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命相连

作品:《流风记

    李琢阳把自己的玉石艰难地拿出来。


    原本晦暗的玉石倏地亮了起来,随即恢复到原来的不亮不暗的光泽度。


    “你方才恢复了神志,所以才会倏地亮了一瞬间。”


    “没错。”李霁洄拿出自己的玉石,光泽同李琢阳的那颗要弱上一些。


    “李琢阳,你先必须要好好休息了。”


    时间回到半月后,氤氲水池旁。


    二人抹完药又将衣服穿戴完毕,小桃和小叶等人还没有动静。


    “怎么还不回来,我出去看看。”


    李琢阳按住她:“今夜外面闹山贼不安全,江夏王在盘查府中人员是否有浑水摸鱼的贼。你且将大氅披好,我送你回去。”


    “怎么突然闹起山贼了。”


    “最近几个月一直不太平,边疆闹得更严重。”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契机。”李霁洄低头沉思,“下月吴王邀我去打猎,不知李恒会否前去?”


    听到吴王的名字,李琢阳下意识地皱了下眉。


    “勿与吴王深交。”


    “自然,保持安全距离。”


    李琢阳从后门送她,但脚踏单薄布鞋在门槛外没有进去,李霁洄也站在门口没动。


    “你在想什么?”


    “没有。。。。。。”


    “我在想一个事情。”


    “什么?”


    “计划了这么多,只知道你血条很厚,不知道你技能属性怎么样?”


    李琢阳歪头,眼里尽是疑惑:“血条。。。。。什么意思?”


    李霁洄捂嘴偷笑:“嗯。。。。。。就是你身板很硬的意思。”


    李琢阳了然地笑,“还可以,飞檐走壁其实也会一点儿。”


    “真的假的?”


    李琢阳笃定地点头,“我现在可以带你翻过王府的墙头。”


    李霁洄瞪大了眼睛,“轻功?”


    李琢阳无奈地抬摇头:“倒也不算,只借助蹬地的力量而已。”


    “那你觉得你能入得了英国公的眼吗?”


    “舍得一身剐,我让他看的就是我不要命的决心。”


    李霁洄微微地动了动嘴,最后点头,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而且,有些俗语出现的时间比她想象的还要早。


    二人隔着门槛聊了会天儿,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李琢阳才悄无声息地隐到屏风后面。


    近些日子,他一直暂住在屏风后的美人榻上。


    原本他是想睡在地上的,但耐不住李霁洄的坚决要求。


    她也不让下人们随意进来,怕李琢阳被发现了,但她并不知外面传的金城郡君被死人吓到昏厥传得有多离谱。


    梳头化妆这些事都在没事的时候自己练练就好。


    除去应邀打猎这日,李琢阳暂时在后门藏了一会儿。


    这日李霁洄故意打扮地素净了些,青绿色袒領襦裙披上赤金色披帛,没梳高髻,反而以愁来髻配上花钿。


    面白和口脂也抹地淡了些


    整个人显得愁容满面的。


    梳完之后,只留下小叶陪伴,李霁洄打开后门。


    李琢阳正靠在墙边,双手抱臂,不知在想什么,见门开了,便正好与李霁洄对视上。


    表示是说不出的古怪,随即移开眼,双手放在裤线两侧。


    “怎么了?很丑吗?”李霁洄摸了摸自己的头。


    “常看你不着妆的样子,如今却是有些不习惯。”


    李霁洄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


    李琢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蹲下来,挖出墙角石块下一个白白的东西。


    李霁洄也好奇地蹲下看,“什么东西?”


    薄纱随她弯腰的动作随意落在那张挖出来的绢纸上,李霁洄用手拨开,浑身都僵在原地微微颤抖。


    映入眼帘的是那双再也熟悉不过隐微微惊讶而舒展开的杏眼、中间疏落到眉尾却浓密细长的眉型、鼻翼右侧的痣、在自然状态下会微微张开露出半颗贝齿、如上弦月的微厚而长的嘴。


    都被碳石细细描摹出来,连嘴角那颗痘都作痣画了出来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转头与他相望的那一眼。


    “这是我。。。。。。”


    “没错。”


    “我已经好久没见过自己的模样,还以为与原主合二为一了。”李霁洄已经忍不住哽咽。


    李琢阳将画递给她,“怎么会,你就是你。”


    他说这话稀松平常,可李霁洄再也忍不住,一不小心摔倒在他始终如一的温柔里,轻柔但坚定地抱了抱他。


    扑鼻的草药清洌的味道,骨架子挂着薄肌肉硌得人生疼。


    “在我们那个时代,拥抱是最高的礼节。”


    “李琢阳,能在这个时代与你相遇,真好。”


    李琢阳愣了愣,圆眼也弯成了杏眼,温暖地快要融化掉,“李霁洄,开心点。”


    “娘子,时候不早了。”


    小叶隔着门在外面小声催促。


    李霁洄深吸一口气,陡然放开他。


    “今日我随机应变,你在家里躲好,千万不要再去英国公府,知道吗?”


    “你也小心。”


    李霁洄点头,不敢再多看他一眼,转身奔赴自己的战场。


    王府门口,倒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坐在马上,摆弄着手中的马鞭,身型随着马的动作而随意晃动了几步。


    他身后还跟着四个奴才,肩上扛着镶着绿底金花的宝相花纹的步辇。


    李霁洄来到他马下,行叉手礼:“恭请吴王顺安。”


    今天吴王穿得跟上次差不多,只不过换了种更加轻便的材质和布料。


    李谨撂了两下马鞭,拽缰绳将马头歪向另一侧,宽厚的身体歪下来靠近她。


    “本王今儿选的步辇倒是合了平乌的心思,平乌打算怎么谢本王?”


    见他又回到从前那幅笑面虎的模样,李霁洄也懒得理他,只道:“谢就免了,吴王上次从奴眼前儿带走一个活生生的人,这帐,奴还没跟您算呢?”


    吴王敛笑,直起身子,笑容变幻莫测:“本王以为平乌被贼人吓傻,便想不起来了。”


    李霁洄笑意满满:“自然不会。”


    吴王摇摇头,似是在感叹眼前人的狡黠,“上辇,今日有的是时间。”


    李霁洄也不推却,坐在后面悠悠地荡着。


    中途休息的时候,李霁洄还换小叶上去坐了一段路,李霁洄在地下走着。


    一向敢冲敢闯的小叶吓得大惊失色,望着在马边站着的吴王,尽管李霁洄安慰她不会出事的,但她的表情看样子已经抖如筛糠马上就要去世了。


    吴王只是望了一眼捂着肚子快要笑岔气的李霁洄,并未说什么。


    终于在快要接近正午时分到达酃湖山。


    李霁洄下了步辇,冲四位辇夫行礼道谢后才觉得腿已经坐得酸软。


    和小叶相互搀扶着随吴王来到一处宽阔地,已有三三两两的人搭好皮质帐篷,燃起篝火,有模有样地准备打猎所用的弓和箭。


    除了设备没有现代化,其余的就跟现代出去露营一样。


    见三人前来,几人不约而地上前行礼:


    “恭请吴王、金城郡君福顺安康。”


    “怎么不见李兄?”


    “奉御大人独自上山取些丰富树脂回来作燃料。”


    “嗯,我带郡君随处逛逛,你们随意。”


    “喏。”


    吴王眼神示意李霁洄跟上。


    小叶跟在最后。


    三人步行,沿着林间小道慢慢向上走。


    山路不似现代有专人修建,颇为泥泞,李霁洄走了没多久就满鞋是沉重泥土。


    吴王侧目,主动伸出手,“扶着。”


    李霁洄提起裙摆,低头躲避着泥坑,“多谢吴王,不用。”


    没注意头上的人被拒绝后适合表情,李霁洄一心避着泥土,手腕突然被人提起,连带着整个人都被高高地拽起,腋下被抻得生疼。


    “你干什么啊?”


    李霁洄像小鸡仔一样被拎到旁树林间的空地上,吴王才将她放下,笑容收缩了一半。


    “本王有意投诚,你这妖女又是何态度?”


    李霁洄看了眼周遭的环境,吴王将她带到很深的密林之中,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已不见半分阳光。


    呵呵,投诚到不见得,杀人抛尸倒是个好去处。


    上次带人走留她一命,不过是借她目击证人之便编造借口,自己好脱身罢了。


    “小叶,我有些冷了,你去营地将我的大氅拿来。”


    “娘子。。。。。。”


    “去吧,别怕,沿着脚印一直向下走就能看着。”


    “喏。”


    吴王冷眼看着小叶的身影消失在层叠的树叶之中,转而看着她。


    李霁洄不慌不忙靠在身后的树上,以便有支点将摔断的脚腕微微抬起,弯腰拾一支坚硬的木枝。


    “怎么,想故技重施?”


    李霁洄挑眉,将树枝外的枯皮扒开,露出里面的尖尖。


    “如果奴用手中的木枝划破殿下的颈部,殿下一定会杀了我吧。”


    李霁洄把木枝抵在吴王的胸口上,眼神挑衅。


    李谨倒是无谓地笑笑,伸出华贵的鹿皮靴子头顶在李霁洄的患腿处,李霁洄的咬肌微微颤抖了下。


    “本王定在杀你之前把你这条腿好好折断。”


    话未说完,李霁洄就将木枝捅到吴王的咽喉上,并且使了力。


    吴王一脸震惊地看着她,握住咽喉处的木枝反向怼到她的心脏处。


    李霁洄能明显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强大力量,木枝沿着纹理渐渐开裂,渗到衣服里,甚至扎进肌肤里。


    李霁洄陡然松手,扣住身后的老树皮默不作声,任凭吴王手下用力。


    胸口传来一阵阵地刺痛感,有什么冰凉的液体从伤口处不断地流淌出来。


    脸上男人的压迫感十足,他不清澈的气息喷在李霁洄的头顶,声音变得阴暗森冷,“妖女,找死。”


    李霁洄也毫不客气地用身体回顶,穿心的痛瞬间流过四肢百骸,她强忍着痛与他角力:“那吴王还等什么?”


    下一秒,木枝“咔嚓”一声断裂开,惯性让吴王向前倒去,他顺势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


    脖子上不断压迫的窒息感让她很快呼吸不上来。


    她睁不开眼睛,只能把手强行塞进他手掌的缝隙中,艰难痛苦地吐出几个字。


    “只要。。。。。。”


    李霁洄原本想脱口而出的被硬生生憋回,她转念间,说出口的却是:“杀了我吧。。。。。。”


    吴王神色晦暗无比,有一团弄浓重的阴影在他眼中流转,看着李霁洄已经开始慢慢失去了意识才忽地松开了手。


    脸上随即挂出讳莫如深的笑容,垂手站在一旁好整以暇。


    喉间的是窒息感一瞬间消失,李霁洄赶紧跪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不断涌进来的空气。


    她捂着伤口,慢慢恢复了神志,吴王就站在一旁看着她。


    “吴王好身手。。。。。。”李霁洄恶心地摸了一把胸口的血迹,展示给他看。


    吴王神色未动:“你今天多余的动作很多。”


    李霁洄粲然一笑,靠着树站了起来,“自然,这伤若是自己伪造,定然漏洞百出。”


    李霁洄把裙子上沾染的泥土掸去,“更何况,刺伤已成,殿下对外人总得有个说辞。”


    吴王的笑微微收敛,脸色变得难看。


    “有话直说。”


    李霁洄点头,“请殿下帮奴一个小忙,最近长安城不太平,有一撮右股刺着狼图腾的刺客混入流寇之中意欲行刺。”


    “这话,随意地,对英国公说说就好。”


    吴王一愣,“狼图腾?”


    “殿下可知?”


    “略有耳闻,本王只是疑惑,你怎知?”


    “奴也略有耳闻。”


    吴王审视的目光在李霁洄身上来回扫动:“同为武将,江夏王若知你在暗中对付英国公不知该作何表情。”


    “并非对付,只求共赢罢了。”


    李霁洄在心里叹了口气,望着远处从树叶缝隙中透进的光。


    吴王看着她还想说什么,远处异样的风声引起他的警觉。


    一瞬间,李霁洄还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拉到树后,随即撞入一个坚硬的胸膛中,身前如雷电迅捷的木箭“咚”地一声卡在了树木之中。


    箭尾传来的剧烈震动甚至能穿到李霁洄的脚下,似地震般轰鸣不绝。


    震得李霁洄浑身的伤口痛。


    顾不得其他,李霁洄赶紧把最后陈词传递给吴王,“此时若成,前尘往事便一笔勾销,殿下放心。”


    吴王看了她一眼,松开她的手。


    李霁洄知道他听到了。


    她躲在树后望着远处,几百米之内没看见人影。


    过了一会,吴王率先走了出去。


    对着前面朗声道:“恒兄,练箭怎么练到此处了?”


    李恒行礼,“闻此处有骚动,原以为是宵小作乱,所以过来查看。”


    李恒眼神微动,往这边探了过来,“没想到是吴王和金城郡君。”


    突然被cue到,李霁洄捂着胸口从树后走出来。


    李恒略微皱眉,眼角也稍微向下压了些。


    李霁洄行礼,没等她开口,吴王率先解释:“方遇流寇逃窜,郡君为追其才负伤。”


    李霁洄松了口气。


    李恒的眉头皱得更深,“流寇?”


    “圆头长脸,身型灵活,头发胡子浓密虬结,尤其是那双眼睛。。。。。。”


    李霁洄抬头观察李恒的神态表情,“明明是异域人,却长了一双浓黑的睛珠,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李恒听此表面上未动,可嘴角明显地往下动了半毫米。


    李霁洄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