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江的风裹着水汽，吹得论剑阁露台的栏杆微微发凉。青石板地面被江水润得泛着淡光，远处江面上的船帆像点点白帆，在雾色里若隐若现。通报的小童站在露台边缘，手里捧着个漆木托盘，看了眼赤翎儿、喜羊羊和灰太狼，才开口道：“还请以内息之力激起江面十丈高，金铸手近日专注于九天惊虹最后工序之事，此时间，非特殊情况，普通人也见不到他。但此露台不远处正是剑庐，若是可行，金铸手自当也知晓有客寻他。”


    “哎 —— 原来要这么麻烦才可以见到吗？” 赤翎儿挠了挠后脑勺，发丝被江风吹得晃了晃。她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时衣襟微微绷紧，右手成掌，指尖泛着淡淡的内力光晕：“那也只能按规矩来了，希望他不会不讲信用…… 哼！” 话音落，掌风裹挟着内力隔空击向江面，水花瞬间冲天而起，足有十丈高，水雾像细雨般溅落在露台上，沾湿了几人的衣角。


    “呼 —— 现在可以让我见识见识那个传说中的金铸手了吧？” 赤翎儿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一脸得意地笑着看向小童，眉梢都扬了起来。


    就在这时，水下忽然传来 “咔嗒” 的机关声。伴随着回落的水势，青石板台阶从水下逐阶升起，缝隙里还滴着水，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恰好铺成一条通向剑庐的步道。小童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个 “请” 的手势：“请。”


    “好精妙的设计……” 赤翎儿小声嘀咕着，率先踏上步道，鞋底踩在湿滑的石板上，还特意放慢了脚步。喜羊羊和灰太狼紧随其后，喜羊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步道边缘，指尖沾到的江水凉丝丝的。


    剑庐的朱门虚掩着，炉烟混着松炭的暖意从门缝里漫出来，驱散了江风的凉意。阁内并非寻常铸剑庐的燥热，反倒像座藏锋的书斋：左侧立着半人高的青铜熔炉，炉口余烬泛着暗红，偶尔迸出一点火星，落在青砖上便熄灭了；炉边的木架上悬着十余柄待淬的剑坯，寒光映在墙面上 “铸剑九要” 的石刻上，笔画刚劲有力。右侧的檀木书架摆满了剑谱和矿经，有的书页微微卷起，矿经封面上还沾着点墨痕，狼毫笔斜搁在砚台边，墨汁尚未干透。


    金子陵正斜倚在窗边的栏杆上，手里捏着柄折扇轻摇，扇面上墨绘的剑图随着动作轻晃。他的目光原本落在熔炉上，听见脚步声便笑着回头，瞧见喜羊羊这小小的幼童时，眉梢微挑，惊讶稍纵即逝，很快便温和开口：“鹿青衫，笑谈中，炉火星飞淬玉龙；铸得神兵千万柄，不求寸土，唯赠英雄。欸？不知道三位小友寻金某有何事？”


    “久仰大名，这次也算是有机会与您见上一面了。” 赤翎儿走上前，微微耸肩，坦然说出目的，“此次来也不过是想要拜访一番，同时咱最近正在寻找某个人，也是来见识见识传说中的金铸手是否就是咱要找的人了？” 她晃了晃手腕上别着的酒葫芦，葫芦口的木塞碰出轻响：“不知大师此刻是否空闲，不如一起与翎儿边喝边聊？”


    “啊，我们的话，嗯，单纯来看看……？” 喜羊羊挠了挠头，左看看右看看 —— 阁内的剑坯和熔炉虽新奇，却也不算陌生，只是跟着同伴专门来拜访，总觉得有些怪异。


    “哎呀，瞧你这脑子，赶不上叔叔了吧？” 灰太狼敲了敲喜羊羊的脑袋，语气带着点调侃，“只有在这儿，才有你灰叔叔能用的原料，来这儿拜访，找人借下工具啥的，总是最基本的礼节。”


    赤翎儿这才注意到喜羊羊的年纪，连忙咳嗽两声，耳尖有点红，慌忙把酒葫芦收进怀里：“咳咳…… 说来我都还没注意到自己这边还有孩童，应该不能喝酒的来着？”


    “顺便咱们也能问问这论剑海之事…… 还有咱们刚来此处时经历的那些事。” 灰太狼说着，眼睛转了转，时不时瞥向金子陵和赤翎儿，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戒心 —— 虽有戒心，却不算多。


    赤翎儿见状笑着补充：“说来我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赤翎儿，一介普通的村姑，请问这位灰先生，还有这个孩童该怎样称呼呢？” 喜羊羊和灰太狼赶忙做了自我介绍。


    金子陵收起折扇，指尖轻轻叩了叩栏杆边的青石，语气温和：“三位既来拜访，便是金某的客人。” 他侧身引三人往阁内的檀木桌旁走，又唤了侍立在外的童子：“沏一壶云雾茶来，再备些蜜饯果子。”


    待几人坐下，他看向赤翎儿——似乎为了缓解赤翎儿为酒尴尬之事情，说道，“姑娘不必介怀，铸剑庐里炉火星飞，本就不宜饮酒。稍后那云雾茶是我托人从南山采的，茶汤清冽，配着炉边暖意，倒比酒更能静心说话。”


    很快，小童端着茶盘进来，青瓷茶杯里的云雾茶泛着淡绿色，蜜饯果子装在白瓷碟里，透着甜香。金子陵顺手将蜜饯碟往喜羊羊那边推了推，示意是为他准备的。


    “啊哈哈……也好，也好。”赤翎儿有些尴尬的举起茶杯微抿了一口。


    “啊，谢谢…… 呀～来到这里后，还是头一次吃到甜食。” 喜羊羊拿起一块蜜饯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颗小团子，糖渣沾在嘴角，啃得格外认真。


    “嘿，要不是之前的地界糖实在难找，你倒是给你灰叔说不就得了。” 灰太狼笑着摇头，又看向金子陵，语气带着点自信：“嘿嘿好说好说，回头我也给大师修修炉子，打打煤窑，让这火也能烧得更旺些…… 我瞧着，这倒还有不少能改进的地方就是。好歹来主人家拜访，也不能啥都不做，你灰叔我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搞发明和修理咯。”


    “啊，说到这个，这论剑比赛十分热闹的原因我们倒是清楚，是因为那把好剑。” 喜羊羊咽下嘴里的蜜饯，想起正事，学着大人的样子拢了拢衣角，别扭地行了个礼 —— 身子歪了点，明显练得不熟，却透着认真，“但具体的规则，时间，还有流程什么的，还真不知道，就麻烦大师讲解一番了～”


    金子陵耐心地将论剑海的规则、时间和流程细细说了一遍：“赛事共计 10 日，10 日之后剩下三人，决出胜负。至于报名，有北嵎王城的帮助，凡是进入北嵎有实力者都将自动计入榜单中。” 他顿了顿，补充道，“传言北嵎大商王朝有秘法可与地脉勾连，掌握山河动向，如今看来却不是虚言了。”


    喜羊羊和灰太狼相互对视一眼，都微微点了点头。喜羊羊先开口，语气里满是好奇：“说起来一路走来，无论是身边的朋友还是路边的路人，都说着这北嵎大商王朝。看着倒是蛮有名的样子，他们是这里的大王吗？”


    “毕竟这么大的盛会说操办就操办，那肯定也有点实力啊。” 灰太狼接过话头，问题比喜羊羊更深入，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眼里带着点琢磨的神色。


    赤翎儿在一旁端着茶杯，小口品着茶，静静听着两人与金子陵交谈，偶尔点头附和。


    “北嵎大商王朝自建国至今已逾二百载，虽为北嵎一方地区之国，却在民生、武备上根基扎实，颇得当地百姓信服，确有支撑盛会的实力。” 金子陵说着，抬手为几人续上热茶，热水注入茶盏的声音轻响，水汽缠上他的指尖，“不过此次论剑海，实则由三清道界主理，逍遥子前辈亲自主礼、定章程。大商王朝是从金某处听闻此事后，主动提出支援，或调派人力规整场地，或筹备粮草医械以备不时之需，一来是敬三清道界在正道的声望，二来也是盼借论剑海聚天下剑心，护北嵎安稳，算是桩互惠互敬的美事。”


    他看向灰太狼，唇角噙着浅淡笑意：“故论剑海的操办核心仍在三清道界，大商王朝的支援，更似江湖同道间的雪中送炭，而非主理者的身份 —— 这做派，倒也配得上‘有名’二字。”


    随后，他又转向赤翎儿，问道：“姑娘方才说在寻某人，又疑金某是否为那人 —— 不知姑娘要寻之人，可有什么特征？或是与铸剑、剑道有关？”


    赤翎儿摸着茶盏，有些犹豫地说着：“我此前与一个僧人有过约定，好像是叫什么……颐莲大师。他叮嘱我要替他保护那黑莲化身之人……不过，我好像是失忆过了的原因，最近才想起来这些事情，也不知那黑莲化身如今叫甚，身处何方。”


    金子陵稍有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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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缓说道：“姑娘不必介怀，失忆后重拾旧约，本就需慢慢来，急不得。坦诚而言，‘颐莲大师’与‘黑莲化身’之事，金某并未听闻 —— 我这些年多埋首铸剑，或为论剑海筹备奔走，对江湖中僧门轶事、隐秘化身之事，确是不甚了解。”


    “也好，也好，翎儿去别处寻觅便是，也多谢大师此番款待了。” 赤翎儿微微点头，没有强求。


    “不过姑娘若想寻踪，倒可从两处着手。” 金子陵又补充道，“其一，颐莲大师既为僧人，或许与苦境中几处古刹如桐庐寺有关联，若能寻到他的同门或旧识，说不定能问出黑莲化身的特征或踪迹；其二，如今论剑海开幕在即，天下江湖人汇聚海崖，三教九流皆有，姑娘可寻消息灵通者，或许曾听过‘黑莲化身’的名头。”


    “那翎儿也不多麻烦大师了，此次还是翎儿第一次出了远门，多谢大师给出方向，不然定要四处乱找哩。” 赤翎儿笑了笑，起身准备告辞。


    “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 金子陵也起身相送，“第一次远门历练，难免有些手足无措，这就像铸剑初熔矿石时，总要试过几次火候才知分寸，不打紧的。”


    赤翎儿与金子陵告别后，便踏上机关步道离开了剑庐，露台上的江风很快卷走了她的身影。


    此时阁内只剩喜羊羊和灰太狼两人。喜羊羊看向金子陵，语气里带着稚嫩的坚定，还有几分不理解：“还有，大师，有关于近期，在各个寺庙横行无忌的那个恶人的事，你可有曾听过？我和我的同伴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到他，然后阻止他，但现在说实话，各种意义上还是太被动了……”


    “是啊，总不能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转悠来转悠去，又不是在和小灰灰玩老鹰捉小鸡。” 灰太狼也跟着点头，脸皱着，“而且，如今人多眼杂，难度又何止几何级的上升啊。”


    “少年人怀此侠义肝胆，诚为可贵。” 金子陵轻合折扇，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扇端，语气带着赞许，“实不相瞒，金某虽曾耳闻江湖流言，言及外境古刹有恶徒横行，滋扰僧寮、劫掠香资 —— 然此皆北嵎以外之事。”


    他顿了顿，继续道：“金某近年久居此地，一则潜心铸剑，细研矿脉精粗、炉火候候；二则为论剑海盛会奔走筹备，鲜少踏足域外。至于那恶徒行径细节、容貌特征，金某实难道出个子丑寅卯。唯一次离此北嵎，是三年前归乡探视族中后进。故园蒙难之后，族人星散四方，费了番心力才寻得一脉支系。彼时心力尽在安抚族众、修葺老宅之上，纵闻得片言江湖杂谈，亦无暇细究，更未将这恶徒之事放在心上。”


    “诸位欲除暴安良，这份赤诚比金铁更可贵。” 金子陵的目光扫过两人，接着说道，“只是金某困守北嵎数载，见闻囿于一隅，实难助以具体。不过今时论剑海汇聚天下英奇，其间不乏浪迹天涯、遍历江湖的侠士，更有不少僧门衲子前来观礼。诸位若于席间提及此事，询诸外方同道，或有人曾逢那恶徒，能为诸位指点迷津，总胜似自行盲目追查，更为稳妥。”


    “如此…… 便多谢大师解惑了。” 喜羊羊弯腰道谢，差点绊倒，灰太狼伸手扶了他一把。灰太狼心里却在思索：“这盛会准备许久，却又为何在最后关头称上雪中送炭一说了？” 但他手上的礼数没落下，对着金子陵拱了拱手：“之后的一段时日肯定多有叨扰，到时就请大师多多担待啦～”


    他心里盘算着，实在不行便发挥自己的手艺，在这儿留些实用的小物件，可转念一想，眼下金子陵确实友善，己方也确实有求于他，倒不必多此一举。更何况，他们如今的首要目标是偿还恩情、帮助同伴追查凶手，至于王朝更迭、政权交错，他可不想掺和 —— 之前的正义合盟已经够折腾了，再来一次，身边可没有其他朋友帮忙，新交的同伴也还麻烦缠身。


    “一步一步来吧。” 灰太狼在心里默念。


    两人与金子陵告别后，便离开了剑庐。江风依旧吹着，论剑阁的朱门缓缓合上，炉烟渐渐淡去，留下满阁的剑影与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