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就坐在不远处的素岚，其实已然旁听了许久，见江绮霞她们三人正苦于无处采买金丝，便主动凑上前，热络地说道，“我知道有人或许可以帮上忙。”


    听了此话，江绮霞忙抬眸望向素岚，她眸子里的热切还真是清晰可见。


    江绮霞便又偏头问素岚道，“眼下还有谁能帮上忙？”


    素岚则立时搁下手中的绣绷，认认真真地说道，“我没来定安侯府的针线房前，曾在蒲城的彩韵绣铺做过一阵子，我与彩韵绣铺里负责采买丝线的管事娘子殷瑞雪十分相熟。不如，我给她去封书信，让她先匀些上好的金丝给你。不过，这其中还是要使些银钱的。你看如何？”


    “若是殷娘子当真肯匀些金丝给我，便是使些银钱也是应该的。”江绮霞接过话茬，心中却有些疑虑，遂问，“不过，我有些不解，殷娘子她身在蒲城，如何将金丝给我呢？”


    素岚抬起手来，莹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鬓边的那支嵌蓝琉璃云烟环山的银簪，又笑着解释道，“车马坊的曹子顺，与我是同乡。他为人很是实诚厚道，我可请他将信与银钱送至殷瑞雪手中，再从殷瑞雪那里将金丝带回来给你。只是，这般周折，少不得也要给曹子顺付些辛苦钱。”


    “若是此事能办成，自然是要给他些辛苦钱的。”江绮霞点头道，又问，“只是不知那殷娘子手中的金丝作价几何？给曹子顺的辛苦钱又是多少合适？还请明言。”


    闻言，素岚便干脆利落地说道，“眼下，无论是在宁都还是蒲城，这金丝可都是紧俏货，且你又是急着要，故而，它的要价自然是要比市价更高些的。不过，因着你是我介绍的，殷瑞雪自然也不会要你太多银钱。我替她做个主，给你的价格便在市价的基础上再多添三层吧。至于，曹子顺么，给他一顿酒钱即可。”


    江绮霞暗自思量着，绘屏此刻仍不在艺绣堂中，否则还能问问她的看法。


    见江绮霞还犹豫着，素岚便又在旁催促道，“绮霞，你今儿也算是赶巧了，曹子顺正好要去蒲城，这才好托他办事。不过，你还是要尽早决定，再过半个时辰，他可就要启程出府，往蒲城去了。”


    江绮霞思量了片刻，想来这殷瑞雪，曹子顺，和眼前的素岚，这三人之间是很有些联系的，他们必然是相互合作，倒卖彩韵绣铺里的金丝的。只是，素岚毕竟是新来侯府的三等绣娘，为人品性还未摸透，且她口中的其他两位，江绮霞也都不认识。


    是以，江绮霞实在不敢贸然信任他们。


    素岚见江绮霞仍是犹豫不决，便又道，“你眼下若是应了，我即刻就去车马坊寻曹子顺，让他快些启程。他赶马车一向是又快又稳的，且从咱们这儿去蒲城还比去临城更近了许多。不出两个时辰，他一准儿能把金丝带回来给你。再者，那彩韵绣铺的金丝，品质成色都是上好的，这个，你根本就不用担心的。”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道，“你想啊，我的人这不是还在侯府么！便是这其中偶然出了什么差错，你只管找我，我自会给你处置妥当。何况，这又能出什么差错呢！”


    江绮霞被说得有些心动，又望着素岚头上那根崭新的嵌蓝琉璃云烟环山的银簪，想起她才来侯府时的装扮，自是不比现下这般精致大方，料想她必是靠着倒卖金丝这行当，悄摸赚了不少吧。


    江绮霞遂将心一横，道，“成！我这就把银钱给你，可你千万要把此事办妥了。”


    素岚一见这桩交易谈成了，自是喜笑颜开地接过江绮霞递来的荷包，荷包里自是沉甸甸的银两。


    素岚清点过后，便对江绮霞道，“你放心，这桩事一定给你办妥！我这就去车马坊寻那曹子顺！”


    言罢，素岚便转身，疾步出了艺绣堂。


    待素岚离去，宋漪柔与叶巧心也各自忙去，江绮霞便坐在绣架前，仔细地翻着花样册子……


    不知不觉间，两个时辰便过去了，而江绮霞却久等不见素岚回来，正有些焦灼时，却又听外头传来一阵嘈杂……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下去，就没命了！”


    “啊~尹妈妈，求您饶奴婢一条命吧！”


    伴随着这一声声凄厉的哀嚎，紧接着是一记又一记的长杖重重地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啪啪闷响，听得人心惊肉跳的！


    江绮霞从艺绣堂出去，便见针线房的小院里竟摆了一张长凳，而素岚则被几个粗使婆子牢牢地押倒在那张长凳之上，两侧各站了一个执杖的仆丁，那长杖被高高地举起，又重重地落在了素岚的腰背之上，身上的衣衫都被打得破烂，更是露出一片模糊的血肉，十分触目惊心！


    这动静如此之大，叶巧心和宋漪柔等人也都出来小院围观。


    而宋漪柔被吓得紧紧地握着叶巧心的手臂，叶巧心也撇过脸去，不忍直视。


    尹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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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扶着竹韵的手，挺直了背脊，十分威严地立在廊下，厉声道，“章素岚，你且好好说说，你与车马坊的那个曹子顺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素岚此刻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却道，“我们只是同乡，仅此而已。”


    “你们若只是同乡，今日我也大可不必搬出如此阵仗！你给他绣的汗巾，荷包之类的东西，以及他赠你的那支嵌蓝琉璃云烟环山的的银簪，这些通通都是你们私相授受的证据。你说你们只是同乡而已，这样的话，说来谁信？！”


    听到此处，江绮霞心中顿觉不好，又闻身边的小婢子窃窃私语，“章素岚与曹子顺之前在假山洞私会时，恰巧被七姑娘给撞上了。七姑娘还小，尚且不知事儿，便说给了大夫人听。大夫人自是恼怒，当下便把遣人把刚从蒲城回来的曹子顺给拿下了，狠打了一顿，撵出去了。”


    江绮霞暗暗着急，这两人有私之事，怎么就在今日东窗事发呢！如此一来，她托他们买金丝之事，必是泡汤了。失了银子还是其次，关键是她此刻拿不着金丝，还是不能绣制那件云肩。


    江绮霞心中万分愁闷，却又听另外一个黄衣的小婢子低语道，“其实他俩的事儿，与素岚同住的青蘅姐姐早就知道了。我还知道，青蘅姐姐暗地里也劝过素岚几回，只是，她都听不进去罢了。如今事发，倒牵累了咱们针线房的声名！”


    听到此处，江绮霞则侧过脸去，望向了立在灿灿灯辉下的青蘅，只见她捏着一方青底绣花的绸帕，挡着一张雪白巧致的脸庞，似乎是一副不忍心细看的模样。


    江绮霞的心头瞬时涌起万千思绪，青蘅手中的那方青底绸帕上所绣的白色醉蝶花，总让她觉得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青蘅大抵是对江绮霞的目光有所觉察，亦转过脸来，望向了江绮霞，却只是匆匆对望了眼，便立时移开了眸光，又看向尹妈妈道，“尹妈妈，素岚定然已经知错了，还请饶了她吧。”


    尹妈妈却是一脸肃色，沉默不语，倒是竹韵说道，“青蘅，你也不必再替她求情了。遵大夫人的令，章素岚受了杖责之后，即刻发卖出府。”顿了顿，又扬声说道，“至于乙组三等绣娘位上的空缺，便由知穗暂代吧。”


    竹韵言罢，方才那位躲在江绮霞身后，低声议论的黄衣小婢子遂上前一步，恭谨道，“是，奴婢知穗，谨遵大夫人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