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作品:《与长姐换亲后,谢相公长命百岁了》 谢家大宅门前。
负责迎接的谢寺丞冻的直蹦哒,打发走不知第多少个主母差来问迎亲队伍到没到的跑腿小厮。
他把谢松仪的长随楚歌招到身边,斟酌片刻开口:“你说这定远侯府万一悔婚,表哥一怒之下将丈人一家全押入天牢的可能有多大?”
楚歌无奈看天,被谢寺丞契而不舍的追问了好几遍,看上去他觉得这种情况确实有可能发生。
他被问烦了,只得潦草安慰道:“寺丞放心,我家大人不是动辄就要押人下狱的鲁莽人。”
就在这时,谢家派去迎亲的小厮连滚带爬跑回来。
楚歌脑袋嗡嗡作响,谢寺丞一蹦三尺高。
“不会吧,定远侯府还真敢悔婚啊!这是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胆啊!”
他叫的太大声,悔婚两个字更是直接撩拨在全体谢家人最敏感的那根弦上。
列队迎接的丫鬟小厮直接炸锅了。
甚至惊动了前院的几名大管事,跑去汇报给主母。
谢家主母听管事说明门口动静,又结合迎亲队伍迟迟不到,心下尽是不好的猜测,故而面色铁青。
占地面积巨大的前厅里谢家人满座,愣是没有一个敢出声的。
谢家主母深吸口气,用尽毕生涵养保持神色自若,刚要让人再去打听。
谢寺丞满身风雪欢欢喜喜的推门而入,丝毫没感觉厅内气氛有什么不对。
就近拿起一杯红茶润了润嗓子就开始叽里呱啦。
“婶娘你真是慧眼如炬啊,给表哥订下的这位苏二小姐可真了不得,那叫一个民心所向,我活了这么长时间还第一次见权贵成亲,百姓添妆的!”
说到兴头上,他眉飞色舞:“好家伙浩浩荡荡跟在队伍后面,若是按照单抬顺列得有几十里长了,这才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呢!”
谢家主母和一众长辈的面色顿时变得好看起来。
谢刺史是见过当年百姓制万民伞送别谢松仪的场面的,故而还有兴趣问他:“哦?那依你所见这阵仗比之当年如何?”
谢寺丞知道自己老爹说的是什么。
他大手一挥道:“那简直没法比,等会儿迎亲队伍,哦不,得叫送嫁队伍到门口,爹你就知道了。”
诸位长辈见他神采奕奕,像是见了大世面似的,也被勾起好奇心。
于是约莫着时间差不多就穿过前厅直奔大门,打算“一饱眼福”。
一路上各房女眷对主母的恭喜之词无不透露出艳羡。
都是谢氏子弟,人家儿子年纪轻轻就成了天子腹心,本以为能在亲事上栽下大跟头。
谁料想阴差阳错的,竟叫他娶回来个天下独一份儿的神医。
婚礼如此仓促还有无数百姓自发送嫁添妆,这可真是还没嫁进来就光耀祖宗门楣了!
谢家主母也觉得自己真是上辈子行善积德,才有如今的果报,容光焕发的好似年轻了十岁。
“来了!来了!长公子迎亲回来了!”
漫天大雪中,一点赤红色映入眼帘。
很快,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红色慢慢挪动过来,随着队伍靠近,能看清许多人脸上都洋溢着由衷的喜悦。
彻骨寒冷被人群的喧闹和喜气冲散,谢氏门前的所有人都被这堪称庞大的送嫁队伍震撼到了。
士人一路写诗作词,传颂盛景,商贾多财,学着苏盏玉的样子布施驱寒药粥,农户肩担手扛着自家做的喜饼喜糖,口口相传妙救仙的行医事迹。
谢刺史接过许老的食盒,长叹一声:“谢氏得此妇,可保子孙仁善矣!”
话落,一苍老声音略微哽咽:“鹤麟的福气终于到了。”
“祖父!”
谢松仪弯腰行礼,不赞同的快步上前,扶住老人手臂。
“您沉疴未愈,孙儿不是让您在园中等着吗?我和女君自会去拜见您。”
谢太傅欣慰的看着门前还在络绎不绝赶来的百姓,拍拍这个最疼爱孙子的手,向众人朗声道。
“我知诸位今日所举是为报偿新妇恩情,诸位作为送嫁之人一路行来辛苦,还请赏光移步青庐,也好见证新人婚仪。”
士人中走出一名清俊才子,上前行礼:“小子在此代为谢过。”
谢太傅颔首,示意谢松仪继续婚礼流程。
两名长随各自拿了香茅和松枝为新郎官拂雪,谢松仪气沉丹田,面带笑意的喊出:“娘子,请下轿。”
赞礼官跟着拉着腔调:“请新娘子,下轿——!”
苏盏玉早就等的没了耐性,闻言单手撩开轿帘,半掩在扇子后的芙蓉面巧笑倩兮。
灵萱扶她安稳踩在席子上,缓步行至谢松仪面前,大红大绿的吉服顷刻就落了满肩新雪。
她眸中流光溢彩,与谢松仪对视时毫不扭捏,调皮眨眼道:“官人相邀,莫敢不从。”
谢松仪不置一词,只亲自执了松茅为她拂去肩头雪尘,与她携手走进青庐。
礼官唱喏:“一拜天地!”
他们依照礼制肃穆祭拜天地。
而后苏盏玉立左,谢松仪跪右,二人面前香案上供奉着代表谢氏先祖的牌位。
谢家大房夫妻和谢太傅分别坐在两侧。
“二拜高堂!”
二人分别行礼跪拜。
“夫妻对拜!”
满堂喝彩中,苏盏玉屈膝颔首,谢松仪弯腰作揖。
礼官用洋溢着兴奋的语气道:“礼成!”
万众瞩目下,新婚夫妻默契地抬头,幞头与花冠相撞。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天公作美,愿与相公白首不离。”
“天遂人愿,唯求夫妇恩爱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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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家族庞大,也幸亏如此才有足够多的穹帐。
青庐变为半开放,几步一个火炉,将谢氏门前空地和园林悉数囊括其中。
往来宾客应酬唱和,歌舞与雪景相融,一片盛世光景,宫廷画师将这些悉数入画。
宴饮会持续到夜晚,谢松仪这个新郎官拖着病体自然无法饮酒作陪。
稍沾些酒味饮子便将杯盏搁下,转而由谢氏子弟代劳。
谢氏人丁虽然兴旺,奈何闻讯而来的宾客不仅多,还各个海量,以至于几十号人皆喝的头晕目眩。
撒帐过后全都醉倒了,倒叫这对新婚夫妻落了清净。
洞房中烛火明亮,金红大漆的千工拔步喜床上悬着缠枝莲纹香炉,袅袅青烟似云翳笼罩在二人身上。
谢松仪握着手中合欢梁一端,哑声:“木已成舟,你我夫妻本该自此生死无改。”
闻言,苏盏玉咽下嘴里的栗米糕,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隔着烟雾仅咫尺之遥的两人毫无暧昧可言,倒是别致的松木香气逐渐充盈满屋。
谢松仪想到她今日左一句“相公”,右一句“官人”,好似嫁与他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
婚姻大事也敢擅作主张,换亲之举更是悖逆非常。
此刻又见她形容散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强自忍耐下来,深呼吸几次,方才克服了心中翻涌的妒念缓缓开口。
“苏盏玉,念在你为苍生所谋福祉、所行善举,本官最后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苏盏玉头靠在床壁上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声音粘稠:“官人请说。”
她这副全不在乎的模样,将他心中百般纠结恶欲暴露于无形。
隐秘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苏二是毫无规矩,顽劣非常。
可你谢松仪难道就真的品质高洁,如外界所说那般美玉无瑕吗?
不,她只是烂漫率真,辽阔天地养出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性子。
而你,谢松仪,空读百家之书,虚长许多年岁,竟真的利用她懵懂纯善,诓她为妻,耗她青春,还不知悔改的想算计她在你死后守节。
脑中似有万鼓齐敲,令他头痛欲裂,红血丝瞬间布满眼眶,藏在礼服下的脖颈青筋暴起。
谢松仪一把撇开合欢梁,倾身捏住她的脸颊。
“唔唔!”细白手指拼命扒拉捏在自己脸上的大手。
奈何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跟铁做的似的不能挪动分毫。
想来他救驾数次又是刑部天官,不可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苏盏玉眼珠子咕噜转了两圈,干脆双手抱着他的手,跟个小兔子似的抬眼看去。
讨好的笑了笑才道:“我不后悔的,怎的如此问?莫不是谢大人见我四体不勤,贪吃难养,生出悔意?”
谢松仪不理会她故意讨饶,忍着敲心裂肺的痛苦面上淡淡开口质问:“如此促狭,装傻充愣,是铁了心要替姐受过?”
真正说出这句话后,他的不堪也皆摊开在面前,他轻声且恶意的凑近。
“苏盏玉,你真当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了不成?”
不,不是观音,他在心中说,是青女,是霜娥。
谢松仪眼前发花,耳膜充血鼓噪,他摇了摇头重新将视线锁定在苏盏玉身上。
真正白玉无瑕的人儿就在眼前,明知自己被头疾影响了心神,却依旧不能制止心中万一的毁灭欲。
谢松仪手下的力道越发没了分寸,苏盏玉被他捏的眼泪汪汪也挣脱不出。
“咳咳。”
“砰——”悬挂的香炉被苏盏玉扑腾的手挥落。
正正磕在谢大人龙章凤姿的脸上。
腥甜气息浓郁充斥整个鼻腔,谢松仪回过神来如遭雷劈。
他强自镇定,举止优雅的放开手,指尖却忍不住微微颤抖。
似怜似叹都掩盖在冰冷声线下。
“是了,我竟忘了苏二小姐是个以德报怨的绵柔性子,险些杀你之人都能转头去救。”
他看了一眼香炉,自嘲的笑笑。
旧事重提,似乎当日一闪而过的杀意也重新浮现在那双虎目中,配上他满脸血迹,骇人非常。
“你这观世音下凡,许了我这阎王胚为妻,可见这些年毫无长进,柔弱可欺比之荒原野草亦是不逊分毫!”
苏盏玉被他莫名其妙夹枪带棒的讥讽了一通,此刻也生出恼意。
伸手狠狠一推谢松仪,居高临下气鼓鼓的抱怨:“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啊!我分明是为报答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兼之看中你的人品德行才好意思成全两家婚事!”
谢松仪被她一推顺势躺在床上,恢复神智后整个人气势收敛。
此刻有些气喘的问:“那依妙救仙娘子看,我这沉疴还有得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