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嵎的听雨轩厅堂总带着股热闹又混杂的气息 —— 茶烟从铜壶里袅袅升起，裹着文人吟哦的字句与江湖客粗声的谈笑声，在大堂里缠成一团。穿短打的伙计肩上搭着白巾，端着茶盏穿梭在桌椅间，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鼓点；食客们三五一堆凑在桌前，嗓门亮得能盖过窗外的蝉鸣，话题绕来绕去总离不开即将开打的论剑海，连木牌上贴满的委托令都被风掀起边角，露出 “寻失剑”“除山匪” 的字样，在茶烟里轻轻晃荡。


    唯独临窗那处雅座，垂着半幅素纱帘，淡青色的纱线将外头的嘈杂滤得浅了几分，像给那片角落罩了层朦胧的屏障。


    铁棘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了那里。他顶着顶黑色圆帽，风衣下摆扫过青砖地面，手腕上的机械表指针 “咔嗒” 轻响，腰间别着的枪械轮廓在衣料下若隐若现，背后那只细长的木匣更是与周遭的古风格格不入 —— 蒸汽朋克的冷硬与仙侠世界的雅致碰撞在一起，倒奇异地达成了一种平衡。他眼力极佳，风一吹过纱帘，便看清了帘后之人的模样。


    那人斜倚在梨花木椅上，月白纱衫外罩着层淡青广袖，袖口银线绣的流云纹在光线下泛着细闪，发束得利落，一支羊脂玉簪固定着半束青丝，余下的发梢垂在肩后，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眉眼清峭，眉峰微挑时带着股天生的傲然，淡紫色的唇抿得平直，目光冷冽，正堪堪落在铁棘的眉目之间。


    “打扰了。”


    铁棘走上前，声音不大却清晰，礼貌打过招呼后，便径直朝着纱帘后的雅座走去。待离得近了，他能看见对方因他的相貌与穿着，眉峰又轻轻挑了挑 —— 显然，这身打扮在此地确实少见。


    那人注视了他几秒，才徐徐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疏离：“阁下有何指教？”


    “听闻听雨轩盛行情报交易，看阁下一表人才，想来身份必不一般。” 铁棘停下脚步，微微颔首，“劳烦耽误您一点时间，在下想打听一些事情。”


    “哼，倒是会挑地方。不过——”


    那人的目光稍偏几分，投向堂内喧闹处，视线扫过那些谈论论剑海的食客，又掠过木牌上的委托令，位置恰好能将其间的零碎情报收入眼底。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铁棘身上：“我谭无语的情报，也要看你出不出得起价钱。”


    竟是脱俗仙子·谭无语，在苦境闻名江湖的月才子；至于日才子，则是他那更为出名的师兄有生之莲·解锋镝；日月并举，合称为“明”。


    “我想知道龙宿现在在哪里，价钱如何？” 铁棘直接点明来意，没有绕弯子。


    “以物易物。” 谭无语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青瓷茶盏被震得发出细响，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铁棘入座，“你同龙宿为何关系？”


    “算是生死之交的老朋友了。” 铁棘依言坐下，椅垫带着淡淡的樟木香气，“哦，还有老冼。”


    “他遇上过麻烦？” 谭无语追问，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还是他与剑子都摆不平，需要同异乡人一起解决的麻烦？”


    “偶遇，只不过那正好是我擅长的方面，就顺便搭把手了。” 铁棘靠在椅背上，语气轻松了些，“虽然我们把事情给解决干净了，但总是会有一些历史遗留问题需要修正。至于剩下的，就是非卖品了。” 他说着，抬眼反看向谭无语，眼神里带着点侦探特有的敏锐。


    “既知是非卖品，也算份情报。” 谭无语调侃了一句，声音很快重归冷淡，“近日有桩寺庙灭佛案，闹得佛门人心惶惶，虽同龙宿无直接关联，但他那好友定会出手，来到这北嵎。你要找他，去寻金贵点的驿站便是。”


    “谢了，用不用我再添点钱？反正可以去问老楼报销。” 得到想要的消息，铁棘立马变回了平时那副不正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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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子，手摸向腰间的钱袋，语气里满是随意。


    “你得了你想听的，我得了我欲知的，两不相欠。” 谭无语摆了摆手，拒绝得干脆。


    “就算是为了以后可能的合作做准备吧。” 铁棘收回手，笑着解释，“身为侦探，嗅觉不敏锐可是大忌，免不了跟情报贩子打交道。与其跟陌生人做交易，不如找个熟人方便。”


    “停。” 谭无语打断他，语气里带着点纠正的意味，“就算是为以后可能的合作做准备吧。提醒你一句，我谭无语可不是情报贩子，也不过刚到这北嵎。”


    “职业习惯，职业习惯。” 铁棘连忙摆手，还冲谭无语眨了眨眼，“毕竟这边的说法我还不太熟悉，别在意。”


    谭无语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大概明白是异乡人的习惯差异，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即便接了铁棘的眨眼，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剩那股冷意未散。他眼微阖了阖，慢悠悠道：“阁下来历也是有趣。谭无语，我已告知你姓名，可愿换上你的？”


    虽是问句，语气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傲气。


    “洛伦佐?霍尔默斯、梅丹佐都行，或者叫代号也行 —— 铁棘。” 铁棘报上自己的名字，没什么隐瞒。


    谭无语又阖了阖眼，显然是把 “铁棘” 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那我就先告辞了，以后再见。” 铁棘站起身，冲谭无语点了点头，转身便朝着大堂门口走去。


    谭无语没出声挽留，只坐在原地，看着铁棘的身影渐渐消散在茶烟之中。堂内的喧闹、论剑海的消息、委托令的动静，还有那桩悬而未决的灭佛案…… 风将这些声音轻轻卷入纱帘，他却像隔着层无形的屏障，依旧是那副不沾烟火气的模样。


    而铁棘没再多停留 —— 他还有人要寻，脚步轻快地踏出听雨轩，朝着龙门驿站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