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郑伯之女18

作品:《剧情打卡[快穿]

    岁首终究是到了。宫中举行了简朴而庄重的祭祀仪式,告慰先祖,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青洛穿着略显厚重的礼服,跟在姜昭阳身侧,完成了所有仪式。在香烟缭绕、钟磬齐鸣之中,她垂下眼帘,心中默念的,并非郑国疆土如何辽阔,而是祈愿长秋殿内那片冰封的心湖,能早日被春风解冻,映照出天光云影。


    仪式结束后,姜昭阳终于得以从繁忙中暂时抽身。她第一时间来到了长秋殿。当她踏入殿内,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青洛坐在窗边,正用彩线编织着一个新的、更复杂些的如意结,而郑姒则蜷在惯常的位置,目光却并未涣散,而是静静地落在青洛灵巧翻飞的手指上。殿内安宁,唯有线绳摩擦的细微声响,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象征岁首更始的号角余音。


    姜昭阳没有打扰这份宁静,她站在门边,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她知道,在她忙碌的这些日子里,青洛不仅守住了这份陪伴,更将她们之间的联结,推向了一个更深的层次。


    岁首过后,冬天的严寒虽未完全褪去,但风中已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润。宫苑角落的残雪日渐消融,露出底下湿润的、孕育着生机的泥土。


    这一日,青洛没有带任何手工物件。她空着手来到长秋殿,却在路过庭院时,小心翼翼地折下了一小段刚刚鼓起饱满芽苞的柳枝。那嫩绿的芽苞如同翡翠米粒,蕴含着整个春天的希望。


    她将这段柳枝插在一个盛满清水的陶瓶里,放在了郑姒窗前的案几上,与那枚五彩平安结相互映衬。


    “阿姊,你看,”青洛的声音带着一丝雀跃,指着那柳枝上的芽苞,“春天要来了。”


    郑姒的目光,从青洛的脸上,缓缓移到了那抹鲜嫩的绿色上。她看了很久,久到青洛以为她不会再有任何反应。忽然,郑姒一直抱着布团的手,极其缓慢地松开了些许,她伸出手指,用指尖极其轻、极其轻地,碰触了一下那枚最大的芽苞。


    那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触碰,仿佛怕惊醒了沉睡的春神。


    然后,她收回手,重新抱紧布团,但目光却依旧流连在那抹绿色之上,久久没有移开。


    青洛站在一旁,没有出声。她知道,阿姊触碰的,不仅仅是柳枝的芽苞,更是窗外那个正在苏醒的世界,是生命本身。这是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的回应。


    冬日的坚冰正在悄然融化,春天的气息已经透过这小小的柳枝,渗入了长秋殿,也悄然浸润着那颗沉寂已久的心灵。


    又是一年春风度,最重要的春耕到了,这一次,当姜昭阳决定再次出宫察看春耕时,她带上了青洛,也带上了刚刚学会走路不久、对万物都充满赤诚好奇的悟生。


    “带你们亲眼去看看,何为‘民以食为天’,何为‘稼穑之艰’。”姜昭阳整理着悟生胸前有些歪斜的小玉锁,对一双儿女温言道。她希望青洛能更深入地理解权力与责任背后的民生重量,也希望悟生这颗稚嫩的心,从小就能接触到宫墙之外,那片支撑着他们所有尊荣与安稳的真实土壤。


    马车辘辘驶出新郑巍峨的城门,悟生立刻被广阔天地吸引,兴奋地扒着包了锦缎的车窗,小手指着外面,咿咿呀呀地叫嚷:“牛!大牛!跑!”他看到田间拖着沉重木犁、缓慢前行的耕牛,乌溜溜的眼睛瞪得溜圆,恨不得立刻跳下去摸一摸。


    乳母连忙笑着安抚:“小世子,那是耕牛,在干活呢,不能去惊扰。”


    然而,坐在另一侧的青洛,目光却越过了弟弟兴奋指向的耕牛,越过了那看似与去年无异的田垄,看到了隐藏在初春生机下的、更加沉重的景象。


    依旧是那片广袤的田野,但田间劳作的人影明显稀疏了许多,而且其中穿着打补丁粗布衣裙的妇人、头发花白仍奋力挥动耒耜的老者、以及跟在父母身后帮忙搬运细小物件的、瘦弱孩童的身影,比例大大增加了。


    许多人的脸上,不再仅仅是辛勤劳作带来的汗水与疲惫,更刻印着一层深重的、仿佛被生活磨去了所有光彩的愁苦与麻木。


    姜昭阳示意马车在离一处田埂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她依旧像去年那样,找来一位正在田头捶打着酸痛腰背歇息的老农。这位老农脸上的沟壑仿佛比去年见过的任何一位都要深壑,他佝偻着背,像一棵被风雪摧折过的老树。


    “老丈,今年春耕可还顺利?”姜昭阳的声音依旧温和。


    老农抬起浑浊的眼睛,看清来人衣着气度不凡,连忙想要起身行礼,被姜昭阳虚扶住了。他喘了口气,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夫人呐,您心善,还来看我们……去年的仗,是打赢了,都城里的贵人们想必是高兴的……可,可我们这地里,代价不小啊。”


    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家里两个儿子,都被征走了,一个……没能回来,一个断了条胳膊,还在家里躺着,这地……就靠我这把老骨头和儿媳妇了。”


    他顿了顿,绝望地看了看天,“种子?官府说是会拨发,体恤我们……可等到现在,还没见着多少像样的。许是……许是都先紧着军队,紧着那边(新占领的胡地)了吧……”


    他伸出枯柴般的手指,颤抖地指向远处一片明显荒芜、长满杂草的田地,声音带着哽咽:“瞧那边……那家的男人,也没了……就剩个婆娘带着两个娃娃,怎么种得过来?只能……只能荒着了……唉,这日子,难啊……”


    就在这时,听不懂大人间沉重对话的悟生,挣扎着从乳母怀里探出身子,他被老农放在脚边的一个用狗尾巴草编成的、歪歪扭扭的蚱蜢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渴望,嘴里清脆地喊着:“虫虫!绿色的!悟生要!”


    这充满童真和生命力的声音,与老农脸上深刻的悲苦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青洛静静地听着,看着老农那因长期劳作和营养不良而微微颤抖的、布满厚茧和裂口的手,再清晰地回忆起去年此时,虽然也有农人抱怨种子和力役,但田野间总体还充盈着一种为收获而拼搏的生气,远不似眼前这般暮气沉沉、绝望弥漫。战争的胜利,在庙堂之上是开疆拓土的赫赫功绩,是史官笔下必将浓墨重彩的一笔;可落在这片孕育生命的土地上,却是无数破碎的家庭、被迫荒芜的田垄和更加看不到希望的艰难生存。


    她看着懵懂无知、只知索要草编玩具的弟弟,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长秋殿里,那位因国破家亡、君父征伐而彻底崩溃、心智退回到孩童般的阿姊。阿姊是那场战争最直接、最惨烈的牺牲品之一,她的疯癫是战争残酷性的极端体现。


    而眼前这些沉默耕耘、逆来顺受的农人,则是战争更广泛、更隐忍、却也更深重的承受者。他们失去了儿子、丈夫、父亲,承受着可能加重的赋税和劳役,用他们日渐佝偻的脊梁和所剩无几的血汗,默默承担着这所谓“胜利”的庞大代价。


    青洛心中如同被重锤击中,一阵闷痛:原来,战争的创伤如此无所不在,它从不只局限于失败的一方。阿姊破碎的心神,百姓困苦的生活,甚至像悟生这样纯净的、未来或许要治理这片江山的孩童,其命运早已与那场冰冷的征伐紧密纠缠。只是不同的人,在用截然不同的方式,支付着同一笔血淋淋的代价。


    回程的马车上,玩了一上午、精力耗尽的悟生,早已靠在乳母温暖柔软的怀里沉沉睡去,小脸上还带着得到草编蚱蜢后的满足笑意,对车外的悲欢离合毫无所觉。


    而青洛却异常沉默,她怔怔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依旧显得有些荒凉和寂寥的田野,脑海中交替浮现着阿姊触碰柳芽时那小心翼翼、仿佛害怕惊走希望的神情,和老农讲述失去儿子时那浑浊眼中无法掩饰的悲痛与麻木。


    姜昭阳将悟生妥善交托给乳母照料,挪到青洛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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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座位上,握住女儿微凉的手,轻声问道:“青洛,今日所见,与你去年此时所见,心中感受有何不同?”


    青洛缓缓转过头,那双常常沉静如古井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沉重与悲悯,她清晰而缓慢地说道:“母亲,我今日才真切地看到,一场胜利的代价,远比竹简上冰冷的数字要沉重千倍万倍。它不仅让阿姊失了魂,也让无数像刚才那位老爷爷一样的家庭,碎了心,断了根。而我们……”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熟睡的悟生,声音更轻,却如玉石坠地,“而我们今日能安坐于车中,弟弟能无忧玩耍,我们所拥有的宫室衣食,或许……正是建立在无数这样的破碎与牺牲之上。”


    姜昭阳心中剧烈一震,她没想到女儿的感知竟如此敏锐深刻,不仅能看见表象,更能洞察那表象之下盘根错节的因果与代价。她既为女儿的早慧与悲悯感到心疼,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慰藉。


    她用力握紧了青洛的手,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郑重的托付感:“青洛,你能看到这一层,甚好,甚好。你要永远记住今日之所见,记住这田野间的每一声叹息,记住这泥土中渗透的艰难。将来无论你处于何种位置,身负何种责任,都需时刻心怀此景,常念民生之多艰。”


    这一刻,宫墙外真实而残酷的民生困苦,与宫墙内看似遥远实则息息相关的责任,通过这次浸透着复杂情绪的春耕之行,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青洛的心魂之上。她不再仅仅是一个试图用智慧和温暖去治愈一位疯癫阿姊的妹妹,她更开始真正地、严肃地思考自己与这个波澜壮阔又充满悲欢的时代,与这片广袤土地上沉默的大多数人之间,那无法割裂的、沉甸甸的联系。


    而姜昭阳也在反思,她靠在车壁上,闭着眼,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老农沙哑的声音,浮现着那些稀疏劳作的妇孺身影、荒芜的田垄。战争的后遗症如此赤裸地呈现在她面前,让她无法安于宫闱之内,仅仅做一个旁观者。


    “我能做什么?”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盘旋。她首先想到的是寻找一种能立竿见影提高产量的“神物”,比如后世所知的那种能养活亿万人的水稻,或是高产的土豆番薯。但随即,她苦涩地意识到,且不说她完全不懂那些作物的培育技术,就算知道,那些作物此时还远在万里之外的美洲,根本遥不可及。


    她又将思绪投向西方,想着能否通过贸易或使团,从西域引进一些新的作物或技术。但现实再次给了她一击:西戎诸部盘踞,战乱频仍,通往西域的道路充满凶险,以目前郑国的国力,根本无力打通并维持这样一条漫长的商路。此路,暂时不通。


    天马行空的幻想被现实一一击碎。姜昭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目光从虚无缥缈的远方拉回到脚下这片真实的土地。


    她的优势是什么?她的力量边界在哪里?


    她是郑国夫人,无法干预朝政,无法改变赋税和兵役制度。但她拥有一定的宫内资源调配权,拥有接触信息和部分人才的便利,更重要的是,她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关于如何系统化思考问题和提升效率的思维模式。


    既然无法引入“神物”,那么,唯一可行的道路,就是最大限度地优化和利用现有的资源。


    思路厘清,姜昭阳睁开眼,目光恢复了沉静与坚定。她看向女儿,轻声道:“青洛,我们无法凭空变出粮食,但或许可以想办法,让地里的收成多一些,让农人付出的汗水,能换来更实在的回报。”


    青洛转过头,从母亲眼中看到了某种务实而坚韧的光芒。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母亲,女儿该怎么做?”


    “先从多看、多听、多问开始。”姜昭阳温和地说,“比如,下次我们再出宫,可以问问那位老丈,他们是如何选种的,何时播种最好,除了等待官府,他们自己可有积蓄粪肥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