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作品:《满月归途之凤隐锦书》 若要挑拨小车国与大梁的关系,最有效的办法本应是在小车国境内突袭和亲使团,而非选在大梁地界行事——除非,有人并不愿将这笔账算在小车国头上。
明途也曾提过,小车国内对和亲一事反对之声甚嚣,阻力不容小觑。
小车国朝中如今两派相争,一派主张归附大梁,以和亲换太平;另一派则执意交好卑陆,视大梁为敌。国主阿加帕乃亲梁一派,可他那位亲叔叔阿勒图姆却截然相反,始终力主联卑抗梁。
阿加帕即位未久,根基尚浅,一时之间还难以完全压制叔父的势力。
事情复杂了起来,不曾想懵懵懂懂的丁半夏不知不觉被推向了漩涡中心,仿佛她已经失去了自我存在的价值,变成了博弈场上的筹码。
真是悲哀。
突然感觉脸颊上落下一吻,我这才从深思中回神。
“我还以为你会记恨我。”
“不至于,这算什么事儿,我并不介意。”
“……可这恰恰是我不想看到的。”
“那你要我如何?难道要我哭哭啼啼,痛斥你薄情寡义、冷血无情?”我伸手拍拍赵泽荫的肩,“拜托,八年了,我不信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到丧失理智。你可是那位骁勇善战、智勇双全的大将军。”
“一时竟听不出你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哎,这下事情复杂了,我得赶紧进宫一趟。”
“稍安勿躁,眼下都只是猜测。”
说得也是,是我这心急的毛病又犯了。
“你这又是怎么回事?”赵泽荫忽然端详起我,“发带丢了,发簪不戴反倒收着,耳洞为何迟迟不打?”
“王爷何时变得这般斤斤计较?那耳坠我看也寻常,有什么特别来历不成!”
赵泽荫一把捏住我的耳垂,怒道,“那是我外祖母的陪嫁之物!我觉得衬你,才赠与你!”
“哎!你早说啊!这般贵重我可受不起,择日定当完璧归赵。”
“……黄一正!”
见他当真气急,我心里这才舒坦了些——总不能一直让他占尽上风!
“我要回家了,不知徐鸮回来没有。”
“我不准。今日你能踏出我这王府大门,便算你赢。”
我仰起脸,坐在秋千上晃荡着笑,“那我不走了。有人管吃管住,我巴不得住上一辈子。”
“……”赵泽荫闻言一怔,蹙眉道,“胡言乱语,信口开河!说话总是随心所欲,不经思量。”
我笑得前仰后合,见他耳根微红,心情愈发畅快,“好好好,不强求。我家也未必比不上亲王府舒坦。告辞。”
赵泽荫没再为难我,只是明显被我气得不轻。
我来得堂堂正正,走得也大摇大摆,心知某些无视通缉令的悍匪,或许正暗中窥伺。回到家中,想着定要让赵泽荫这个坏男人更气一些,便派人将他所赠耳坠原样送回。
管它什么来历,既非我所要的,那便毫无价值。
本只打算小憩一个时辰,谁知莺儿贪玩忘了叫我,一觉竟睡到傍晚徐鸮归来时才醒。神思尚有些混沌,我饮了半盏凉茶定神,方将今日所得情报与他交换。他所探听的,与我自阿苏那其处得来的消息大抵吻合。
得知我去见了赵泽荫,徐鸮只无奈摇头,"即便知晓他另有所图,被他这样利用你仍能隐忍。一正,说实话,你究竟想干什么?"
"秘密。"
“好吧,你既然打定了主意,我也会帮你。”
我伸手抱了抱他,"终究还是你对我最好。"
敲敲我的头,徐鸮嗔道,“别太过火,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得。”
我望着天边的流霞,说道,“不以身入局哪怕只想赢他半子,都是妄想。”
前去荣亲王府送还耳坠的李大爷回来复命时,提及一桩意外,路上被人撞倒,所幸木匣无损。他自觉差事办得不够稳妥,面露愧色。
我只问,撞他的人有何特征,他说,其他的没注意,只是那人戴着红色的头绳。
我闻言笑了,赵泽荫,八年了还是没什么长进,送发带送出熟练度了,到底是对披头散发有多痛恨。
突然我心里有了一个假设,在永宁府时,玉烟不会也在吧,赵泽荫送我发带这件事很突然,难保他是睹物思人,在我身上回忆和玉烟的过往。
探子……赵泽荫当初所说的"探子",难道就是玉烟?
思及此,我心下骇然。若玉烟曾潜入暮秋堂而被赵泽荫察觉……那这女子当真忍功了得,竟能隐忍至今方现身。
不祥的预感如阴云般聚拢。消失八年,偏在此刻现身。虽为别事而来,可偏偏是她——分明是要牵制赵泽荫,混淆视听。
但赵泽荫与这和亲之事,又有何干系?
突然,一个猜想令我胆寒。
我似乎明白了为何阿呼团要派玉烟把赵泽荫这个局外人搅进来,或许他们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想在大梁国境内刺杀公主,而是为了吸引某人的注意力,进而把某人从锦州引出去。
利用赵泽荫对玉烟未消的执念,诱使他主动请缨,出任和亲使团的送亲大将军。赵泽荫本就心系西域,与小车国渊源颇深,此刻玉烟再现身,他必会自请前往。
绕了这么大一圈,他才是真正的目标。
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取他性命么?
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匆匆进了宫,甫一照面,我便开门见山问赵明途,赵泽荫是否已主动请缨担任送亲大将军。
明途执笔的手微顿,答道前几日确来请命,直言欲护送同庆公主前往小车国。
赵泽荫竟然瞒着我。
所幸明途尚未应允。此番和亲的规格,远未到需亲王亲自出马的境地。按制,虽需皇亲或重臣担任正使,但赵泽荫的身份实在过于显赫。
我暗自松了口气。好在明途与我总是能想到一块去。
“看样子你还是没放弃。”
我摇摇头回赵明途,“绝不放弃。”
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明途说道,“玥儿,当心越陷越深。”
“绝无可能!”
辞别时,我转身折返,从身后抱住正伏案批阅奏折的明途。他停下朱笔,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别怕,有我在。”
“不是害怕,”我轻笑,“只是突然想你了。”
“……”
放下笔,赵明途侧身用力将我拥入怀中,“玥儿,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远比你想我更多。”
吻了吻赵明途的额头,我笑道,“好啦,等忙过这一阵子我带你和迎蓁出去玩。”
“只怕遥遥无期。你能每次来不只谈公事,我便已心满意足。”
我再次抱住这个永远对我温柔以待的男人,“哭呜呜,等我们办完该办的事我们就回家,那个时候,恐怕得我求你不要公事公办了。”
“永远不会。”明途捧起我的脸,眼中如有星辰,“你重过这天下江山。在我心中,你永远是第一位。”
“快别这么说!”我慌忙捂住他的嘴,四下张望,“听着都要杀头似的。”
“怕什么,傻玥儿。”
“我可不想被史书写成祸水!最好当我从未存在,一字不提。”
明途闻言,眼底掠过一丝黯然,只是沉默着将我拥得更紧。直至日落西山,我才离开。
出宫前我顺路去看了安嫔,她的咳疾在夏天会好很多,整个人精神了不少,约着舒贵人一起去看望迎蓁,关起门来准她们赤着脚在水池里玩耍,也不怕别人说她们身为妃嫔却有失端庄。
难得大家玩得这么开心,就连一直病殃殃的安若佳都开心得双颊绯红,开怀大笑。
直到亥时我才出了宫,远远便见徐鸮倚在宫墙外的柳树下,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不知在凝神思索什么。
“玩水了吧,头发都湿了。”
“哈哈哈,带着她们疯玩了一会儿,你吃饭没,走,带你吃好的。”
路上给徐鸮说了很多宫里发生的事,他觉得有趣只是因为人生百态令他好奇,有时候想想徐鸮也是个奇怪的人,比起自己,他仿佛更专注于别人的故事。
夏天了,自然不能再喝性温的“如见春”。何言秋为徐鸮奉上新酿的“如遇夏”,我浅尝一口,竟品出一缕若有似无的果香。
徐鸮静静独酌,我则在一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并不多言,只含笑听着,杯中酒映着夏夜的星光。
楼上的喧哗声越发响亮,何言秋忙遣人上去察看,转而向我们致歉,说是丁家大少爷正与友朋宴饮。因其妹受封同庆公主,他如今也跟着沾光,往日那些酒肉朋友又都围拢过来奉承,自然得意忘形。
实在讽刺。
我懒得理会这等人物,徐鸮却抬眼向楼梯处一瞥,冲我轻扬下巴,“有人找你。”
回头望去,竟是季寒山。他见了我面露讶色,与同伴低语几句后下楼走来,脸上堆起笑容,“一正,真巧。”
“原来丁大公子的席上也有你,难怪这般热闹。”
季寒山尴尬地摸摸后脑,“盛情难却,实在推脱不得。其实我这便要走了。”
我随意摆手,无意多言,“好走。”
他见我态度疏离,只得讪讪离去。徐鸮慢饮一杯,低声道,“我不同意。”
“……放心,本就不是同路人。”
“你倒懂我何意。”
“毕竟你我关系匪浅嘛。”
酒足饭饱后,我们在珍馐楼闲坐至夜色深沉、晚风送爽,方才起身离去。
路过乔娘摊前时,她正收拾物什准备收摊,徐鸮自然上前帮手,我则接过她怀中已酣然入梦的糖葫芦。小丫头睡得香甜,肉乎乎的手臂紧紧环住我的脖颈,温热的脸蛋无意识蹭着我的肩窝。
听乔娘说起,因广安堂后日要与青莲书院较量文章,草帽儿近日苦读不辍,她也比往日更加辛劳。我闻言一怔——我竟全然不知此事,这些时日忙得连广安堂都许久未去。
安顿好糖葫芦后,乔娘为我与徐鸮各斟了一杯温热的菊花茶。闲谈间问起先前那位屠夫,她淡然一笑,说那人表面老实,实则嗜赌成性,早已不再往来。
也罢,乔娘这般能干,何须倚仗男人。
夜半时分,我突然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徐鸮面色凝重地说出事了——乔娘惊慌失措地赶来,泣不成声地说有人趁夜潜入,将糖葫芦掳走了。
现场只遗下一截断裂的蓝色发带。
我拧紧眉头,攥紧双拳。好得很,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与徐鸮稍作商议,便知这分明是个局。祝山枝一伙必然兵分两路,一拨人掳走糖葫芦,另一拨则设伏诱我前去。
他们好像了解我的为人,这种情况下我必然会要徐鸮去找糖葫芦,用这种方式将我们分开,他们才有一丝胜算。
叫乔娘不要惊慌,回家等消息就可以,便是拼了命,我也会把糖葫芦安然无恙带回来。
徐鸮临走前,我对他说,不必手下留情。
他只深深看我一眼,留下一句叮嘱,“你要当心!”
漏夜赶回城外那座郊野农家小院,远远便见祝山枝倚在门边,指尖闲闲转着匕首。他见我独自前来,咧嘴一笑,四下张望道,“黄大人胆子不小,真敢单刀赴会?未免太信得过官府那点能耐了。”
“对一个稚子下手,实在下作。”
“哇,你不会以为我们是什么正人君子吧,黄大人。”
利落地反剪我的双手捆紧,将我塞进等候的马车里,祝山枝又扯出一条丝巾蒙住我的眼睛。
“多此一举了吧?我可没那听声辨位的本事。”
冰凉的手指倏地自我耳廓滑过,祝山枝的气息近在身旁,“我讨厌你的眼睛看着我,仅此而已。”
“劝你们把那小娃娃好好送回去,没必要因为这事儿逼徐鸮大开杀戒,他的本事你们领教过。”
“能闭嘴吗?再啰嗦,我不介意找点东西塞住你的嘴。”
“你们是杀手,又不是死士,何苦节外生枝?我与你们并无私怨。”
肩头猛地被他攥紧,我吃痛噤声,“知道了知道了,我闭嘴。”
马车颠簸不知多久,终于停下。我被拽下车,眼不能视,一路磕磕绊绊。
许是嫌我走得慢,祝山枝索性将我扛上肩头。又行一段,才被重重撂在地上,眼前纱巾被粗鲁扯落。
光线昏昧,我眨了眨眼适应四周。骤然间,那个蜷在地上熟睡的小小身影撞入眼帘——是糖葫芦!我心头巨震,奋力挣扎着扑过去。
“祝山枝,你们竟无耻至此!连孩子都不放过,打的什么算盘?算定即便徐鸮来了也难护两人周全?!”
此时,另一人缓步走入,发间的红绳鲜艳刺目,“是我的主意。几次见你待这娃娃如此喜欢,想必是你的软肋。”
“玉烟,行事光明磊落一些,把一个无辜的孩子牵扯进来实在是太卑劣了。”
她嗤笑一声,猛然抬脚踹来。我死死护住糖葫芦,硬生生受了这一击。
玉烟将我踹翻在一旁,拎起糖葫芦轻晃着端详,“不知杀了这小东西,你会露出怎样有趣的表情?”
我深深吸气,目光如刀钉在她脸上,“你大可一试。但记住,从此刻起,世上将再无‘阿呼’这个名号。你们所追寻、所期盼、所为之经营的一切,在千万铁骑下,不过是一场说灭就灭的幻梦。”
祝山枝眉头紧锁,一把按住玉烟躁动的肩头,“玉烟!别节外生枝,你已经偏离任务了。”
[化了][化了][化了][可怜]糖葫芦,软软的小丫头。可爱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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