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如果穿着紧身衣物,
作品:《旧梦与你的新篇》 “我提醒一下,”他好不容易找回了思路,“今晚只是让你暂住,明天一早请你离开!”
接着从睡衣口袋里拿出手机,他编辑了几个字发送出去:“我同意联姻的消息发出去了,很快你家也会知道。”
瞿静扬说的不错。没两分钟沈予霏的手机叮咚一声,是叶茵:【霏霏,明天银行上班之后账户就可以解冻了,我先给你的学费卡上转五千应急。】
呵,呵。
她对着手机无声地笑笑,还没抬头就听他说:“在没有正式建立婚姻关系之前,我和你并无任何其它关系,还请你保持该有的礼貌和距离,否则我仍然可以选择反悔。”
说完转身进了卧室关上门,门锁咯噔咯噔一转到底,好像她是一种什么洪水猛兽,要被严防死守。
沈予霏闭闭眼,把所有的耻意硬吞下去。
这抓马的一天能收束在温暖的淋浴、崭新的浴巾,和瞿静扬同款的香氛里,都算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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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七点,瞿静扬伸手摁停闹钟。
他没有赖床的习惯,睁开眼睛就等于清醒。他也没忘记外边客厅还住着一个访客。
衬衫西服全套上身之后他才打开房门,目不斜视地去洗漱。浴室破天荒地有第二个人使用过,不复独居时的整洁,好在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给她准备的新浴巾用过了,叠得不整齐但好歹没乱扔,搁在了架子上。新的牙刷牙膏拆封之后老老实实地插在单独的漱口杯里,跟他自己的并排放在台面,看起来莫名有种老夫老妻过日子似的随性。
等等。
他的脑子里怎么会蹦这样的比喻?笑死谁了,单身25年洁身自好如他,知道老夫老妻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
瞿静扬从浴室出来,已经恢复一贯的清爽和冷静。只是目光落在睡沙发的人身上,心里又有点不淡定了。
就是说怎么才能把她赶走?这女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起来。”他站得远远的扬声叫她,“沈予霏!再不起来婚约取消。”
“嗯?”她鼻音很重地应了一声,看来是真的从酣梦中被硬生生唤醒,懵懵懂懂地爬起来,一头长发炸得像只狮子猫。
“我没时间等你太久。”他一边往手上戴手表,一边下令,“简单洗漱完,离开我家。”
沈予霏愣愣地看了他几秒才反应过来,原地重新躺下。
“这沙发太难睡了,我天亮了才刚眯着。”她闭上眼,把瞿静扬那张好看但严肃的脸隔在自己的世界之外,“我今天肯定会走,只是晚一点。你管你上班好了,不用担心我。”
瞿静扬想重复一遍“婚约取消”的威胁,到底卡在嘴边没说出来。明知她根本没有信誉可言,可他还是没有诉诸武力,反而真如她所愿,直接去上班了。
今天是衢合集团原总裁因病离世后的第400天,也是集团正式启用轮值CEO制的第一日,而他是首位任职CEO。
结不结婚,跟谁结婚,为什么结婚,这种议题跟他现在肩上的担子比起来太渺小了。
当日的工作由早排到晚,等瞿静扬抽身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连司勤这样牛高马大,通常可以一个人当三个人使的助理都顶不住,光是协调瞿静扬的会议议程就已经耗光了力气,更不用说还有一大堆材料等着他整理。他强打精神问老板:“瞿总,要不要定宵夜......”心里其实拼命祈祷,可千万不要啊!
瞿静扬貌似不知疲倦,又或许是内心里对于回家有点儿抗拒。但他并非无情机器,拍了拍司勤肩膀:“下班吧,我再坐坐。”
他独自一人坐到午夜,签完所有文件仍没有离开总裁办公室。
过去的八年里,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一直是瞿璟耀--瞿氏第四代子孙里的翘楚,衢合集团的嫡传继承人。他以有目共睹的卓越才干带领企业稳健前行,也协助家族平衡着庞大的支系利益。他是瞿静扬最敬重喜爱的大哥,然而死于突如其来又意外难救的重病。
当时瞿璟耀的讣告在S市时报头版挂了三天,业内震惊不已,但在惋惜之外流言甚嚣尘上,其中甚至有猜测他死于家族内斗带来的暗杀。
有这样的传闻其实一点也不奇怪。领头羊一死,瞿氏族内各系子孙的博弈纷争由暗转明、持续了整整一年,才终于在族中长辈主持下暂时平息,衢合集团的董事会也不得不确立了新的管理决策制度。
瞿静扬就是在这样狗血的背景下脱颖而出,成了三位轮值CEO的其中一位,在今天正式接管了衢合集团:一家以商业地产为核心、主要业务涵盖资产管理、金融投资、文娱文化等等的商业航母。
他沉默地站在宽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前,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在眼前闪回。他确定在哥哥出事当天,见过孟家的车进出哥哥所在的茶室--就是订婚宴这天,停在他车旁那辆奥迪。
头再次剧烈疼了起来。
翻出抽屉里的止痛药,他一口气吞下四片,关好门离开公司。
他没去车库而是直接离开了大楼,玺寓离这里只有步行5分钟的路程。
但不知道那个姓沈的惹事精遵守承诺离开了没有?
他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勉强支撑着进了电梯,瞿静扬已经满头冷汗,眼前一阵阵发花。明明耳朵里听到机械语音提示十二层到了,可腿怎么也迈不动,几步之遥犹如天堑。
电梯门在眼前打开又阖上,又打开。须臾一双柔软的手搀上了他,伴随一声惊讶的呼叫:“我等你半天了,你怎么才回......你怎么了?”
瞿静扬就知道她会说话不算数,这个女人的信用在他眼里彻底破产。然而此刻不得不依赖于她,他拿胳膊搭上她的肩,艰难迈出电梯。
“......上个班怎么上成这样,你的员工他们还好吗?”
他都这个样子了,她还有心情调笑。瞿静扬难受得急促喘气,极力控制着哆嗦的手,从西裤口袋里掏出公司的门禁卡递给她。
“什么意思?”他重得要命,沈予霏用尽力气扶着,还得抽出一只手接过卡,满头雾水。
“兴业大厦28层,总裁办公室,办公桌左边第二个抽屉的药,带回来。”他咬牙说完,坚持不住滑坐落地。冰冷的瓷砖暂时缓解了身体的疼痛,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松开她的肩膀:“快去。”
沈予霏被他的重量带得也摔坐在地,看这情形慌了手脚,只好爬起来拔腿就跑。
她跟了瞿静扬两天,死缠烂打地要跟他结婚。可她对他一无所知,对瞿氏家族一无所知。直到她攥着他亲手交来的门禁钥匙,在沉郁夜色里飞奔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在真正靠近他。
别看他嘴那么硬、脸那么臭,其实也不是真讨厌她的,吧?
沈予霏刷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一脚踏进衢合的心脏所在地。她依言从抽屉里找到药,牢牢握在手心里回身要走,视线瞟到桌上相框里的双人合影,又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凑上去仔细看了看。
是穿学士服的瞿静扬,因为笑得非常灿烂而显得有点傻。在他身边站着的男士俊朗沉静,强大气场穿破时空距离。沈予霏只看一眼就能确定,这位就是衢合的已故前任总裁瞿璟耀。
瞿氏是名门。如今为人熟知的发家历史始于民国时期,掌门人是土生土长于此地、鼎鼎有名的爱国商人瞿老爷。瞿老爷有三子二女,人称瞿氏第二代,其中由瞿二爷继承了主要的家业,他又极有经商天赋与战略眼光,在战争与动荡年代里除了暗中资助爱国力量,还提前布局转移了部分产业到海外,再到改革开放时趁着东风整体迁回S市,由此一路壮大直登百强榜上。
瞿璟耀便是瞿二爷的嫡子瞿天康所生独子,是衢合集团的正统继承人。而瞿静扬是瞿三爷的小儿子瞿天丰所生,说起来都是兄弟,其实亲缘关系不是一支里面的。不看这相片还不知道,原来他们二人关系有那么好。
她、他和他哥,碰巧同为S市顶尖学府的校友。即使她对豪门恩怨并无额外兴趣,也没少从旁人的津津乐道中听到各种传言。当时是万万不会想到的,有一天连她也会成为这八卦中的内容物。
沈予霏静静站了一会儿,体会着身处千亿市值的商业航母掌舵室的感觉,也终于对瞿静扬的身份、地位和处境有了实感:这位未来的对手兼盟友,实在不简单,他那么难搞,是应该的。
不过这难搞的大人物现在疑似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倒在家门口不知是死是活。她心脏缩了缩,这才想起了自己的使命,不敢再耽搁赶紧往他家跑去。
短短七八百米的距离,她毫无保留地冲刺,几乎跑得力竭。进了电梯又觉得楼层跳动似龟速,好不容易到达,她忽然胆怯,生怕局面是她处理不了的崩坏。
又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糟。说不定瞿静扬已经缓过来了,说不定他已经回家了。她现在该担心的是再也进不去他家了吧!
沈予霏赶在电梯关门前,伸头先瞟了一眼瞿静扬家门口。
没人,入户门也开着,像是特意给她留的。
她松了一大口气,觉得他还算有良心,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带着满意的心情踏进他家,然而举目即见瞿静扬脸色铁青地倒在沙发旁,双目紧闭,头发被冷汗浸透了。
当机立断,她拨通了120。
“您是家属吗?请您协助确认病人的生命体征。”电话那头传来冷静的指示,可是沈予霏冷静不了。
要她来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
她压住剧烈跳动的胸口,大学时贪图好玩报的急救课程似乎又能用上一二了。
自主呼吸,有。颈部脉搏,有。意识,模糊或者丧失。体温不妙,先前是滚烫,现在经过冷汗出透,似乎低得吓人。
“已经派车,预计15分钟内到达。”接线员记录好她上报的状况后便挂了机。
她呆坐在他身边,觉得自己在等待救援的时间里还该做点什么,才能略略驱散满屋灰白色的恐怖。
“瞿静扬,听到我说话吗?”她大声叫他,暂时没有得到回应。见他领带还牢牢系着、衬衫扣子一丝不苟扣到最上面一颗,她记起了急救内容里很重要的一项:【如果穿着紧身衣物,应立即解开,以确保患者呼吸通畅。】
没多犹豫,她伸手去拆领带,偏偏不得要领,很费了一番功夫。
接着专心致志地解他的衣扣。衬衫在她手下一寸寸展开,他的皮肤与肌肉一寸寸暴露。可惜沈予霏顾不上看,满心里只有敬畏生命四个大字。
“你,干嘛?”
沙哑的嗓音猝不及防响起,把她吓得一激灵,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你醒了?刚才怎么叫你都没反应。”沈予霏只想谢天谢地,随便他怎么误会好了,“救护车很快就到,再坚持一下。”
“我知道自己什么情况,不用去医院。”他费劲地说着,半抬起手,“药呢?”
“在这里。”她递过去,又猛地收回来,“这是止痛片,不是救命的药!你现在这个状况不能吃......”
“我知道。”瞿静扬无奈地放下手,胸口还在发痛,做不了太多动作。
“看看剂量规格,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