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月夜归途

作品:《青山一路同云雨

    黑马的蹄铁踏碎林家院外的寂静,陆汀驰翻身下马,衣服上还沾着矿场的煤灰。他刚推开虚掩的院门,就被涌上来的林家人团团围住。


    “小叔!”小泽第一个扑上来,声音带着哭腔“小婶被王员外家的大郎君带走了!他们说……说要让小婶去做妾!”


    陆汀驰的心猛地一沉,此刻他只想尽快找到江知渺


    “谁知道王员外府在哪里?”


    “我知道!”正在养伤的林浩拄着拐杖跳过来。陆汀驰二话不说,弯腰将林浩抱上马背,自己随即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缰绳一勒,黑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林浩在马背上指路,声音被风刮得断断续续:“前面左转……那扇红漆大门就是”


    陆汀驰勒住马时,王员外府门前那对石狮子正瞪着铜铃大眼,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将林浩递给蹲守在外的几个哥哥,连马都来不及拴,拔腿就往府里冲。守门的家丁刚要阻拦,就被他反手推开,踉跄着撞在门柱上。


    “你们大郎君的院子在哪?”陆汀驰抓住一个端着茶盘的小厮,手腕用力。那小厮疼得脸色发白,颤抖着指向东侧的抄手游廊:“往……往那边走,挂红灯笼的就是”


    话音未落,陆汀驰已如一阵风般掠过游廊。廊下的红灯笼被他的衣袂带得左右摇晃,他踩着石阶冲上月台,看着那扇紧闭的院门,眼底的血丝几乎要炸开,抬脚就要踹门的瞬间,门板“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门后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差点凝固。王大公子衣衫不整地站着,锦袍被抓得破烂不堪,脖颈上满是血痕,整个人狼狈不堪。而站在他面前的江知渺,青布裙依旧平整,鬓角的素银簪稳稳当当,除了眼底带着些许疲惫,竟是毫发无损。


    “江小姐!”陆汀驰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所有的焦急、后怕、怒火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突然化作汹涌的潮水。他大步冲过去,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一把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手臂收得那样紧,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能感受到她后背轻微的起伏,这真实的触感让他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回原处,若是江小姐,在这里出了半点差池他会内疚一辈子。


    江知渺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愣了愣,随即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指尖触到他汗湿的衣料:“我没事。你那边……成功了?”


    院外的风声卷着灯笼的光晕进来,落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将王大公子的狼狈衬得像段无关紧要的背景。


    陆汀驰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手,脸颊泛起不易察觉的红晕,眼神有些闪躲。他定了定神,急切地打量着她:“他有没有欺负你?”


    江知渺回头瞥了眼王大公子,只见他痛苦地抓挠着身上的红疹,不由得轻笑一声:“你看他那样,到底谁像被欺负了?”


    这时,被无视许久的王大公子忍无可忍,嘶吼道:“你们赶紧走!快把解药给我!”


    陆汀驰一听他还敢嚣张,心头的火气“噌”地上涌,上前一步就给了他一拳。拳头落在王大公子脸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砚舟,住手。”江知渺拉住他,“留着他,我们要把他带到公堂上。他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我们不仅要为自己讨回公道,还要为更多被他欺凌过的女子讨回公道。”


    陆汀驰看着江知渺坚定的眼神,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他冷冷地瞪了一眼蜷缩在地的王大公子,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江知渺从怀中取出素白瓷瓶,手腕轻扬,瓷瓶在空中划出一道浅弧,“当啷”一声落在王大公子面前的青砖上。


    “走了。”转身对陆汀驰道


    刚转过抄手游廊,就见墙角的暗影里窜出几个熟悉的身影。林家四哥举着扁担的手还在发颤,三哥怀里揣着的斧头刃反射着月光,连平日里最沉稳的二哥,此刻也攥着根木棍。


    江知渺看着他们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忽然“噗嗤”笑出声:“哥哥们救人的方式倒是特别,就这么在墙根蹲了半个时辰?”


    四哥的脸“腾”地红了,挠着后脑勺往三哥身后缩:“我们……我们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就想着守在这儿,你要是喊一声,我们就是拼了命也得冲进去。”


    “多谢。”陆汀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真诚。


    几个哥哥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


    一行人踏着月光往林家走。四哥忍不住问江知渺:“那王大公子没欺负你吧?”


    “他?”江知渺想起王大公子抓得满是血痕的脖颈,嘴角勾起抹冷峭的笑,“他忙着挠痒痒呢,没空。”


    几个哥哥又关心起陆汀驰在铁矿的经历,一路聊着已到村口。今夜村里似乎格外热闹,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到林家院外时,里面传来男人们的说话声。


    推门的刹那,正围着大哥和三伯寒暄的人都看向江知渺。几个伯母急忙上前,拉着她上下打量:“有没有受伤?”


    “可算回来了!”林老头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江知渺时陡然一松。


    这时,林大哥突然拔高声音,难以置信地盯着陆汀驰:“……林砚舟?钦州新来的那位县令?”


    “你认错人了吧?”挠着头,“我们……”


    “错不了!”大哥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陆汀驰的胳膊,激动地对众人道:“就是他!矿洞里救了我们的就是这位大人!他当时就说自己是钦州新上任的县令林砚舟,今日清剿矿场那些奸贼,我就在场亲眼看着!”


    在葡萄架下坐着的林三伯咳嗽两声,拄着拐杖站起身。他虽在矿洞深处没见过陆汀驰,却也跟着点头:“我获救后听其他矿工说过,救咱们的官爷确实年轻,身材高大,带着一队精兵,出手极快,那些守卫根本不是对手。”


    陆汀驰迎着众人的目光,神色坦然,缓缓开口道:“我不是有意隐瞒身份,只是矿场情况复杂,那些奸贼防范甚严,唯有不暴露身份,才能顺利进入矿场查明真相,解救被困的矿工们。”


    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恍惚。平日里只在街头巷尾听闻的“大人”,竟是这样亲和的模样。大伯母捂着嘴,眼里满是激动的泪花,喃喃道:“这……这真是咱家的福气啊……”


    二哥挠着头,嘿嘿地笑了起来:“我就说砚舟不一般,原来是县令大人!怪不得做事这么有魄力!”


    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众人围着陆汀驰,七嘴八舌地问着矿场的事。月光洒在每个人脸上,照亮了他们眼中的敬佩与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