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交战
作品:《青山一路同云雨》 就在这时,峡谷两端传来震天喊杀声。
陆汀驰的主力如铁钳般从前后同时杀到。沐凡从左翼山道突然杀出,江渊从右翼密林现身,完美利用了死士开辟的通道。渊明则带领后备军切断退路,将大军困在狭长的峡谷中。
“王爷,中计了!”副将喊道,一支箭矢擦过他的面颊,留下血痕。
萧恕己面色铁青,眼中却燃起战火:“传令,中路集中突破,直取对方主将!”
困兽之斗,最为凶险。西南军毕竟是精锐之师,在萧恕己的指挥下迅速组织反攻。他们放弃两侧,集中力量向峡谷前端冲锋,如一把尖刀直插陆汀驰所在的中军。
战斗进入白热化。刀剑相撞,血肉横飞,呐喊与哀嚎在峡谷中回荡,被放大成地狱的交响。雨水混合血水,在地面上汇成红色的溪流。
泽渊护在陆汀驰身前,长剑如银蛇舞动,接连斩落三名敌将。陆汀驰则目光如鹰,始终锁定在萧恕己的旗帜上。
“就是现在。”陆汀驰低语。
仿佛心有灵犀,散布在战场各处的死士突然同时改变战术。他们不再纠缠于普通士兵,而是如鬼魅般向中军汇聚,为陆汀驰开辟出一条直通萧恕己的道路。
萧恕己正在指挥冲锋,忽觉前方压力骤减,一条通道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混战中,通道尽头,他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林砚舟,他曾经在王府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县令。那时这人卑微恭敬,谁能想到今日竟敢持枪直面自己。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萧恕己冷笑一声,拍马迎上。他自信无人能在单打独斗中胜过自己这位曾经在边疆连胜十三场的老将。
两匹马在血泥中相向冲锋,两位主将如流星般碰撞。
萧恕己战马嘶鸣冲锋,忽被地面暗藏的铁蒺藜刺入前蹄,战马轰然倒地,尘土与血水飞溅。他反应极快,就势一滚,陌刀已然在手,目光如电般射向纵马而来的陆汀驰。
陆汀驰不语,长枪破空刺来,枪尖寒芒一点,直取咽喉。
萧恕己挥陌刀格挡,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峡谷。刀枪相撞的刹那,他虎口微麻,心中一惊,这年轻人的力道竟如此沉厚。
两人在泥泞中缠斗。陆汀驰长枪如龙,攻势凌厉;萧恕己刀法老辣,守得滴水不漏。雨水打在他们盔甲上,溅起细碎水花,与刀光枪影交织成一片。
“好枪法!”萧恕己格开一记直刺,反手一刀劈向陆汀驰马腿,“可惜跟错了主子!”
陆汀驰勒马闪避,枪杆顺势下压,挡住刀势:“王爷现在说这些,过早了。
萧恕己大笑,攻势越发猛烈。他征战多年,经验老到,很快看出陆汀驰枪法中的破绽。但这年轻人应变极快,总能在他出杀招前及时补救。
十回合过去,萧恕己越战越惊。这枪法...这步法...
一记回马□□来,萧恕己侧身闪避,枪尖擦着他胸甲划过,留下一道深痕。就在这一刹那,他看清了陆汀驰转身时的那个独特姿势,右足微旋,身体半侧,枪尖斜指苍穹。
这个姿势他太熟悉了。
二十年前,北疆战场上,那个男人也曾这样持枪立马,一人独守狼山口,为他挡住追兵。
“破云枪!”萧恕己脱口而出,攻势骤停,“这是陆敬的枪法!”
陆汀驰眼神微动,枪势却不减反增,如暴雨般袭来。
萧恕己边挡边退,心中惊涛骇浪。他终于明白为何这枪法让他感到熟悉又陌生,这是靖国公陆敬的独门枪法,但比陆敬更多了几分狠厉果决。
“你是陆敬什么人?”萧恕己厉声问道,一刀劈开刺来的枪尖。
陆汀驰终于开口,声音冷如寒铁:“正是家父”
萧恕己刀势如狂风暴雨般反扑:“你就是陆汀驰?我的好外甥?”
陆汀驰连退三步
突然枪法一变,不再是刚猛凌厉的破云枪,而是多了几分灵动变化。
这一招云开见月,陆汀驰长枪突然如灵蛇出洞,穿过萧恕己的刀网,直指心口。
萧恕己急忙回刀格挡,却慢了半分。枪尖刺穿护心镜,入肉三分。
鲜血染红战袍
他手中的那杆长枪,此刻正笔直的,停在萧恕己的喉结不足一寸。
萧恕己缓缓抬起眼,目光沿着那杆精铁打造的枪身向上移动,掠过陆汀驰紧握的枪杆、对上了那双眼睛。
陆汀驰的眼神沉静如深潭,里面没有胜利者的狂喜,也没有对一位亲王、一位名将的畏惧。
陆汀驰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萧恕己的心上:“正是我,舅舅,你输了。”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审判,在渐渐稀薄的雨雾中回荡。
萧恕己脸上的震惊与愤怒,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彻骨髓的疲惫与了悟。他没有看那致命的枪尖,反而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挺直了微屈的脊背。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残存的、刻入骨血里的高傲,即使身处泥泞,铠甲染血,他依然试图维持着亲王与统帅的尊严。
他的目光越过枪尖,深深地看了陆汀驰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惊愕,有赞赏,但更多的是一种功败垂成的悲凉与决绝。
“输?”萧恕己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干涩而苍凉,混着雨声,显得格外萧索,“本王征战多年,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败于你手,时也,命也。”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威严,仿佛此刻被俘的不是他,他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藩王。
“但是你,”语气平静得可怕,“你记住,本王是先皇血脉,天子亲封的临淮王,是曾在北疆让突厥闻风丧胆的统帅。”
此时陆汀驰收回了抵在他喉间的枪,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渐渐围拢过来的士兵,那些眼神中有警惕,有胜利的兴奋,也有对这位败军之将的好奇。萧恕己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深的厌恶与不屑,不是对某个人,而是对这种即将到来的、身为阶下囚的屈辱。
“本王这一生,”他缓缓说道,像是在做最后的总结,又像是在对这片他熟悉的西南天地告别,“可以战死,可以败亡,但绝不会拖着镣铐,跪在昔日同僚甚至后生小辈面前,受那三司会审之辱。”
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赞赏:“我很欣赏你,你比你父亲更加优秀,更有魄力,可惜是在这样的境地我们舅甥相认……”
随后又带着释然:“败在你这位威名赫赫的外甥手里,不算屈辱”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他拿起拄立在地面的陌刀猛地一弹,并非攻向陆汀驰,而是手腕极其巧妙地一翻!那柄伴随他出生入死、饮尽无数敌人鲜血的宝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而决绝的弧线,冰冷的刀锋精准地映出他最后一眼看到的,灰蒙蒙的天空。
“王爷不可!”陆汀驰瞳孔骤缩,厉声喝道,长枪下意识上前挑动,试图阻止,但终究慢了一瞬。
噗嗤——
萧恕己的身体猛地一震,所有的动作瞬间凝固。倒下时他依旧挺直着脊梁,仿佛一尊骤然失去灵魂的雕像。那柄陌刀已深深割入他的脖颈。
陆汀驰垂眸看着泥泞中依旧挺直脊梁的尸身,心中涌起复杂的怅惘。枪尖缓缓垂下。
玄祁立即高呼:“藩王已死!降者不杀!”
声音在峡谷中回荡,战斗声渐渐平息,只剩下雨水的淅沥和伤者的呻吟。西南军与安南军面面相觑,最终纷纷放下武器。
转身下令,声音坚定,“清扫战场,将临淮王的遗体好生抬回王府交由王妃,护送所有伤员,即刻返回军中休养,留六千兵马,随我讨伐安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