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闫家古镇

作品:《误入无限流被迫带飞

    转眼一看,披散着头发的女子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她猛地挣脱了侍卫的手,扑向了穗儿,狠狠的从颈侧咬下了一块肉,血色撒在了青石板铺就的地面,腥味刺鼻充满鼻腔。


    刺耳的尖叫马上就变成嗬嗬的漏气声,那丫鬟瞪大的双眼里储满恐惧和泪水,只能尽力地抓挠着她的手臂,却只留下几道血痕。她始终挣脱不开,漏了气的脖子也无法重新呼吸,无助地睁大着双眼,躺在冰凉的地砖上感受着寒冷。


    赤红的灯笼照亮了祠堂的前方的台阶,也照亮了地上蔓延的血液和碎肉,她啃食着丫鬟,长发逐渐伸长蔓延,漆黑的双眼里留出了血泪。


    “快!快!”一旁的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指挥着守卫,“快点!把她解决了。”


    一旁的仆役反应极快连忙爬起来,从院中落着的水缸里捧了一瓢水跑了过来,尽数泼到了女子身上。另一个人也迅速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对准了女子的心脏用力地捅了进去,仿佛是同时,两个人拥抱着死在了这个夜里。


    在事件发生的时候,唐知言就端着红烛往后退了两步,以免自己遭殃,脚下踏过暗红色的血液,地面上的水渍渗到了另一边,两者泾渭分明。


    夫人轻轻拂过胸口,见没发生什么事情才稍稍放下心,侧过头嘱咐着两个仆役,马上把人送去寺庙清清晦气,又回过头看着自己儿子苍白的脸色,“知儿,你没事吧?”


    唐知言根本不用刻意控制自己的面色了,他看着地上被仆役翻过来的那具尸体,那名少女的脸庞和栖迟的样貌疯狂地切换着,屋檐上悬挂的灯笼被风吹地呼哧作响,苍白的雾气在宅院中盘旋。


    咔嚓一声脆响。


    躺在地上的女子,容貌和身形都变成了栖迟的样子。他身体歪曲地躺在冰冷的青石砖上,几缕发丝被血液黏在散白的脸颊上,胸口处被切出了深深的刀口,身上那件红色的衣袍被血液染成黑,在月色的衬托下艳得凄厉。


    灯火通明的祠堂重新暗了下来,耳边那妇人的念叨也消失了,整片宅院重归寂静,只剩地上横死的尸体,和举着红烛站在一旁的唐知言。


    “这也是你。”唯一的活人轻声说着。


    丝丝缕缕的雾气汇聚,闫栖迟从中走出,银白的发丝拂过,他停在了唐知言身边,“是我,也不是我。”


    “应该说她和你做了交易。”唐知言走到水缸旁,用水瓢舀起一捧水,“那你也怕这个吗?”


    闫栖迟想贴近的步伐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走了过去,“有点怕,但没有她们那么严重。”


    哗啦一声,唐知言直接将手里的水泼了过去。


    冷水浇下,闫栖迟银白色长发瞬间被湿透,几缕发丝贴在脸颊边缘,水珠顺着滑落,在衣服上晕开一大片深色的痕迹。他僵直在原地,白皙的面色褪去红润,那双鎏金般的眼眸微微睁大,被水触碰到的皮肤漂浮出白色的烟雾。


    他猛地捂住脸,低下头装作痛苦的呻吟着,狼狈的模样给他带来一丝破碎感。


    唐知言握着水瓢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他承认自己确实不信任对方,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也没想到有怪物这么爱硬撑啊。他看着对方身上冒出的一丝丝白烟,不再犹豫冲了上去,轻轻扒开了捂着脸的手,看着被侵蚀掉的半张脸庞。


    “抱歉,我不该这么戏弄你。”不过这么怕,确实让他安心了不少。


    “会不漂亮吗?”闫栖迟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变成白雾的半张脸,“你会不喜欢吗?”


    “我?”唐知言看着他郑重的表情,盯着对方的脸观察着。


    那些雾像轻纱一样遮掩住他的半张脸庞,虽然模糊了轮廓,但也给他增添了一分鬼魅,比起一开始那努力贴近人类的容颜,这副面容把他的非人感凸显了出来。


    是让唐知言感到惊叹的类型,而这副可怜兮兮地表情,也无法让自己说出不好看的话,毕竟这事本来就是他理亏,“好看的,如果是我,我会喜欢的。”


    他看着面前眯着眼笑着的白雾怪物,微微愣了一下,发现对方好像是真的很乖。


    闫栖迟感受着对方稍微放松一点的态度,脸上温和的笑容越发真诚了,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眼中的贪婪,对的,就这样,再多信任他一点,再多一点。


    漆黑的夜空慢慢变成了深蓝,边际线泛着灰蒙蒙的光亮,黑夜要褪去了。


    唐知言抬起头看着天边的微光,时间紧迫,在被人发现之前,他要赶紧检查一遍祠堂了。


    他圈住闫栖迟的手腕,往屋内走去,“我们先去搜一遍。”


    古旧的木门被推开,室内一片昏暗,唐知言只能凭借手中火烛的微光观察着祠堂,供台上除了水果还放了一团肉块,往外一点点渗着暗红,这应该就是那个老夫人说的祭品。


    手中的烛台往一侧偏过,火光略过,他仔细辨认着赤红牌位上的字,供奉母闫孺人绫惠之神位,转而又查看另一边太师椅后的牌位,是供奉父闫公世安之神位。


    扫过剩下的黑色牌位,也没有发现栖迟这个名字,唐知言昂着头看着层层叠叠的牌位,顿时明白了,这些都是压迫者的名单。


    “她们只上过供桌。”白雾的怪物从进来就一直盯着供桌上的碎肉,“最开始的时候,我什么也不知道,只会从这些肉里面了解语言,过去和情绪。”


    金色的瞳孔慢慢转动,锁住了那个温暖的人类,闫栖迟看了一会才开口说道,“我只会模仿她们经历的感情,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更搞不懂胸膛里为什么会疼,但是和你呆在一起就不那么疼了。”


    “这样吗。”唐知言听着他说的话,慢慢回过头,把快燃烧完的红烛递了过去,“你是这里新娘的集合体吗?”


    闫栖迟的眼眸温柔的垂下,接过烛台,“不是,我只是收集她们的愿望而已。”


    破晓微芒透过窗格间的缝隙撒进室内,唐知言翻找了一圈,连桌子下都看了一遍,没有密道,也没有别的线索了,他抱着胳膊站在牌位前思考着,看着摆在屋中的两把椅子,回忆起灯火通明时自己看见的样子。


    如果他没记错,在自己推开门的一瞬间里,那位夫人就从靠右侧的这张太师椅上起身,连忙冲过来堵住了门。


    会有人敢坐这张椅子,背靠着牌位吗,比起祭祖,她更像是接受供奉的一员,唐知言看着赤红的墨字在心里默念着,闫绫慧,这是她的名字,而另一个叫闫世安。


    缓缓呼出一口气,唐知言转头推门而出,既然找不到什么线索就赶紧回去吧,也不知道白天还会经历些什么。


    跟在对方身后的闫栖迟踏出门槛,抬头看了一眼天幕,将手中还剩一小节的红烛吹灭。


    唐知言回头正想催促对方,要赶紧回去了,却看见晨曦的碎光撒在对方的发丝上,浮起的烟雾像山间具现化的水汽,那金色的眼眸垂下注视着什么,整个人是悲悯的,像马上就要飞升的神仙。


    他像想起来什么,看着那个似仙非神的怪物,缓缓开口,“你为什么不是女性?不是帮助那些死去的新娘吗?”


    闫栖迟惊讶于对方的问话,轻轻眨了眨眼,那神圣的气质被破坏了,他陷入记忆里,犹豫地回答着,“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正的答案,我原本是没有性别的,但她们里的有些人很单纯也很善良,她们觉得成为男性就能摆脱命运……所以认为这样,我就能摆脱我的囚笼。”


    唐知言看着对方变得温和的眸子,内心里纠成了一团乱麻,那些是被裹挟,被囚禁,被压抑的一生。


    “回去吧。”这已经是过去了,无法再改变。


    这一次唐知言走在前面,寻着檐角的记忆,拉着闫栖迟的手腕往回走去,穿过一扇又一扇的垂花门。


    路上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悄悄话,有时还能遇见一队队巡逻的守卫低头向他们打招呼。


    唐知言感叹着排场真大,一边问着,“你姓闫,应该也是闫家小姐,也要当那什么的祭品吗?”问完,他就想起第一天时,对方求他的样子,无措的抿住了唇,往前看去。


    白雾怪物看着两人交握着的手,“闫栖迟是闫家的第一位嫡女,也是最后一位女子。”


    她的命运在出生前就被安排好了,及笄后和一名旁支的子弟完成婚礼,起码生下一名婴孩,为家族做出贡献,直到被榨干,然后就去献祭。


    “她没有选,她在昏礼上捅了新郎一刀,然后自我了断。”他脸上的白雾慢慢浮动,“闫家的人自出生就带着罪孽,她属于闫家又背叛了闫家,就像我属于佛陀却又不是佛陀。”


    “事实上,我只是顶替她的身份,只要我还有这个身份,以后就不会再有女子降生在闫家,这是我和她的交易。”


    唐知言原本走在前方的步伐慢慢落后,和闫栖迟并肩而行,“那现实世界的闫家小姐,指的是你吗?”


    “现实的闫家小姐?”闫栖迟掩盖住情绪,刻意隐瞒了自己藏在那次游行里的举动,“我只能被特定的人看见,目前在闫家宅子里的,只是一个想复仇的恶鬼而已。”


    唐知言看着守门的两个陌生侍卫拉开门,抬起腿跨过了门槛走进了少爷的屋宅中,幸亏换了人不然还得被八卦一通。


    他脑海里想着闫栖迟的那句话问道,“你说的恶鬼是指什么?”


    又把握着的手腕松开,抬起手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闫栖迟跟了上去,目光扫过室内还在燃烧着的红烛,走过去轻轻吹灭,把手里的烛台放好,接着说道,“她们许愿,但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相当一部分人选择了自己复仇,她们选择成为争夺利益的恶鬼。”


    有三个阵营,唐知言皱起眉头理着这混乱的线索,闫家和死去的女子们是对立的,那金佛又在其中担任了什么,为什么闫栖迟说自己属于佛陀,却又不是。


    宅院里已经热闹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仆役开始走动,栖迟也进入了自己的情景扮演,顶着漂浮在脸上的白雾,吩咐前来的丫鬟准备洗漱用品,安排着一会的早膳。


    唐知言接过盐水漱了漱口,他对古代的生活并不熟悉,先不打草惊蛇了,眼神瞟过一旁的栖迟,换来了一个微笑。


    他心里想着,一会还是直接问吧,乱猜也猜不出来什么,就算给的信息是假的,也能抓住一点线头,正准备开口,就听见对方说了一句话。


    “其实,试图向我许愿的不止是那些新娘。”


    唐知言被带到餐桌前坐下,听见这话诧异的抬头看着对方,“什么?”


    “用完早膳,我们亲自去看看吧。”闫栖迟将碗筷摆好。


    他看着精美瓷碗里盛着的药膳粥,以及桌子上摆放的各种时令小炒,汤包,糕点,一旁还备着一碗鸡汤面,以满足主人家的不同需求。


    唐知言每样都尝了一口,粥很好喝,包子的样式也做的很精美,有个糕点做的有些干了,鸡汤也不腻,笋尖又脆又嫩。


    每顿饭都是要珍惜的,每个真实活着的人也要珍惜。


    他沉下心,快速的解决早饭,披上外袍和栖迟一起出了闫宅。


    暖阳照在身上,也撒在巷子里,把夜晚的深沉驱散的一干二净。


    闫栖迟带着路在前方走着,唐知言抬头确认了一下太阳的方位,看着对方往东边走,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在心里想着,闫宅本来就在东边,东边走到底居然还有东西吗。


    可走着走着,唐知言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看见面前搭着的彩带,还有熟悉的店铺,两人踏进了人流里,来到了若河街。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闫宅的方位,现实里闫宅在若何街的东边,可回忆里它在若何街的西边了,现实里西边是那座金佛的位置啊,这是为什么,镜像吗?


    闫栖迟在路口等待了一会,看着唐知言回过神,才沿着街边走去。


    唐知言沿路观察着街边的店面,有很多不认识的店铺和陌生的老板,但也有熟悉的地方,比如那家面馆,直直地走到了红桥跟前,才意识到一路上连“嗒”的一声都消失了,他猛的上前一步,拽住闫栖迟的胳膊。


    “这里没有黑线?”


    “黑线?”闫栖迟有些疑惑的回头。


    唐知言指着远处那个橘黄色的灯笼,“现实里,在那附近有个黑线,像把房屋切割了一样。”


    闫栖迟突然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了,“那是闫世安折腾的东西,好像是为了镇压那些恶鬼,他把闫镇的土地打乱了。”


    “打乱了?”他怔愣地复述了一遍,“把镇子的土地打乱了,就像拼图?”


    “拼图?”闫栖迟听着他奇怪地发音,是说蝶几图吗?


    “那你知道怎么破解吗?”唐知言激动的拉着栖迟的胳膊问着,他终于找到了一点头绪。


    “抱歉。”闫栖迟反手牵着对方走上了桥头,等对方看清楚外面的景色,才继续开口说到,“我不知道另一边的样子,所以也不清楚毁掉的方法。”


    唐知言被领到了拱桥最上方,他看着覆盖住北面整片住宅区的白色,一眼望去像雾色形成的海,这次没有那片竹林的遮挡,他微微侧头,看清了烛民们的居住布局和河流的走向。


    果然是回忆啊,连边界都是虚无的。


    整个闫镇意外的大,他在脑袋里记着轮廓,如果这是个拼图游戏,那么知道真正地图的自己,已经拿走了半个正确答案。


    做好准备,他半旋过身体,正视着那一尊坐在莲花台上的金色佛陀,可这一次却没有任何精神恍惚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