

作品:《满月归途之凤隐锦书

    我轻戳徐鸮的腰侧笑道,“玄紫剑是她送还的吧?我看盛姑娘对你很是上心呢。”


    徐鸮佯怒要捏我的脸,“哪有闲心说这些。你可有法子混进总督府?”


    “这有什么,我可是内政司司正。不过得尽快,赶在向柏和赵泽荫回来之前。你跟我一起去,光明正大进他总督府的大门!”


    徐鸮忽然自后拥住我,下颌轻抵在我肩头,“玥儿,你真不害怕么?”


    “我都说过了,我死不了,你不要太紧张。咱们好好相处最后一段时光,到时候你还有你的人生不是么。我之于你,只是个过客。”


    “我不喜欢你的这个说法。”


    我转过身,认真看着徐鸮,自知晓那个秘密后,他便再难舒展心怀。


    “就当这一切是一场美梦吧,不要提前醒来,好吗。”


    这深沉的夜色,把所有的哀伤和迷惘都很好隐藏了起来,直到天明。


    我竟又睡了个回笼觉——既知旅途将尽,何必惶急?昨夜之事无论杨颂或吴淼皆未声张,这般心照不宣的默契恰合我意。


    午后杨颂送信归来,禀说明日清晨总督夫人将亲迎我的拜访。我透过铜镜笑问,“向小姐的母亲可好相处?”


    “你奉旨探视凌贵人母亲,她自当以礼相待。”杨颂垂首应道,“毕竟还需仰仗你在后宫多加照拂。”


    “万福夫人那头呢?”


    “已通传过了。”


    “哈哈,到头来还得我亲自邀请这些女眷聚聚。”


    见小楼退下,杨颂走到我身后问,“你不需要深究柴昌的事情,只要知道是长生殿所为即可,毕竟柴家已无后。”


    “不是还有承文么?虽学艺不精却心地纯善,更知恩图报,是个好孩子。”


    “明知道是冒名顶替。”


    我笑了笑,回头看着杨颂,“又如何。”


    微不可闻地牵了一下嘴角,杨颂又说,“还是说她让你想到了自己,一样皆是虚假的存在。”


    “假的又如何,我照样将赵泽荫迷得神魂颠倒,眼看便要当他的王妃。要知道这一切皆是他主动求来,而非我刻意谋求。”


    “……”


    杨颂默然垂首,恭敬退出门外,依旧望着天,假装是一个尽心尽责的侍卫。


    次晨马车行至总督府时,晨雾尚未散尽。但见一众女眷早已簇拥门前,珠翠罗绮在薄雾中朦胧生辉。


    向凌薇之母华容夫人果然雍容华贵,眉目间与凌薇颇有几分神似。


    万福夫人自是相伴在侧——若白家尚有适龄女儿,怕早也送进宫中了。


    这世道便是如此,宫墙之内方为主宰,墙外再显赫终究是臣仆。


    以森森白骨垒就的龙椅,天下唯有一人可坐。


    此刻我方真切体味到权柄之妙。望着众人小心翼翼簇拥的模样,竟有些飘然欲仙。


    我温言说明来意:此番随荣亲王祭拜飞云将军,特奉旨顺道探望凌贵人的亲眷,并向二位一品夫人问安。


    众妇人顿时笑逐颜开,忙将我奉至上座,小心探问宫中消息。果然,只要谈及宫闱秘辛,顷刻便拉近了距离。


    她们最关切的,无非是谁先封妃掌权,谁又可能最先有孕。这些宫闱之事,说得太明白反倒无趣。我半真半假打着哑谜,将众人哄得团团转。


    总督府庭深院阔,山樱栽得比别处更盛。一同游园赏花后,我借午间歇息之机遣开众人。


    早先徐鸮已传来消息:跟着菡儿寻到了那冒充柴昌回信之人——竟是个幽居深院、几乎被世人遗忘的女子。


    夜宴时我佯醉留宿。更声响过,徐鸮悄然唤醒我。


    踏着月色行至荒芜后院,唯有个老仆守门,全然不似盛池灯所说的守备森严。


    想来女眷居所本就不比前院防卫严密。此处侍婢不过一二,究竟住着何方神圣?


    那屋内竟还亮着昏灯,似早预料到我的来访。菡儿垂首候在门前——既已见我光明正大来,她的主人自知无处可避。


    屋内陈设简朴得近乎寒酸,难以想象主人的真实身份。


    那女子面色苍白气息微弱,仅是端坐便似耗尽了全力。虽容颜秀丽看似三十许人,鬓间却已染霜。


    而声音,轻得几乎飘了起来。


    “请坐,终于见到你了。”


    “你是谁,向柏的妾室?”


    “确切说,是俘虏。”女子苍白的面容浮起淡淡笑意,“或许该说是大梁的俘虏更为恰当。”


    满腹疑云令我再度细观其容。直至凑近时瞥见她后颈若隐若现的纹样,方才惊觉,“你,你是夷蔺人?不…既自称是大梁的俘虏,绝非普通夷蔺人,你是——你是他们的蛛神娘娘?”


    徐鸮骤然屏息。四目相对间,我们同时恍悟——原来向柏能将夷蔺族治理得如此服帖,竟是因他囚禁了整个部族的信仰。


    “如您所见,如今不过是个寻常妇人罢了。”女人垂眸浅笑,“上一代夷蔺大王正是家祖。按族中礼数,本该盛情款待二位恩人,可惜如今唯有清茶相奉。”


    “恩人?”


    女子脆弱的笑意如琉璃映光,“恩人沉冤得雪,全仗二位。这些年来我虽想有所作为,自身尚是囚徒,莫说相助恩人,便是踏出这方院落亦是奢望。上一次在此迎客,还是多年前恩人前来为我诊脉之时。”


    “你是说柴昌爷爷?”


    女子颔首,缓步至陈旧案前,取出几封书信递来。


    只见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我的眼眶霎时涌上热意——那是师父桑鸿的手笔。


    「柴兄,致信问汝与承文安,吾徒儿安好。」


    「柴兄,致信问汝与承文安,吾徒儿安好。」


    「柴兄,今岁雨水丰沛,问汝与承文安,吾徒儿安好。吾将往西域,归时当赴越州与兄相会,约以夏为期。」


    我的泪水无声滑落,浸湿泛黄的信纸。徐鸮没有带手帕,只默默伸过衣袖为我拭泪。


    “你为何冒充柴昌回信?”


    女子唇瓣轻颤,望向徐鸮的眼中盈满愧色,“恕我…实在难以解释这般僭越之举。恩人遇难后,我央求菡儿去药堂代我上香。她见信客只在门前徘徊便离去觉得蹊跷,后来才辗转取得这些信函。”她指尖轻抚信纸,声若叹息,“本当交予恩人家眷,可那孩子竟也…本该将信退还桑鸿先生或告知实情,但…我实在不忍让他承受这般残酷的真相。于是便开始模仿恩人笔迹回信…这些年来,能收到桑鸿先生的来信是我唯一的慰藉,亦是困守此地方寸天地时,与外界仅存的牵系。实在…愧对二位。”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我缓缓撸起袖子,露出那片殷红如血的蛊纹,“当年柴昌,便是从你这里得知了此物的来历吧。”


    女子嫣红的嘴唇轻轻颤抖,眼中掠过一丝哀伤,“同心蛊……原来当年,恩人是为了你而来求问。”


    当年师父翻遍医书,怀疑我与明途所中的并非毒物而是蛊术。待我们病情稍稳,他便即刻动身前往越州探寻线索——毕竟在大梁,没有比夷蔺人更精通蛊术的了。


    师父在越州与承岐堂的柴昌一见如故,二人皆醉心医道,仁心济世。师父遂向他探问蛊纹之事。


    柴昌自幼生长于越州,对巫蛊之术颇有涉猎,但这同心蛊的玄机,却还需向最熟悉夷蔺部族的人求证。是的,还有谁能比夷蔺人的蛛神娘娘更懂同心蛊呢?


    因这女子自幼体弱多病,一直由银珠府名医柴昌诊治,而后者早在往来间窥破了她的真实身份。不过他与桑鸿一样,只一心救治病患,对其他概不过问。


    但为了助桑鸿确认我与明途所中的确是同心蛊,柴昌终究向这位蛛神娘娘求问了。


    “同心蛊失传已久。此物原是夷蔺人用以联结各部、同心同德的秘术,如蛛丝般将人心手足相连,是为同心则盛,离心而亡。”


    “这究竟是何种蛊术?”


    “是一种养在清水中的蛊虫,肉眼不可见。夷蔺族哪有能耐统治十万大山?不过是靠下蛊并定期施与抑制蛊毒发作的药物,以此控制各部首领,又编造蛛神传说以神化自身罢了。但这般手段,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甚至可笑。”


    徐鸮紧蹙眉头问道:“可有根治之法?”


    “能让我仔细看看吗?”


    我褪去外衣,露出整个肩膀。女子冰凉的手指沿着殷红的蛊纹缓缓抚过,轻声问道,“可会疼痛?”


    “并不疼,甚至毫无知觉。”


    “但中蛊之人……活不过五年。你能撑到今日,已是奇迹。圊藤虽可抑制蛊毒,其本身却亦含剧毒。”


    “嗯,不过是五年与十年的区别,对吗?”


    女子艰难颔首,转向徐鸮道,“抱歉,一旦中了同心蛊……便无药可解。”


    “你说蛊虫养于清水之中,据我所知,这几乎不可能。”


    “你说得对。所以同心蛊实际上——极难中招。即便后来族中年轻人为了向爱人证明一心一意,故意饮下此蛊,想借这红纹印证情意……即便如此,你仍是我所见唯一真正中蛊之人。”


    “如今可还有此蛊存在?”


    女子摇首,目光茫然地凝望着我的手腕,“此蛊本就源自山间,随着夷蔺族的消亡早已不复存在。昔日取水之处,也早已修成通往锦州的通途。”


    “她……还能活多久?”徐鸮的声音已然哽咽。


    女子轻轻将我拥入怀中,低语道,“或许一年,或许半年。对不起……我救不了你,过去不能,如今依旧不能。对不起……”


    今夜如此漫长,仿佛黎明永不会来临。


    临走前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也许不会再见面了。


    女子环视着这方简陋狭小的天地,唇角绽开一抹轻快的笑意,吾名银珠,以蛛神之名,将永世与夷蔺万千族人同在。


    关于银珠和夷蔺的故事到此结束了。事实上,自这一代蛛神逝去,整个夷蔺族便彻底湮灭于历史长河之中。都怪我回到过去时年纪尚小,直到后来才知晓,在我生活的那个时代,银珠市依然存在。


    小雨若有若无,只有凝神细品,才能感受到那细密雨珠轻柔的抚摸。


    我撑着伞走进院中,仰头望向坐在屋顶上的男人,朝他招手,“阿鸮,逛街去。”


    男人回过神,轻巧地跃下屋檐,接过我手中的伞,“王爷今日就要回来了,还是别乱走为好。”


    临近六月,天气又热又闷。我伸了个懒腰笑道,“走嘛,找池灯玩去。”


    银珠城,只见山樱花落尽后,漫山遍野的杜英花已然盛放。一串串倒坠的花儿洁白如贝,在微雨中无声摇曳、彼此簇拥。花瓣上细碎的裂片,让这些可爱小花显得毛茸茸的,比之热烈艳媚的山樱,更添几分娇憨之态。


    盛池灯正在承岐堂指挥工人搬运物品,她雷厉风行,一切井然有序。而柴承文则坐在一旁拨弄算盘,写写画画间显得焦头烂额,额上直冒热汗。


    徐鸮抱臂在一旁看着,忽然道,“回去得好好教教莺儿算账,免得将来算出一笔糊涂账。”


    “你要走吗?这么急着把家里的事交给莺儿管。”


    “……我不走。”他低声说,“我会陪你走完最后一段路。”


    我笑了起来,“嗯,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那院子位置不错,也算宽敞,生七个八个都住得下。”


    徐鸮轻敲我的脑袋,耳根微微发红,“胡说些什么?再乱说我可要揍你了。”


    徐鸮去帮池灯时,我走进屋内。见承文忙得几乎崩溃,便拿出看家本领,耐心教她如何将一笔笔账目理清。她认真听、仔细学,总算搞定了一本账册,瘫坐在一旁半天回不过神。


    “承文,我们很快就要走了。过去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这次搬回承岐堂的老地方,你这个大掌柜可得好好经营下去。”


    “花了多少钱?我先欠着,日后一定还你。”


    “算了吧,你兜比脸还干净。好好把承岐堂经营下去就是了,我不缺你这点钱。”


    承文点点头,终于展露出少女应有的笑容,“那说定了,以后再来要钱我可不认了。”


    “是是是,柴大掌柜。”


    喝了半碗茶,柴承文又埋首账本之中,算盘声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这时,池灯将我拉到一旁,低声商议如何了结后续的事情,甚至提议要不要找人教训白齐一顿。


    徐鸮也蹙紧眉头说道,“虽说是小白的兄长,但这人实在心术不正,杀了也算为民除害。”


    “二位大侠,行行好,消停些吧。”我哭笑不得,“我再怎么说也有官职在身,哪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这件事交给我,定会妥善处理。”


    我们一边忙碌,一边闲谈,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我刚直起身擦了擦额角的汗,池灯忽然朝我使了个眼色。我回头望去,只见那个多日未见的男人身披软甲,正朝我走来。


    雨不知何时停了,长街华灯初上,地面映出一片柔和光晕。


    他停在我面前,仔细端详着我的脸,随后抬起袖子,轻轻拭去我额上的汗珠,低声问道,“忙完了吗?”


    跟着赵泽荫上了马车,我忍不住打量他全身,轻声笑道,“没受伤吧?”


    “不好说。”


    “哪里哪里?都说过了要注意安全,别总是那么莽撞。你一个大将军,何必每次都亲自冲锋陷阵?”


    我着急地俯身在赵泽荫身上四处查看,他却笑着将我的手按在他的心口,目光深邃,“你没来接我,我这里受伤了。”


    “讨厌。”我脸一热,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紧,“我才不去接你,省得又遇上这个那个好看的妹妹。”


    “还在吃醋,天下好看的妹妹太多了,可我——”赵泽荫在我唇边点了一下,笑道,“我只爱这个妹妹。”


    回家一起沐浴,迫不及待亲热一番,刚想回屋完成长久以来没能进行的下半程,果不其然又来人通报了。


    赵泽荫箭在弦上又硬生生憋回去,脸都青了。我笑得肚子疼,半天停不下来,“还是男人了解男人,时间算得正好。”


    “走,你跟我一起。”


    “我不去。”


    任我如何抗拒,赵泽荫仍是毫不费力地将我一裹,不由分说拽去了前堂。


    多蒙一身戎装未卸,显然又是专程来扰赵泽荫清净的,只是他今日未曾料到,赵泽荫竟将我一同带了出来。


    赵泽荫命人看茶,自己端坐主位,淡声问道,“又有何事?”


    我可没这么客气,绕着多蒙踱了两步,语带戏谑,“哟,多蒙将军该不会追女飞贼,追到王爷眼皮子底下了吧。”


    多蒙连忙单膝跪地,抱拳道,“回黄大人,是卑职眼拙,此前未能认出大人,已自领了军棍责罚,还请您大人大量,勿要见怪。”


    我摸了摸脸上早已痊愈的擦伤,轻哼一声,“什么天大的事,敢来扰王爷休息?莫非天又塌了?”


    “不敢。总督特遣末将前来禀报王爷与黄大人——盗窃飞云枪的女飞贼,已然擒获。”


    我怔了怔,下意识看向赵泽荫。他却恍若未闻,只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朝我招手,竟温声问,“饿不饿?晚上见你没吃几口。”


    多蒙以为赵泽荫未曾听清,又朗声重复了一遍。


    赵泽荫蹙眉微嗔,“既已擒获,还有何事?”


    见赵泽荫如此反应,多蒙有些尴尬,却不甘心,转而望定我,“黄大人,女飞贼抓住了。”


    一句禀报重复三遍,再迟钝的人也听得出端倪。我静了片刻,问道,“是谁?”


    多蒙像是终于等到回应,竟露出一丝笑意,“回大人,女飞贼盛池灯已于傍晚时分落网。”


    我走回赵泽荫身边,轻声道,“是有些饿,想再吃些东西。”


    回到后院,厨房很快送上两样点心。我仔细查验过后,才拈起一块细嚼,赵泽荫只坐在一旁静静为我斟茶。


    “他们动作倒快。”


    “吃了便睡,不早了。”


    “我睡不着,得去瞧瞧怎么回事。”


    赵泽荫笑了笑,“都喜欢大半夜找事。罢了,你不睡我也甭想睡好。快吃,吃了走。”


    赶紧塞了两块点心,我挽住赵泽荫,“气死我了,一天天的。”


    一路赶至银珠府衙门,阿什木早已守在门口。整个院子灯火通明,恍若白昼,俨然一副要连夜升堂审贼的架势。


    阿什木客客气气将我与赵泽荫迎入内堂。我摆手止住他的寒暄,叫他少废话,速将此事来龙去脉道来。


    阿什木不敢怠慢,当即回禀了来龙去脉。


    其实一句话便足以说清——明威将军杨颂亲自擒获了盗窃飞云枪的女飞贼盛池灯,长枪已于其居所内起获,人证物证俱在,无可辩驳。


    言毕,阿什木便命人将盛池灯押上堂来。只见她鬓发散乱,唇边犹带血痕,显然已受过刑讯。被人押着跪倒在地,她始终低垂着眼眸,唯有那双眼仍亮如寒星,不肯黯淡。


    明明下午我们还在一处忙碌说笑,怎料相隔不足两个时辰,竟已是这般光景。


    我转而看向杨颂,他面无波澜,陈述了办案经过:他此番未赴前线,正是奉总督之命专查飞云枪失窃一案。连日挨家排查,终寻获失枪,并当机立断设伏拿下了这名女贼。


    赵泽荫以手支颐,漠不关心地说道,“怎么,阿什木,抓了贼该如何处置,你身为知府,难道不知?”


    “下、下官自然知晓……”阿什木拭了拭额汗,“只是总督大人曾有交代,此枪乃黄大人拼死从卑陆贼人手中夺回,意义非凡,不可与寻常窃案同论。下官这才想请示黄大人的意思。”


    我心中冷笑,好一招祸水东引,连我也一并算计入局了。再看阿什木,他目光躲闪,分明心虚。


    我走到盛池灯身前,沉声问道,“你盗枪何为?”


    “图财。”


    “有人指使你么?你盛家庄富可敌国,金银如流水,你说图财?”我俯身压低声音,“劝你实话实说,何必为那幕后之人赌上性命?”


    盛池灯却毫无迟疑,抬眼直视我道,“无人指使,是我利令智昏、监守自盗。”


    我几乎气笑,“好,你既说图财,必是此枪价值不菲,甚至早有买主。它值多少银两?我倒想听听。”


    这时阿什木插嘴道,“黄大人,飞云枪乃是飞云大将军——”


    我厉声斥道,“本官问话,何时轮到你插言!”


    那大腹便便的男人顿时一缩,额上沁出冷汗,脸上油光更显狼狈。


    “哈哈哈,不愧是黄大人,如传闻中一样快言快语,处事不惊!”


    正当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洪亮笑声,声如钟震,豪放中透出几分粗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材魁梧、髯须浓密的男人自暗处阔步踏入灯光之下。他身影高大,几乎遮蔽光线,阴影覆落堂前;一双锐眼如淬寒刃,眸底凌厉似藏杀机,教人望之生畏。


    我的手在不受控制颤抖。下意识把双手藏在袖子里,我强迫自己站稳。


    向柏,这是我第一次与他如此近距离面对面。


    [爆哭][爆哭][爆哭][爆哭]师父是世上最好的师父,爆哭!!!写到师父这里,我承认我哭了。/(ㄒo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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