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新的小院
作品:《青山一路同云雨》 林家院子的喧嚣终于渐渐散去,如同退潮般留下宁静的夜晚。
江知渺换上一身月白色的寝衣,乌黑的长发松松挽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在颈侧。两人隔着半尺距离躺在床榻上,帐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来,在锦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没有受伤吧?”江知渺的声音很轻,如同夜风拂过窗纱,“如果有,我那里还有些上好的金疮药……”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汀驰轻声打断。他侧过身,月光恰好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没有受伤。”
一阵短暂的沉默在帐内弥漫开来,只能听见窗外蟋蟀的鸣叫。
陆汀驰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艰涩:“今天的事,我应该跟你道歉。”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被面上轻轻蜷缩,“没能保证你的安全,是我的疏忽。”
江知渺的呼吸顿了顿。她能感觉到身边人说话时胸腔的轻微震动,那声音里的愧疚沉甸甸的,让她心头莫名一紧。
“但是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江知渺被这突如其来的郑重弄得有些发懵,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的心跳竟有些紊乱。她望着帐顶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带着刻意的轻快:“我没事”
她侧过身,与他隔着月光对视:“你看,我这不是也能保护自己嘛。”
陆汀驰看着她眼底闪烁的狡黠光芒,忽然低笑出声。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碰她的发梢,指尖快要触及时又猛地收回,只在柔软的锦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褶皱。
“是,你很厉害。”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却又藏着温柔,“比我知道的还要厉害。”
帐外的月光又移了寸许,恰好落在两人的被角上。江知渺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混着帐外飘来的桂花甜香,竟让人心安得厉害。她轻轻“嗯”了一声,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天光大亮时,林家院外的青石板路上,稳稳停着一辆乌木马车。车夫正将最后一件行李搬上车辕,动作轻缓而稳妥。
江知渺走出房门,就见陆汀驰站在院中,声音温和地对林家人解释:“……我和清梧从今日起,要搬去府衙住,方便办差。”
林老头拄着拐杖往前凑了凑,连声道:“该当的该当的!大人办差要紧。”
陆汀驰闻言,微微欠身:“爷爷,以后还唤我砚舟就好。”
“这……”林老头愣了愣,显得有些局促。
江知渺走上前,笑道:“爷爷,不管他多大官,您也是他爷爷,都是林家人,叫名字就好了。”
“那我是不是还可以管县令大人是小叔,县令夫人是小婶!”小泽举着手里的窝头,仰着小脸天真地问。
陆汀驰被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孩子的头顶:“等忙完有空,我给你做把新木剑。”
旁边的小奚也仰着脑袋,拽了拽江知渺的衣角:“小婶,不要忘记给我画像。”
江知渺蹲下身,捏了捏她的脸蛋:“小奚到时候来小婶家,小婶给你画,有颜色的那种。”
小奚开心得直点头,两条小辫子在脑后欢快地晃悠。
车夫掀开了车帘,陆汀驰细心扶着江知渺上了车。林家人都站在院门口,望着马车缓缓驶远,直到影子缩成一个小点,还在不停地挥手。
马车停在县衙朱漆大门前,门楣上悬挂的"钦州县衙"匾额在阳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踏入前厅,迎面便是开阔的公堂,红木案几后悬着"明镜高悬"的匾额,两侧列着肃静的仪仗,虽未升堂,却已透着威严气势。公堂旁的厢房是办理文书的去处,案上堆叠着卷宗,墨香混着纸张的陈旧气息在空气中淡淡弥漫。
穿过前厅,经两道精致的雕花木门,便是曲折的回廊。廊柱上爬着翠绿的青藤,脚下的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光滑如玉。走到回廊尽头,一道月亮门映入眼帘,门楣上题着"退思"二字。穿过月亮门,再推开一扇厚重的木门,后院的景致豁然开朗。
后院的房间不算多,却排布得极为雅致。正中是间宽敞的主屋,窗棂精雕着缠枝莲纹,推门可见里面的梨花木家具泛着温润的光泽;主屋东侧是书房,纸窗糊得严实,隐约能看见架上整齐排列的书册;西侧三间卧室并排而列,每间窗下都摆着青翠的盆栽。厨房与浴室设在最靠里的位置,炊烟袅袅。
院子虽小却别具匠心,青砖铺就的地面干净整洁。一棵木芙蓉在院中,枝桠俏皮地探到了主屋窗前;不远处的桂花树缀满细碎的花苞,空气中已能闻到浅淡的甜香。后院深处竟还藏着个小巧的花园,假山堆叠得错落有致,山脚下的溪水潺潺流淌,溪上横跨着一座青石小桥,桥边的石凳上还留着淡淡的青苔痕。
江知渺站在院中望着这一切,忽然觉得这里虽不如林家院子热闹,却有种沉静的安宁。陆汀驰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株木芙蓉:“往后就要委屈江小姐住在这里了。”
江知渺指尖轻捻起一朵飘落的芙蓉花,闻言转过身,眼尾的笑意还沾着阳光:“不委屈。跟着你,山林间、岩洞里、农家小院都住过,这里算很好了。”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微微紧绷的肩线,"不过,你能不能不要总叫我江小姐?"
陆汀驰听得这话耳根倏地泛红。想起这一路让她跟着颠簸,确实没过上几日安稳日子,喉间不禁发紧,尴尬地轻咳一声:“那……叫清梧?”
江知渺眉眼弯弯地点头,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恭喜你答对了,不过没有奖励。”
陆汀驰望着她,忍不住笑了,伸手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芙蓉花瓣:“你在家时,也这般活泼?”
“才不”江知渺往后退了半步,靠在芙蓉树的树干上,语气里带着狡黠,“祖母总说女子要端庄,走路不能带风,笑时要掩口,连喝茶都得数着三小口。”
“所以现在出来,就成了脱缰的野马?”陆汀驰挑眉,看着她眼底闪烁的星光。
江知渺嘿嘿笑起来,伸手接住片飘落的花瓣:“人嘛,出门在外,人设都是自己给的。突然不想那么端庄了,多累啊。反正没人认识我。”她忽然收了笑,指尖捏着花瓣往他面前一递,“不过你放心,帮你办差时,我绝对跟那些名门大小姐一样端庄。”
陆汀驰被她逗得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顺着微风传过来:“你啊你。”接过她手中的那片花瓣,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指腹,温热的触感让两人都微微一怔,"我自然相信,清梧的办事能力。"
陆汀驰顿了顿,又道:“下午去买几个丫鬟婆子吧,总不能让你亲自做家务活。还有衣服首饰,也要置办些。”
江知渺抬眼看他:“你和我一起吗?”
陆汀驰微笑:“今日无事,陪你一起。”
青石板路被午后的日头晒得发烫,两人并肩走进"锦绣阁"时,掌柜的正踮脚往货架上挂新到的湖绸。见两人进来,连忙热情招呼:“二位客官想看什么样式的?”
江知渺温声道:“还请掌柜的推荐一二。”
掌柜连忙捧来三匹上好的料子:“这匹天青暗纹的适合这位公子,配玉带正合适;这位姑娘不妨看看这藕荷色的,衬得肤色格外亮堂。”
江知渺轻轻抖开藕荷色的裙摆,暗绣的莲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倒是好看。”
陆汀驰闻言,指着另一匹料子:“再挑件鹅黄色的,适合你。”
最终两人各挑了两套成衣,又让掌柜的量了尺寸定制几套。江知渺看着伙计在纸上认真记录:林砚舟:肩宽一尺七,袖长二尺五。她忽然踮脚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原来你肩这么宽。腰这么细”温热的气息惊得他耳尖泛红,他伸出二指,轻轻在她发顶敲了一下。
“去琳琅阁。”陆汀驰说完抬脚往门外走,江知渺只好小跑着跟上。
到琳琅阁时,苏掌柜不在,招待他们的是个年轻伙计。江知渺看了许久也没有选中,款式都太过繁琐,她一向喜欢简洁大方的样式,这下倒是有些为难。
陆汀驰却指着另一个锦盒:“把那套珍珠头面包起来。”他拿起一支珍珠耳坠,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忽然低头往她耳后比了比,“配你正好。”
温热的指尖不经意擦过耳廓,江知渺猛地后退半步,撞在摆满玉镯的货架上,清脆的碰撞声惊得掌柜的连声道:“娘子小心!”她摸着发烫的耳垂,见他已让伙计包起三套头面,一套素银的日常戴,一套珍珠的赴宴用,还有一套赤金镶红宝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买这么多?”她望着伙计熟练地捆扎盒子的红绳。
陆汀驰付了银子,接过伙计递来的木匣子:“往后总有用得上的时候。”见她盯着一支芍药花银钗出神,又让掌柜的添进包裹,“这个送你。”
走出首饰店时,日头已斜过牌楼。江知渺看他拎着装成衣的包袱,怀里还抱着首饰盒的模样,忽然笑出声:“像极了替夫人买胭脂的书生。”
陆汀驰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包裹,又看了看她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红的脸颊,忽然伸手替她挡了挡日头:“走吧,去牙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