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作品:《拽一个我看看》 星星很亮,何熠抬头望着夜空。
街角没有高楼挡着,漂亮的启明星他一眼就能看到。
十分钟前,他给顾北发了一条加上标点只有八个字的短信:帮个忙,来接我。
他没解释原因,也没说在哪,甚至连客套的话也没有,再多打一个字他都觉得异常困难。
过了几分钟,顾北给他回了两个字:等着
为什么没有标点符号。
何熠盯着发出淡淡光亮的屏幕。
真的是什么都不讲究的人。
不知在街角站了多久,何熠的脚底有些发麻,挺好的,比起之前那种轻飘飘踩不到实处的感觉,至少现在能发麻了。
还是有进步的。
远处渐渐亮起了一个刺眼的光,是一辆摩托车的大灯。
发动机轰轰的声音靠近了,何熠眯着眼看着车开到了自己的面前停下。
“你什么都没说就叫我过来,”顾北摘下头盔坐在车上看着他,“面子很大啊。”
“我什么都没说你不也过来了,”何熠挪了挪还麻着的脚,“面子再大也是你给的。”
“上车。”顾北拍了拍后座,“想说什么路上说。”
“嗯。”何熠走过来跨上摩托,一时间发现做这个动作变得如此熟悉,竟然绊也没绊一下。
话虽这么说,上了车他就没有再开口。
要解释的东西明明有很多。
但他不能去想。
新鲜的伤疤刚刚长好,想一下又要血流不止。
哎呦何学霸现在变得这么脆弱了。
一点伤也受不起啊。
何熠咧了咧嘴,把脸埋进了黑暗。
摩托开出去了几个路口,耳边的风一直在呼呼地吹,明明自己连去哪都还没说,顾北就往前直开,他觉得有点神奇。
“你,”何熠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沙哑得有点吓人,“怎么不问我去哪?”
顾北没立刻作声,他在思考怎么样回答更妥当一些,使自己的话听上去不那么具有挑衅性。
“不问了。”顾北没回头说,“去我那儿……吧。”
“你没地儿去”这话他咽了下去,要是说出来何熠八成会不认地儿直接跟他在摩托车上干一架。
也不问我为什么这个点出来。
何熠盯着顾北的后脑勺,摸不透这人在想什么。
其实他连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
许尤不在,他明明还有很多人可以叫,但原因呢?缘由呢?大晚上把人叫过来这些问题他就要一个个解释,每回想一个字连呼吸都是痛的,解释个屁。
顾北跟他认识了才没多久,使唤人麻烦人起来就没什么心里负担,不用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说白了就是……不要脸。
天啊,何学霸终于勇敢地承认了他的不要脸。
何熠叹了口气。
不要脸就不要脸吧。
什么都没了他还在乎脸这玩意儿干什么。
路上的风很大,呼呼地直往何熠的眼睛耳朵里灌,他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右手掌心里诡异的感觉,黏糊糊的,像一大团502胶。
夜太黑了,他眯着眼仔细辨认了一下只能看出掌心有深色的东西划过的痕迹。
不看了。
眼睛疼。
直到整个人被风吹得有点发麻,摩托车才停了下来,何熠抬起头看了看周围,这是一条破旧的街,半吊子的路灯灯泡挂在空中摇摇欲坠,下面堆着一摞摞砖,两边家家户户房子哪有门也看不出。
怎么进去的。
蹦吗。
何熠下了车就背靠着一根电线杆站着,他并没有多累,只是一下子经历这么多,心就悬在嗓子眼那儿,后背得挨着点儿什么才让人觉得踏实。
他看着顾北把摩托车推进了旁边的巷子,过了一会儿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哗哗响的东西。
可能是门钥匙。
顾北走到一堵墙前,双手蹲下来开始沿着墙下边摸索。
摸了能有十几秒。
你到底在摸什么,何熠望着顾北的背影感到透不过气。
世界突然变奇怪了。
前面他才从自家二楼跳下来,转眼间就站在陌生的大街上看一个少年在黑暗中用双手摸索着一堵墙。
“你……”何熠开口,是不是弱智还没说完。
顾北已经顺利地摸到了地方,他只听见咔嗒一声,顾北向上用力一拉,墙快速……缩了上去?
缩到顶了砰的一响。
啊哈。
这是个卷闸门。
破烂大街上的破烂房子哪有什么正常的门。
“进来吧。”顾北站起来对他说,一边摸到了墙上的开关,屋子里突然一下亮堂了。
“你进个家门怎么这么烦。”何熠瞅着头顶上的卷门,差点被地上的卡槽绊一跤。
“这片儿晚上不太平,小偷多。”顾北在他进来后迅速地又把门拉了下来,“不小心点明天我就该上街要饭了。”
何熠回头看了他一眼。
说得一脸认真。
“你随便找个地方坐吧。”顾北对他说,“我去烧壶开水,你喝茶还是柠檬水?”
我想喝柠檬茶。
何熠脑子里有个声音小声地在唱。
“不用这么麻烦,”他尴尬地笑了一下,僵硬地坐在了一个看似凳子的东西上,“白开水就行。”
“麻烦什么,”顾北从架子上拿了电水壶,很为他着想似的说着,“你都麻烦我接你过来了,再麻烦一下,也是应该的。”
行啊。
又被噎了。
何熠转过去面朝窗户,凳子嘎吱响了一声,房子间距估计有点窄,还有一截儿帘子挡着,从这里就看不着星星了。
“你,”顾北听到嘎吱声低头看着他屁股底下,“坐的那是茶几,不是凳子。”
我靠?
什么?
何熠从茶几上一蹦而起,转头吃惊地看着顾北,“你们家这茶几很小巧精致啊。”
几个巴掌大啊?
屁股都没有坐实。
都喝得起柠檬水了,为什么就不换个大点儿的茶几。
“还行,”顾北平静地说,拿着两个搪瓷杯走过来指了指沙发,“坐那儿吧。”
沙发不大,但两个人坐还是绰绰有余的,何熠没好意思跟顾北挨着,中间有意无意地隔了两三尺。
不知道是皮沙发太软还是怎么的。
何熠刚坐实了整个人就陷了进去。
“你……”他用手撑了半天也没把自己撑起来,放弃了挣扎,“解释一下?”
“这沙发之前破了个窟窿,”顾北把水递到何熠终于腾出来的手里,“我找了块皮给缝上了,还挺结实,就是弹性差了点。”
“谢谢,”何熠往后挪了挪屁股,一边防止自己继续下陷,一边让自己的视线与顾北的持平,“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技能。”
顾北嗯了一声,喝了一口水没再说话,俩人捧着搪瓷缸子沉默着。
这是段令人尴尬的沉默。
何熠捏了捏杯柄,顾北应该是在等他开口,按道理大晚上的不但开车把你接回自个家了,还给你沙发坐,不但给你沙发坐,还给你水喝,给你时间冷静,直到刚刚也没揪着你问是什么事,这怎么看给他的面子都非常的大啊。
可惜没用。
这无关冷静。
而是他想不想说的问题。
如果一个结果摆在那儿,接受它承认它是一回事儿,面对它则是另外一回事儿。
挺难的。
何学霸现在学会了胆小,学会了害怕,学会了逃避,简直有愧于学霸之魂。
以前想都没想过的。
现在却是一丁点勇气也没有。
顾北一直沉默着,何熠扭头看了他一眼,头微微低着,刘海遮住了眼睛,胳膊撑在膝盖上,放在茶几上的杯子里的水还有剩。
墙上的大挂钟叮地响了一声,零点整。
挺晚的了。
“顾北,”何熠犹豫了一下叫他,“今晚我在这借个宿,明早就走。”
顾北没反应。
“我挤沙发就行。”何熠继续说,“你不用管我。”
顾北依旧没反应。
“我不重,”何熠看着对方低下去的头,往下按了按沙发垫,“不会给你坐出个窟窿来。”
顾北的脑袋晃了晃,依旧没抬头。
“你他妈……”何熠忍不住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玩儿我呢是不是……”
刚拍完后0.1秒后不到,顾北猛地一抬头,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转脸盯着何熠。“我操。”
哥们儿,头不能抬这么猛,小心闪着脖子,何熠紧张地看着顾北的颈椎,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刚刚……”
“睡着了。”顾北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眼角。“怎么了?”
“睁着眼睡?”何熠感觉难以置信。
“啊,”顾北坐在比他高半个头的位置上居高临下地说,“那就是走神了。”
说完煞有介事地咳了一声,不过哈欠还是没忍住。
“今晚你睡这么,沙发小应该不够你挤,你要不嫌弃去我床上将就一晚,要被子的话我再拿一套,房里有冷气可以开……”顾北说着突然停了。
他瞅着何熠手里的杯子,皱了皱眉,“你手怎么了?”
“嗯?”何熠低头看了一眼,手捏过的地方有个模糊的血印,目测沿着杯壁绕了约270度,大概是前面心不在焉转杯子来着,还转出了一圈儿小红花。
他摊开手心瞧了瞧,有道小口子在往外汩汩流淌着血。
噢哟。
怎么还破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都。
“你呆着别动,”顾北依然皱着眉,“我去拿药。”
“……没动。”何熠有点无语。
他尝试握了握手掌。
竟然没什么疼的感觉,这种反应已经不是迟钝,该算病态了。
之前从哪里看到过这个。
怎么说来着?
短时间内的创伤,如果没有直接损伤神经产生疼痛程度是很低的,要等炎症因子刺激局部神经,才能产生痛觉。
“看到没,”何熠咧嘴小声地说,“何学霸的记性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那之前在家里的事儿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呢?”
“啊,因为他不想记起来呀,那么难受的事儿他为什么要记得呢?”
“看来何学霸是一个很懂得保护自己的人啊。”
“是的,可他还是负伤了,看他那英俊的手掌心……”
“我以为你要开始嚎了,”顾北端着一盆水走过来,胳膊肘下夹着酒精棉花瓶还有小盒的药,“怎么还在碎碎念呢。”
“你听见了?”何熠紧张地看着他。
“一句。”顾北边把东西搁在茶几上,边把毛巾浸在盆里泡了泡,清清嗓子说,“他那英俊的手掌心……”
“靠。”何熠忍不住笑了,“你耳朵里是不是塞了助听器。”
他明明说得很小声来着。
“疼就不要忍着,”顾北勾了勾嘴,“哭吧,我听不见。”
“顾北,”何熠斜眼瞅着他,“来吗,打一架?”
顾北没吱声,就你这样打完要废。
“先把血擦掉,”他用拧着毛巾,“你手伸过来。”
“我自己擦,”何熠伸手要拿毛巾,“左手没断,不麻烦你。”
“不。”顾北飞快地把手缩了回去,平静地说,“大晚上别折腾,我帮你处理完了好睡觉。”
“我行。”何熠坚持。
“你不行。”顾北捏着毛巾,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两人互相对瞪着。
何熠感觉自己的眼睛胀得难受,要不是硬撑着,估计眼皮打架能有十几个回合了。
然而眼前这货竟然纹丝不动,不眯眼不眨眼就这么直直的盯着他。
盯得人心里发毛,一挠一挠的痒痒。
“……不争了,”他咬咬牙眼一闭,把右手伸过去,“你来。”
“这就对了。”顾北点点头,熟练地把毛巾叠出了一个小小的角捏着。
对个屁。
何熠余光看着顾北捏着毛巾角在自己掌心的伤口周围一下下擦着,擦脏了就换个面继续,动作很轻,轻到他闭着眼几乎感觉不到。
尽管如此,顾北的食指还是会不小心蹭到他的手心。
人的手心是个极其敏感的地方,无论是多轻的碰触,反应永远那么诚实,何熠的手不可避免地往回抽了一下。
并且是被碰一下就往回抽一下的那种。
虽然这种小程度的接触还不至于让他起反应,但一碰就缩的非条件反射他是真的控制不了……
切了吧。
这神经干脆切了算了。
“你发癫痫么,”顾北把毛巾浸回盆里搓了搓说,“擦一次抽一次,我毛巾上又没有刺。”
何熠勾了勾嘴,这一看就是没好好学习的渣,连非条件反射是啥都不知道。
学霸之魂适时地觉醒了。
非条件反射即是外界刺激……诶?顾北拧开了酒精瓶,与有机体反应之间……他想干什么?与生俱来的固定的联系……是要消毒么?
何熠不得不中止了他魂的表演,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北手中的那瓶消毒酒精。
“手摊平。”顾北提醒他。
何熠犹豫着摊开手掌,擦掉血迹的伤口除了有点渗出和发红,倒也没有特别惨不忍睹。
看来命还是很好的。
“来了。”顾北说。
啊?
来?来什么?
何熠还没反应过来,右手掌心一阵剧烈的疼痛逼他喊出了惨绝人寰的一声,从手心那儿沿着胳膊一路冲到脑门,穿透了天灵盖儿。
疼疼疼疼疼!
针扎似的整个手掌都在发麻。
他猛地抽回手,对着伤口小口地吹气,一股浓浓的酒精味蹿进鼻孔,爽得他眼泪差点泛上来,顾北这死玩意儿竟然直接泼酒精……
“嘶——”,何熠咬牙切齿地瞪着顾北,“要不我给你把刀直接捅吧怎么样?”
“家里又没医用棉花球,我不直接倒,”顾北说,“要怎么给你消毒?”
何熠看着他。
你家为什么穷得连医用棉球也买不起。
手心一阵火辣辣的疼,何熠感觉之前没显灵的炎症因子现在全他妈给逼出来了。
“这个天热,你伤口就别捂着了,”顾北收拾着茶几上的东西说,“之前你给我买的伤口愈合剂没用完,等会儿给你。”
“哦……谢谢。”何熠应了一声。
谢谢你大晚上地没让我在外流浪。
谢谢你费心费力帮我处理伤口。
虽然手法狠了点。
不过……还真得谢谢了。
“要谢的话,”顾北放好东西走过来,“不解释一下怎么受伤的么?”
“大概是……撞哪儿了吧?”何熠干笑了两声。
撞成这样了竟然不记得。
记忆力可真是强大得可怕。
“撞哪儿你还是得留疤。”顾北从兜里摸出一包烟,“而且这种手心里疤一般只厚不浅,可能还会有点凸起。”
“听这口气,”何熠说,“过来人经验丰富啊。”
顾北无声地笑了笑,走到阳台那儿点着烟吸了一口。
丰不丰富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这种事儿拿出来炫耀实在没什么意思。
“你去冲个澡再睡,外面灰尘大,只蹭脏了床单我也懒得洗,”他背对着何熠说,“毛巾什么的我拿好放浴室了,靠门第二间,衣服是干净的,你……将就穿吧。”
短暂的沉默。
“好……的,”何熠起身去浴室。“谢谢了。”
顾北笑着咳了一声,转过头,“何熠我发现你这一个晚上谢个不停的,我好惶恐啊怎么办。”
“啊,”何熠叹了口气,“这都被你发现了。”
这突如其来的幼稚是怎么回事儿。
他其实很想扯点别的,那是因为除了谢谢,他实在找不出别的合适的话可以说。
已经十二点多了,这个点还能冲个热水澡松松一直紧绷的神经,什么都不用说何熠觉得自己相当幸福,在这个基础上,因为受伤只能靠单手举花洒的小小不愉快可以忽略不计。
何熠沉浸在幸福里约莫十分钟就出来了,毕竟在别人家不好意思费这么多水。
他擦干水抓起顾北的衣服就往身上套,土狍子的审美吧……可以体谅,何熠扯平衣服低头看了一眼。
一团黄色的图案为难地浮现在眼前。
是个乐呵呵的向日葵,眼睛都他妈笑没了……
顾北你过来解释一下。
“我好了。”何熠从浴室里出来,僵着脖子努力侧着身从顾北旁边走过去,动作瞧着挺怪异的,但何学霸可以假装不在意这些。
“你……”顾北已经窝在沙发上灭了烟,看着他,“怎么了?走得跟鸡似的。”
何熠刚想开口,突然被噎得说不出话。
大概觉得你在骂我。
但一时又说不出你骂什么了。
“你怎么不反思一下你这是什么……”何熠顿了一下,“有趣的衣服?”
“商场促销活动买的,质量挺好,我穿了两年没破呢。”顾北盯着手机抬了一下眼睛说。“你想要的话,我这里还有小猫小狗小兔子……”
“不了。”何熠打断他。
小向日葵就够了。
都穷成这样了我怎么还好意思抢你衣服。
“你房间哪个?”何熠问他。“我进去等你。”
说完后他走到半路才发现哪里不大对劲儿。
对,就是“进去等你”这几个字儿。
深度解读一下,意思就会很丰富。
他回头瞄了一眼浴室的方向,顾北正哼着小曲儿进去,没什么异常。
还好还好……
何熠摸了摸胸口,心脏还在砰砰地跳,妈呀,心里素质不行了,嘴也管不住了,智商也跟着缩水了。
啧。
何学霸应当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这样下去怎么对得起学霸之魂。
他推开顾北的房门,房间很简单,进去一眼就看清了所有的家具,桌子椅子衣柜床,还有粘在天花板角落里的古董空调。
这就没了……
椅子是专座,换作自己应该不会高兴别人碰的。
何熠犹豫了几秒坐在了床边,屁股坐实了而没有陷下去的感觉这会儿变得十分美好。
他没有习惯性掏出手机来看,芝麻电量得存着明天要用,虽然没仔细想过怎么用,但目前有了手机就等于有了一切这个荒唐的想法是唯一能让他稍稍踏实的东西。
人适当时候骗骗自己还是很管用的。
房门响了一声。
“我拿了床被子,”顾北用脚踢上门,“晚上冷了你自己扯过来盖,愈合剂给你。”
说着扔给他一个小瓶子。
何熠接住,低下头闻了闻,被子没啥异味,想说谢谢又咽了下去。
这种客套话说一两次人家会觉得你很有礼貌,多了就有点假惺惺,他还不想表现的如此矫情。
“你平时习惯睡哪边?”何熠问。
“睡中间。”顾北回答。
尴尬JPG.
仿佛一道雷劈过头顶,何熠沉默着不知自己还能如何开口。
“你睡外边儿吧,”顾北终于心领神会,“我靠窗睡。”
“行。”何熠把被子抖开,铺好后目测离床的中线还有十公分距离,他爬到头那儿屈腿伸进去,后背挨着床板开始干坐。
可能是床很软,他坐了没两秒,神志就开始迷糊了,眼皮也止不住地打架。
但顾北还没爬上床,他不能先睡,会没礼貌,也不能催,更没礼貌。
讲礼貌突然变成了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
他看着顾北打开小夜灯,坐在桌子前开始翻一沓东西,时不时折上几个角。
双灯管的灯只有一个泡是亮的。
“你这灯,该换灯,灯泡了吧。”何熠问,“坏一个的没多久另一个也要坏,坏。”
他控制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先睡,”顾北说,“嘴张成瓢了还这么能说。”
“哦。”他应了一声。
这就好办多了。
何熠把屁股往下挪着,出溜儿了下去钻进被子,他摸得出来被子是棉的,贴着身体很放松,轻飘飘的毫无压力。
舒服。
趁自己思绪涣散之前,何熠侧过身面朝着门,这样等会儿顾北爬上床无论是脸朝哪儿边睡,他都看不见,看不见就不尴尬。
从小没有跟人睡一张床的经历,形势所迫他咬了咬牙,裹紧了被子。
真挺困的了。
他最后瞟了一眼顾北灯光下暖晃晃的背影,彻底闭上了眼睛。
顾北花了点时间把这几天的账重新核了一遍,哪里缺了多了的记上一笔,等他叔回来好有个交代,还有明天要领的货要交的钱要去的地方要……
一堆事儿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这种时候他老大就没影了。
好不容易弄完后顾北把账本一扔,小灯一关,差点习惯性往床上一倒时他想起来那上面还有个人……
何熠已经睡着了。
他屏着气能听见床上轻微均匀的呼吸声。
顾北不由得蹑手蹑脚地蹬掉鞋子拉开被子,无声无息地完成了每一个动作。
以前不知道自己潜力这么大。
跟个特工似的。
由于何熠非常绅士地给他留了一半位置,并且一直老实地侧躺着,剩下的空间依然可观。
他没敢大手大脚地蹿下去,缓慢地挪动着身体,但床板还是响了。
嘎吱嘎吱,响得很有节奏感。
不行了这床……
才两个人你咋好意思叫成这样。
顾北刚把脑袋搁在枕头上,脖子还没放松,旁边的人突然来了个180°大翻身。
“呼”的一声。
何熠差点一拳抡在他脸上!
他本能往后挪了几寸,惊险地看见那只拳头落在了几秒前自己的头所在的位置。
“别动。”拳头的主人低低地哼了一句。
你他妈到底是谁在动?
顾北瞪着黑暗里何熠的脸,对方并没有任何回应。
过了一会儿这人又翻了回去,背对着他哼唧了两声就没动静了。
顾北松了口气,睁眼瞪着天花板,本来就容易失眠,折腾一个晚上把仅有的睡意都捣没了。
他余光盯着何熠的后脑勺。
都赖你。
今天这一章字数格外地多是为什么呢,我不会告诉你们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分章点才写到这儿的。
明天19:00继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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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