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七月半
作品:《青山一路同云雨》 江知渺望着墙头那些探头探脑的邻里,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声音清润
“散了吧,各家都有活计要忙呢。”
她抬手轻轻一推,厚重的木门便“吱呀”一声合拢,将外面的窃窃私语与好奇目光彻底隔绝。
芙儿忽然红了眼眶。
她望着江知渺纤细却挺直的背影,只觉得三年来从未如此安心过。
每当婆母用最污秽的言语辱骂她,每当丈夫冷漠地别开脸,她都像被浸入冰窖深处,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可方才,清梧妹妹扣住婆母手腕的那一刻,她紧攥到发白的指节忽然松了劲。心口像被一簇暖火慢慢点燃,第一次有人为她挺身而出,竟还是个相识不过一日、比她还小的姑娘。
“清梧妹妹……”芙儿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你又……又帮了我一次。”话刚出口,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江知渺转过身,见她哭得肩膀微微耸动,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芙儿姐姐快别这么说。你先进屋歇歇,我与兄长还有几句话要说。”
芙儿用力点头,用袖口胡乱抹了把脸,转身快步走向灶房。
江知渺目送她进了屋,才转身看向一直静立一旁的陆汀驰。
陆汀驰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没想到沈姑娘如此伶牙俐齿,倒叫我刮目相看。”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芙儿姐姐被欺负得没了活路。”江知渺语气平静,目光却坚定,“我能否再耽搁你一日?”
陆汀驰挑眉:“嗯?”
“今日是七月半,”江知渺往前凑近半步,声音压得低低的,眼尾却扬起一丝雀跃的弧度,“鬼节正好借借势。那老婆子如此肆无忌惮,总得想法子破破她的胆气。”
见陆汀驰未立即应答,她歪着头补充道:“张婶一家好心收留我们,咱们帮着出口恶气,总不过分吧?”
阳光落在她脸上,将那双眸子照得清澈明亮,不见半分阴霾算计,倒像是捧着颗赤诚的热心肠。
陆汀驰看着她这模样,忽然低笑出声,摇了摇头:“你这鬼点子倒是不少。”他故意顿了顿,见江知渺眼里的光微微黯淡,才慢悠悠补充道,“既然拿这份恩情说事,我自然是要帮一帮的。”
“我就知道你不是知恩不报之人!”江知渺立刻绽开笑颜,转身就要往房间跑
“我去问问芙儿姐姐钱家的位置,再借些东西!”
陆汀驰望着她轻快的背影,唇角弧度未减。
江知渺从芙儿处借来黄纸和朱砂,在院中石桌上铺开。
陆汀驰站在一旁,见她用指尖蘸着朱砂画符,线条歪歪扭扭似孩童涂鸦,忍不住问:“这符……有用?”
“对付心里有鬼之人,形似就已足够。”江知渺头也不抬,专注地在符纸边缘剪出细穗,“关键在于怎么用。”
她将画好的符纸巧手折叠成小元宝状,又将最后几张黄纸剪成纸钱模样,往里掺了些碾碎的香灰。陆汀驰看着她将这些“纸钱”装进布袋子,不解地问:“这也要用上?”
“自然,”江知渺拍了拍鼓囊囊的布袋,发出沙沙声响,“等会儿趁她不注意,撒在她家院里,再配上些别的,效果才好。”
日头偏西时,两人揣着备好的物件往井卦村钱家走去。打听得知只有钱婆子一人在家,江知渺唇角微扬:“正好。”
暮色渐浓,两人悄声潜至钱家附近。江知渺绕到前门,将掺了香灰的纸钱从门缝塞入,又贴了几道朱砂符在门上,最后在门环系上红绳悬挂的小铃铛。
陆汀驰则绕至屋后,将一盏用青布罩着的灯笼挂上树枝。灯笼里燃着特制的磷粉,在夜色中发出幽幽绿光。夜风拂过,青布摇曳,绿光忽明忽暗,宛若飘忽的鬼火。
布置妥当,两人匿身于草垛之后。不多时,院里传来钱婆子的骂声:“哪来的纸钱和符?晦气东西!”接着铃铛“叮铃”作响,骂声戛然而止,显然被惊得不轻。
约莫一个时辰后,钱家灯火熄灭。陆汀驰悄声潜至钱婆子窗外,埋下一只陶罐,罐中几只刚脱壳的湿翅夏蝉,鸣声嘶哑如婴啼。罐口覆以薄荷叶,夜风一吹,清凉气息混着诡异蝉鸣飘入屋内,阴森莫名。
霎时间,屋内灯火骤亮,钱婆子的惊叫声充满恐惧:“什么东西在哭?!”
陆汀驰见状轻身跃上树干,拉动系着磷火灯笼的细绳。灯笼摇晃,绿光投在钱家后墙,映出晃动的诡影,如鬼魅攀爬。
钱婆子大抵是看到了墙上怪影,哭喊与惊叫混杂:“我错了!真的错了!你别来找我!”屋内传来翻箱倒柜之声,似在慌忙寻找辟邪之物。
江知渺强忍笑意,又从布袋抓出一把纸钱,扬手撒向院中。纸钱借风飘散,些许落于窗台。钱婆子透过窗隙见到飘落的纸钱,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冲出屋门,朝着院子胡乱磕头:“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江知渺见她已吓破胆,对陆汀驰低声道:“差不多了,我们走。”
月光清冷,洒在归途小径上。远处村庄沉寂,偶有犬吠更衬得鬼节之夜诡异非常。江知渺不自觉地靠近陆汀驰,衣袖轻触,方能稍减心中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