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寻找

作品:《冬令时

    事后,余佩彤便彻底失去了睡意,在公寓里翻来覆去,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余新述日记本里记录的不过是日常琐事和一天的工作小结,可余佩彤翻着翻着,还是察觉出了某种说不清的不安。


    日记簿里,余佩彤夹着工卡,才知道原来当初余新述是在何氏集团任职的总工程师。


    何家黑白通吃,摆在明面上的都均已跻身到世界五百强,说起来如今何家的当家人何茨麟,还是陆承昀的侄子。


    “啧。”余佩彤破天荒地说了一句脏话,旧事在她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没完没了了是吧。”


    六点半,算不得太早也不算很晚,余佩彤索性抓起车钥匙,设置好导航,径直朝老家开去。


    余佩彤的家离帝都还有些距离,一路南下,大约要开三个小时。


    时间隔太远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屋后的一条乡间小道里。


    从前是泥泞土路,每日迎来送往的都是耕田归来的乡亲和慢悠悠踱步的牧牛。


    而现如今,成为了一条颠簸的石子路。


    唯有靠近县城的那一段,路面才变得平整,是平坦的水泥路,看上去刚铺不久。


    山路十八弯,大雾四起,又是单线路,余佩彤只得缓缓前进。


    记忆里,这儿的天气并不好,沙尘比帝都更甚,连着几天都干燥,走在路上鞋上,裤腿上都是灰尘。


    一阵风吹过,灰尘和汗水胡在脸上,显得格外狼狈,要是遇到下雨天,家里旁边的小溪的水会涌上来。


    那这条路就更不好走了,雨水活着泥土,路面上一层浮泥,走在上面一步一滑,摔跤都是常有的事,余佩彤依稀记得小时候玩耍回来,回到家衣服上都是厚厚的泥巴,得在河里洗好几遍,好在以前也没什么汽车,不然新车都变旧喽。


    那会的小溪,清澈见底,余佩彤可最爱玩弄那些蝌蚪了,路两旁的水稻里总是传来此起彼伏的哇叫声。


    夕阳西下时,奶奶总是在玉米地里找余佩彤,那会她正抓着个柿子饼躺在地里睡午觉。


    父母每周末才能回来一趟,要么就是出国,大半年才回来一趟,说缺少陪伴吧,是有些,但每天的座机还是会打电话来的,记忆中的村民都很淳朴,余佩彤不明白,在利益当前就都露出了丑恶的獠牙。


    余佩彤在地下室找到了红色的,一小瓶的驱蚊膏,是那个时代独有的记忆,想起记忆里奶奶会用手里的蒲扇拍打着自己的腿,替自己打走蚊虫,那会的的空气里混合着雨后泥土的芬芳,格外新鲜。


    余佩彤记得小时候自己喜欢溜出家玩,便在门口的第三个砖头下放了钥匙。


    多年过去,依旧没有变,只是砖头的转角处破了一个角。


    余佩彤打着电筒,农村的老房子,是用厚实的松木,早年或许刷过一层桐油或清漆,如今早已被风雨和岁月啃噬干净,露出木头原本的肌理。


    那纹理倒是粗犷,手掌贴上去,能清晰地感觉到起伏的木质,粗糙,干涩,却有一种奇异的温厚,几个虫蛀的小眼儿零星散布,边缘毛糙,偶尔能瞥见极细的木屑。


    可以看出,上面的对联已隐隐发白。


    推开里面的陈设大多没有变,只是多了些不属于自己家的物品。


    “看来他们没在这住很久。”余佩彤想。


    松木老门在她身后虚掩着,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既然房子没人,余佩彤自然也不会在这逗留很久。


    刚回头,就听见后方传来“砰——”的一阵响声。


    余佩彤心口猛地一缩,心跳像是漏跳了一拍,缓缓回头,见地上有什么在动,便用手电筒照着。


    应该只是风将一块板子吹下来了。


    “还以为是什么。”余佩彤缓缓舒出一口气,走快了几步。


    走到门口,正想锁门,锁却怎么插都插不进去。


    “是太久没人在,生锈了么?”余佩彤不解,但重新插了几遍未果,便不再理会。


    余佩彤回头望去,除了手上的手电筒,连灯都没有,是时间隔太久了?大家都搬走了?


    如今半山腰上只有余佩彤这家是唯一一户,旁的房子,连黄泥土都坍塌了。


    “行人旅店,算了,就这家吧。”


    余佩彤没有逗留很久,小县城没有酒店,便随意找了家旅店,消息说是港风,余佩彤想起几年前在香港住的旅馆,除了床间距挤了点儿,其他也没什么,便向山下驶去。


    山上雾大,又是单行道,半小时的路程开得人精神紧绷。


    直到车灯终于照亮县城入口那棵挂着红布条的老榕树,以及树下那片用石板垒成的,此刻空无一人的象棋桌,余佩彤才真正松懈下来,不由得轻轻感叹了一声。


    榕树往后,再穿过七条弯弯绕绕的巷子,就是那间她再熟悉不过的孤儿院了。


    不过余佩彤还是转弯去了旅馆,没别的,就是太晚了。


    余佩彤是没想到这家旅馆能装修成这样,网上说的是装修布局体验港区风光,没想到是港区鸽子笼,还是九十年代的鸽子笼。


    “......”


    看到眼前的旅店和香港的毫不相干,更像是一家劣质的风俗店,沉默了好一阵后,她不由得叹了口气,“照骗啊这,比网上的还要破啊?”


    最后的最后,余佩彤在车上看了一晚上余新述的日记。


    “作为总工程师,还会被针对?”余佩彤没懂,那个时候的高知可不多,又是管理层,怎么会?


    余新述的日记不像一般人,某些片段用的语言都是意识流,乍一看可能看不懂或是草草掠过,可当看久了,就会发现余新述生前已经察觉到某些阴谋的蛛丝马迹,甚至可能指向了某个人,但当时来不及深究。


    “在讲什么?”余佩彤没看懂,往后翻多了几页。


    越看越觉得匪夷所思,余新述明明知道车有问题,为什么还是开了?


    可余新述的车早已不知去向,更别说车辆维修记录了。


    “啧。”正当余佩彤烦躁得将日记放在副驾驶,揉了揉太阳穴,抬头放空时,见到了眼前的红点。


    是监控。


    余佩彤欣喜了一阵,但见这监控实在太新,便再度泄气。


    “十几年前怎么会有监控......算了,随缘吧。”余佩彤不太想看了,她总觉得要等明天回老房子里才能知晓。


    ......


    半夜,余佩彤总睡不安稳,她总觉得附近有人在车的附近观望。


    路灯昏暗,不是一片漆黑,可即便如此余佩彤也没见得有什么不对之处。


    “唉。”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在外,还是突然觉得孤单的原因,余佩彤这会很想陆承昀,“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


    这么想着余佩彤也就给陆承昀发去了消息。


    「在干嘛?」


    「我想你了。」


    令余佩彤没想到的是,那边几乎秒回。


    「我也想你了。」


    「在开会。」


    「那好好开会。」


    「怎么还没睡?」


    两条消息是同一时间发出的。


    余佩彤喃喃道:“也是,西雅图这会应该是早上了。”


    她自己能处理的事,都不会麻烦陆承昀,尤其现在这种,连自己的摸不清楚什么情况的事。


    “陆承昀这会应该挺忙的吧?”


    这么想着,余佩彤便给陆承昀发了消息:「我给你放的枸杞红枣记得吃,泡水喝也行。」


    陆承昀那边发了个小猫表情,可爱得很,惹得余佩彤偷笑了一瞬,「收到,老婆大人jpg」


    余佩彤没回了,转而看着张姐八点发来的消息。


    本来张姐今日休息的,因着出了这档子事,弄得张姐一天好心情没了,说要去加班,余佩彤拦也留不住。


    只不过这回张姐发来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而是一笔转自林霖通过长鲸在伦敦海外账户的巨额资金流向。


    收款方是以前从未合作过,从未接触过的小型公司。


    “那看来Maximus 他们也不知道这事了。”


    五百万欧元,不多不少,可余佩彤一点儿也不知道,甚至前段时间的早会,余佩彤也没收到一点关于这事的风声。


    「余董,我发现林霖用伦敦的账号向海外不知名公司汇款,这事您清楚吗?」这条消息是张姐四小时前发的。


    「我知道了。」余佩彤回。


    张姐自然不可能直接越过余佩彤找上林霖,余佩彤也不可能在不清楚的情况下打草惊蛇,况且余佩彤眼里的林霖,做事谨慎得很,署名用的是自己的名字,只能是特意的。


    余佩彤想起了何家如今的当家人何茨麟,上网搜了点相关消息


    像这种地位的人,上网能查到的,都是对方想让你知道的,更别说背调了。


    “那就是个毛小子,他会知道什么?”余佩彤刚说这话,便摇了摇头否定了。


    何茨麟前年刚成年就接管了何家的所有产业,手段极为利索果断,何家上上下下大换血。


    余佩彤对何茨麟并不熟悉,也没有业务往来,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支持的私生子能走到如今这地步,着实可怕。


    余佩彤想起了陆家那私生子,那个当初和竹谦岚谈合作时遇见的,同是蓝眸的人。


    余佩彤也同样不熟悉他,陆承昀没向余佩彤讲起过这位私生子,只是听竹歆晏讲起过,这人名叫陆卓弈......上门求娶竹歆晏被竹家赶出去的故事。


    得知此事那会可把余佩彤笑个半死。


    余佩彤记忆力很好,因着陆卓博的面容极其漂亮,只一眼,余佩彤就记住他的样貌特征了,看着很单纯,像一只小羊羔,黑棕色眉毛边上有颗小痣。


    只不过这人真就像样貌一样单纯得像只小羊羔吗?余佩彤不以为然,生在这种复杂世家里,怕是只狼吧。


    联想起竹歆晏跟自己说过,如今的陆太太是陆卓弈的母亲,陆承昀的后妈,老爷子只看重利益,谁能为集团造出更大收益的,他便选谁,以至于陆家所有有权力的人都支持陆卓弈上位,希望培养出一个何茨麟。


    陆承昀有能力是不假,可他太过于有主见,他的父亲更希望他能当个木偶。


    “余新述这事,会不会和陆卓弈有关?”


    面前的路灯突然一闪一闪的,随后再也不亮,整条街只剩下了后面唯二的灯光。


    余佩彤没有理会,转而上网搜索关于陆卓弈的相关消息。


    即使有些相关消息被隐瞒,但还是有些收获的。


    “27岁,掌握漓江七成码头,陆家的副执行官......”余佩彤冷笑一声,“看来这陆老子,还真是在挑人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偏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