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雷塞纳族不需要不忠指挥的族民。


    将还在跳动的那颗蓝心生吞腹中后，奥索擦掉嘴边的血，眸光如淬寒冰望向仿若一根柱子矗立许久的马丁：“连最基本的休眠都做不好，有什么资格留在我身边？嗯？”


    妄想隐身的马丁捡回自己的声音：“指挥，属下甘愿受罚，只是指挥也看到了，凌图心智坚韧大大异于属下之前改造的那些实验体。”


    “你的意思是，换成别人，也会出现今日的状况？”


    马丁唯恐指挥会像将蓝星吃掉一般将他也生吞活剥了，正要极力找补，就见指挥将昏厥的凌图抱上手术台，手指落在凌图的嘴角两侧，向上推了推，又向下移了移。


    直到找到了一个最佳弧度，“还是笑着更好看，你可以让她的嘴角一直维持这样的弧度吗？”


    马丁没有任何犹豫：“能。”


    指挥愿意给他第二次机会，就算是将地上的那些蓝色碎肉都缝补成原貌，他也会硬着头皮接下，而指挥的诉求，只不过需要抽出几根肌肉，再裁剪一番既可，马丁举起一柄剥离刀，奥索却在马丁准备剥开凌图的脸颊前阻止了马丁。


    这样简直是太便宜凌图。


    奥索叫停马丁，又命伊丝和威尔士迅速赶来。


    已经耗费至此，岂能功亏一篑？


    ·


    寒季昼短夜长，十点钟天还是黑蒙蒙的，凌图翻了个身悠悠转醒，一看时间，她惺忪的睡眼都瞪圆了。


    竟然十点了！


    她的闹铃怎么没响？


    昨晚蓝星很缠她，可三次后也睡了，凌图感受了下下身，不疼啊，又摸了摸腰，也不酸啊。


    以她数月锻炼出来的体力，只要没有翻倍，不至于睡懒觉睡到十点吧！


    “——蓝星！一定是你干的好事！把我的闹钟按掉了是不是！”凌图冲着身后吼道。


    卧室里哪有蓝星的影子？


    走下楼，凌图一阵恍惚，她竟然看到蓝星穿着一身乌木色制服，胸口带着赤黑色A级徽章，坐在沙发里，神色专注的在看书！


    凌图匆匆跑下楼，似是打量异类般打量起蓝星，蓝星将解剖学概述的书放在一边，把凌图拉到怀中，斜乜一撇，声音低低沉沉：“醒了就来找我？”


    这个家伙，又想糊弄她！凌图不看蓝星，人也从他怀里挣了挣，“就事论事！你为什么关我闹铃？”


    “什么？”蓝星满脸困惑。


    难道是她误会他了？是闹铃没响？可是好端端的，他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凌图摸了摸蓝星的额头，确实有些凉。


    “生病了？”


    “怎么这么说？”


    “那你怎么按掉我的闹钟？还看起解剖学了？你平日不是最不喜欢看我这些书的吗？你说什么来着——血腥。”


    闹钟？血腥？


    “怎么不说话？”


    “在想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蓝星吻了吻凌图的脸颊，见凌图收起探究的目光，转而关心起今日安排，他的眼中划过一丝得意。


    “我们去哪？”坐进飞行艇里，凌图摆弄手表，才发现手表上的时间和手环显示的时间竟然差了三天。


    蓝星余光落在凌图身上，边操控飞行艇升空边说：“带你去第九区。”


    “也是个舰区吗？不是只有八大舰区吗？何时又冒出来个第九区？”凌图的注意力果然被第九区吸引，不再摆弄手上的手表。


    “第九区是我最初生活的地方，也是大多数勒雷塞纳族依旧生活的地方，我想带你去看看我的曾经。”


    蓝星的曾经？


    凌图垂下眼，复又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好啊。”


    去第九区的路上，蓝星一直在操控着飞行艇，凌图几次朝蓝星看去，都会被他胸口的徽章闪到眼，可一想到接下来他们要去的地方，凌图就理解了蓝星今日为何会是这般打扮。


    谁不想荣归故里呢？


    ·


    将所有都推给末蒙，被表哥从牢狱里救出来后，苏珊娜被勒令不许离开第九区。


    苏珊娜不想嫁给表哥，可她又离不开第九区，母亲屡屡劝说，苏珊娜却始终忘不了那个给她带来短暂梦境和无尽痛苦的男人。


    “珊娜，你这样又是何必呢？”表姐再一次劝说：“阿库他得族长赏识，将来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下一任族长，你同他在一起，只会幸福一生啊！”


    “幸福一生？”苏珊娜迟疑半响突然笑了，对她而言，没有蓝星何来幸福一生？


    被囿于第九区，成为繁衍机器，为了巩固地位仰人鼻息，她明明不爱耶伦库，她爱的人只有蓝星啊！


    就算有孵化基地来孵化他们的孩子，她也不要，她更不要教养耶伦库的孩子！


    可是无论她说多少次，母亲不信，父亲不喜，就连表哥他明明知道她心不在他，也一而再的漠视她的心意。


    “他又不爱我！为什么要逼我！”


    “可你爱的人也不爱你！”表姐说完也没了耐心，抛出惊雷：“珊娜，今日是最后一日，明日不论你愿不愿意，都是你和阿库定彩之日。”


    “你说什么！”


    “族长会当着全族的面，宣布你们结为伴侣。”


    “不可能！明日……明日明明……”


    “你没忘最好，明日可是勒雷塞纳族的一年一度向指挥进献忠诚之日，在这一日宣布你和阿库结为伴侣是何用意，即便我不说你也该明白，整个勒雷塞纳族都会给你们送上最赤诚的祝福。若是你敢做出令家族抹黑的事情，不止是你，你的父母祖辈我的父母祖辈都将被刻进耻辱柱，永生永世愧对勒雷塞纳！而你爱的那个男人，听说也是勒雷塞纳吧！不论他明日是否会出现，即便没有出现，也会因为破坏全族的万众瞩目的定彩之日而愧对全族！”


    苏珊娜瘫坐在地，若是早知今日，她还不如死在牢狱！


    在向指挥进献忠诚这日定彩，该是无尽风光，苏珊娜从小就幻想着有朝一日她和她爱的人能在这一日结为伴侣，被所有勒雷塞纳族见证。


    那个人，应该是蓝星，而不是表哥耶伦库啊！


    苏珊娜整个人浑浑噩噩，从傍晚到天明，直到在母亲和表姐表妹的帮助下穿上吉服，被表哥拉起她的手，走向高台。


    精神矍铄的族长嗓音恢弘，苏珊娜却好像在下方密密麻麻等待宣誓的勒雷塞纳族中，看到了那个男人，那个她盼着再见一面的蓝星！


    耶伦库紧紧攥着苏珊娜的手，“表妹，别忘了全家的荣辱。”


    “——他们在做什么？”


    凌图从未见过这么多勒雷塞纳族，她看向一旁的蓝星，就见蓝星那双褐色的眼睛里仿若有光在闪烁，他勾起嘴角，一副很是愉悦的模样：“今天是勒雷塞纳族的进献日。”


    “勒雷塞纳族还有进献日？”


    “当然，勒雷塞纳族在进献日这一天，所有成年男女，都要将自己全部的忠诚奉献给指挥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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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挥大人会降下圣光，保佑那些成年男女和他们此后孵化教养的孩子。”


    听起来很玄妙，为了能看清楚高台上的老族长，听清他念念有词的宣言，她垫了垫脚。


    蓝星扶住乱动的凌图：“他没有我好看。别乱动，伤到怎么办？”


    凌图嘟囔一声：“我又不是看他，我只是想看看指挥来了没有。”


    “你……想见指挥？”


    “你不是说指挥会降下圣光吗？不来怎么降下圣光，我还没见过圣光长什么样子！”


    “指挥已经降下过圣光了。我感受到了。”凌图身前的一名勒雷塞纳族少年转过头，笑脸盈盈的对凌图说。


    蓝星牵着凌图走出进献仪式，她捏了捏凌图的脸颊，似是玩笑般说：“走吧，看来只有你感受不到。”


    凌图回头望去，万千勒雷塞纳族触角向上立起，如沐圣光，起誓忠于指挥之心皆声如洪钟。


    高台上的族长眸光似泊岸沉锚，直到那一身乌木色的男子逆着人群离开，他才看向耶伦库和苏珊娜，宣布他们结为伴侣。


    苏珊娜如没有五感的傀儡。


    她看到了蓝星哥哥，也看到了他身边的凌图。


    而她的身边，再也不会是蓝星了。


    “所以你今日带我来第九区，不止是为了带我看你曾经生活的地方，还是为了向指挥进献你的忠诚？”凌图看向蓝星，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被看透的尴尬，只是笑着反问：“你还会因为我对指挥的忠诚，而怀疑我对你的心意吗？”


    “当然不会。忠诚于指挥，也不会减弱我对你的爱，我已经明白了，很早以前就明白了。”


    蓝星余光钩沉落在凌图的小腹，又匆匆移开，他揉了揉凌图的黑发，神色缱绻且坚定：“不止为了进献忠诚，我也希望指挥的圣光可以保佑你。”


    凌图不明白蓝星为何如此认真，她又不是勒雷塞纳族，她都无法感受那道圣光，怎能觊觎勒雷塞纳族的荣光与护佑？


    凌图从未想过这么遥远的事情，不过，她倒是想到了一个不得不提起的安排。


    珀西·契留给她的抑制呕吐的药还能再吃两天，纵然她还想再等等，可留给她的时间却不多了。


    最近几日，她甚至明显能感觉到自己胃内翻腾，即便是吃了药，也总忍不住干呕。


    这可不是一个好征兆。


    回程的路上，与天际霞光方向相悖，蓝星专注地操控飞行艇，凌图捏了捏他的耳朵：“有感觉吗？”


    “你说呢？”蓝星探身过来，学着凌图的模样捏了捏她的耳垂：“怎么了？想……？”


    “不是！你好好驾驶！”


    蓝星毫不吝啬溢美之词：“这里景色倒是不错，不过不及你的颜色。”


    凌图脸色绯红，她才不想，见蓝星没有转为自动驾驶的意思，她呼出一口气，似是下定决心：“你上次说的那个手术，帮我安排吧。”


    “摘除胃的那个？”


    “嗯。”


    “怎么改变心意了？你不是说你还想再等等……”蓝星眼含探究，耳朵又被凌图握住，轻轻抚摸着：“方才你站在那么多勒雷塞纳族之中，可有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嗯……？异类？没有。”


    凌图终于释然，也终于下定决心：“所以，就算我摘除了胃，只要我自我接受，便也不会是个异类。”


    “你想什么时候做？我帮你安排。”


    “三天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