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言两语
作品:《机缘档案》 青垚打定主意后才终于伴着这浓重的夜色睡下。
有人一生所求,不过他人的三言两语。
清晨,天神殿那几年都动不了一次的马车终于再一次驶到了大路上,它载着青垚与方丈伴着晨露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一声高亢的马啼声自山间传来,传遍了天神殿的每一个角落。
殿中的小道长们被惊醒,而后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翻个身便又睡着了。
但此刻的祐宁有些许的不同,他房内的窗户常年被关上,白天是不想被人窥探,晚上...那只会记录他罚跪的时日,他知道无人会再在意这一点的不同,但也总是想捡起这一两分微薄的体面。
视线被收回,祐宁正坐床头,他此刻应该规矩的,无论是规矩的睡下,还是规矩的坐好,可他不想了。
祐宁将背靠在床头竹子做的床栏上,床头与墙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祐宁也无所谓,就着这个姿势便将头靠在墙上,鼻尖木头的气息混着一点潮湿,大约是下雨的缘故,更改的麻烦,他总会第一个感受到的。
祐宁其实也不想再睡下了,只是有些忧心他明日脸上的憔悴,那些莫名的关心与在他脸上停留的目光,无论是因为什么,他通通都不喜欢。
又过了许久,确认不会再有声音传来后祐宁才又将眼皮阖上,胡思乱想也好,闭目养神也罢,就让他放纵这一个晚上吧,太规矩了,太多他挣脱不了的规矩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盏茶,一柱香,亦或是一个时辰,祐宁不知道,他只想在这个不分昼夜的屋子中呆到头发花白,那样他就不用再面对那一切的一切,真希望天神殿中不再有钟声,也没有此刻门口那急切敲门的人。
祐宁皱起眉头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随后只能强制自己要时刻保持风度,清了清嗓子拿起一旁的外衣边披边问道:“十一?”
‘十一’是他们初入天神殿那天方丈为那侍从取的名字,祐宁当时没有了反驳的心力,再后来看那侍从已接受了便也一直叫到来了如今。
门外的十一终于听到了那熟悉的疑问后,便也停下了敲门的手“是我。”
‘吱呀’沉重的大门又一次被打开,那令人牙酸的声音不经让人疑虑它还能存活几时,祐宁仅匆匆的穿上了外衣,外间的风吹入引得他一阵闷咳。
十一侧过身子但仍挡不住冷风的侵袭,落在外间的手很快便感受到了寒意,祐宁好不容易止住了闷咳,那手心却是要马不停蹄的去给另一只手提供暖意“何事?”
祐宁的声音还带着哑意,十一却先退后一步朝祐宁行了一个礼“传陛下旨意,宣三皇子入宫觐见。”而后张开双手,上面是一张弯曲的纸条。
祐宁将他手中的东西接过,打开,果然是他那日思夜想的字迹与内容,可是为什么呢?
“稍等,我先洗漱一番。”祐宁将纸条攥在手心,沉稳的与十一交代完后才轻轻的将门合上。
回到房后祐宁将压在衣服底下的包袱小心的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他在此处绝不可带上的精美饰品,与他此生唯一得到的写着‘三皇子此生无召绝不可入宫’的旨意。
祐宁又用指尖描绘了一遍当时那茫然失措的男孩,而后将那纸条小心折好卷进这圣旨中,不用数,这次是这十几年来,他第十三次出这天神殿。
祐宁换好衣服后便又坐上了那简朴的马车,依旧是车夫与侍者,依旧是那执一古卷紧张默念流程,默默检查自己仪态是否松懈的祐宁。
昨日,应该好好歇息的。
种种事情的发生,总是让祐宁更加的坚定,这世间真的是他的罚,或大或小罢了。
马车行至偏门旁,祐宁解下许久不用的玉佩,下了马车,明明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但他便是觉得,下了马车后他便不再是那个祐宁。
此刻的他可以坦然的接受他人的目光,而不是默默去品读那眼神中的含义;此刻他的一切善举皆因向善而非赎罪。
这里是他在心中偷偷为自己所划定的净土,他太需要这样的地方了,不强求任何人的认同,他也不想告诉任何人,就在心中好好的守着这个他唯二可以呆的时间长一点的小净土。
明明是到了世人口中规矩严苛的地方,他却每次都能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祐宁下意识的便想往西路的文渊阁而去,但却被在马棚外等候的太监拦住“殿下,请来这边,陛下让咱家立刻请殿下去崇政殿。”
‘崇政殿?’祐宁下意识看了眼天色,此刻父王应该在于大臣议事才对,他去是否不太合适。
但是是父王让他去看看的,那总是可以的,即使只是在那里漏个面,那也会有更多的人对他这位三皇子有印象,他想。
“好,烦请公公带路了。”但出乎祐宁意料的,那公公吩咐手下人抬来了一顶软轿,这下祐宁确实不敢再上前了,他怀疑的看向眼前人,不得不承认,这皇宫上下都知道,三皇子不可奢华,这软轿无论如何都不会准备到他的身上。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动,双方的人程一种对峙的形式在这马棚门口站立。
“这,三皇子,这确实是陛下的旨意。”眼看这时间一时一刻的过去,看着那明显警惕的祐宁太监也有些慌了“这咱家也别让陛下等着急了,三皇子您先上去不是。”
看着对方越来越谄媚的姿态,祐宁突然就卸了力气,他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人算计的,祐宁抬脚上了软轿。
他没有坐过这东西,刚起轿时的失重感便让祐宁吓了一跳,他见过自己的哥哥坐这个,可是他应当永远也学不会他们的习惯与潇洒,此刻祐宁只能绷直脊背,悄悄抓紧一旁的把手,尽力维持着表面的温润,一路上都在担惊受怕。
等到了地方,再失了魂的祐宁都要掐自己一把将魂喊回来了,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走入这大殿之中。
与他以往见到的不同,伴随着太监宣见的声音,祐宁感受到两旁那仿佛要将他灼烧的视线,他此刻只能尽量稳住自己的仪态‘不要漏怯,千万不要。’
“父王。”祐宁站定行完礼后终于小松了一口气,他垂眸照着他所知道的规矩的站在那里,专注的注意着上首的人发话。
“抬头。”一道沉稳而威严的声音响起,祐宁抬起的眸子中带着疑惑,突然他的余光扫到了一旁的身影“仙者与方丈?”虽然仙者带着帷帽,但那身影,不会错的。
未等祐宁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便已经按照皇帝的手势往前两步而后退至一旁。
“今日留各位爱卿,主要是为一道旨意,方丈。”皇帝的手点了点方丈的位置示意他,方丈向前走了两步在众人面前道:
“前段时间天降甘霖,亦降下即将收复小国之预言,此乃天佑我北国,而就在昨天,贫道与徒儿”那方丈的手指向青垚,青垚也很给面子的向前几步“在梦中得混沌天神之旨意。”
混沌天神这名号一出,果然那朝臣中便炸开了锅。
‘咳咳。’皇帝干咳了几声,朝臣方才安静下来“继续。”
方丈感激的朝皇帝行了礼才又说道:“混沌天神已在考察我北国,但发现天神殿却将一不属于那的人困在那十几年之久,并且是与祂的名号,我们的擅作主张让天神沾上了因果。”说着方丈低头告了声“此乃贫道的过错,所以今日贫道来到此处,便是来洗脱三皇子的冤屈,是北国众人有愧于您。”
方丈朝祐宁的方向低下了头,祐宁愣在了原地,很久很久,久到朝臣的讨论,父王的致歉与方丈的夸赞都已被他耳中的嗡鸣所覆盖。
“因果循环,天神定会保佑三皇子,佑我北国。”
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论结束后祐宁被方丈留在了皇宫之中。
他应该高兴的,但此刻祐宁却只感觉自己的脸颊两侧的羞耻感冰凉的发麻,当众处刑,不过如此。
其实他可以调理,以前他失去了一切他仍会觉得自己很厉害,起码在他不知道时,他是天上之人,而且还激怒了天神。
但此刻别人告诉他不是的,你什么都不是,只能听候发落,别人说你是罪人你便是,说你有福便站在这宫殿之前。
他一切是如此的可笑。
祐宁刚下软轿便有一大堆宫女围了出来,祐宁有些迷茫,他现在只想找一个无人处吞咽自己的情绪。
一路堪称毫无形象的敷衍了一众的宫人,祐宁急切的走着,突然他觉得脚下的触感有些不对,低头是洁白的兽皮地毯,祐宁默默的往后退,脚下是格格不入脏污的鞋子与他那杂乱无章的脚印。
门口欲言又止的宫人不尴不尬的蹲下,正打算为他换鞋。
真丢人,祐宁突然想起了青垚,他应该去向他道谢的。
脑子里是青垚的游刃有余与从天而降,那才是天上之人,那才是区分于世间之人。
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