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战车与倒吊人

作品:《国王的一千零一夜[西幻]

    “怎么样?”解开后他又追问一遍。


    屑克,他有病他真的脑子有病!该死的国王,他就这么自信她杀不了他?!


    “我同意。”她恶狠狠回复道。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答应!”利柏对她的答复很满意,激动之下忍不住起身打算给她一个拥抱。


    “别碰我!”辛西娅朝后退了一大步,抬手阻止他继续前进,“提前说好,我不是你的王后,你也不要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可是,你生活在城堡,总归需要一个身份。”利柏停下脚步苦恼了一瞬,见辛西娅似乎想要反悔,于是妥协补充道。


    “好,我答应你只保留城堡名义上王后的身份,这样总可以了。”


    他朝辛西娅伸出一只手,掌心亮起一枚背靠时钟表盘,盘旋向上的巨蛇光印。


    “把你的手给我。”


    “做什么。”


    “订立契约,我们的约定对双方都有约束力,如若一方不遵守约定,余下的生命将被时钟剥夺。”


    说罢,利柏无奈的摇摇头,“我都允许你杀我了,而你呢,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防备?”


    “很难做到。”她将信将疑地把手覆上去,仅一瞬就被利柏翻转的掌心完全包裹住,十指相扣,光点从两人指缝间泄露出来。


    “还有一点忘了说。”他笑了一下,辛西娅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是什么。”


    “你讲什么故事都可以,我都爱听。但以防你随便用三两句话敷衍我,还需要增加一项补充条件……”他歪下头,鼻尖几乎要与她相撞。


    “如果你讲的故事让我不满意,那我只好在王国境内,挑选一位可怜虫为那个不美妙的故事陪葬了。”


    “这种事你刚才怎么不说!这不公平!”辛西娅使劲儿往后退想要抽回手,但他实在抓的太紧,连个缝隙都拉不开。


    “你这种人根本没有诚信可言,契约对你来说就是个摆设,还不如直接取消!”


    “哦,来不及了。”光芒散去,利柏终于松开她的手,同样的印记也显现在辛西娅的掌心,他状似遗憾道,“订立完成,就算是我也不能随意更改。”


    “谁能保证每天都有新鲜的故事能讲,如果我就是讲不出,代价岂不是太高了!”


    “你的担忧不无道理。”利柏后退两步,驱使桌上那个长得像银花瓶一样的细长酒壶倒了两杯甜酒。


    一杯落在他手上,一杯飘向辛西娅被她抬手打翻,晶莹透光的杯子在地摊上滚了一圈,停在利柏脚边,他平静地弯腰将酒杯拾起,放回桌面。


    “不过,我觉得这不算问题。”


    他轻轻摇晃酒杯,环绕着她在房间内踱步,“我不是保证了吗,只要是你用心讲的故事,我都喜欢。再说了,讲不出和不愿意留在城堡是两回事,对应的代价当然不同,我希望你永远不用知道这其中的深意。”


    末了他尝了口酒顿了一下,又自顾自的仰头思索道,“应该不用。”


    “这是你一早就埋藏好的圈套对不对。”辛西娅跌坐在座椅中,看着手上闪闪发光的契约印记,“屑克,真不敢相信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觉得你是个愿意遵守承诺约定的人。”


    好了,这下不但任务失败,她还彻底成为了国王的阶下囚,一个被疯子愚弄的蠢货。


    “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看我的笑话?”她面无表情的看向利柏。


    而后者显然被她的话伤到了,捧着心口笑吟吟在她对面坐下为自己辩白,“听起来你不常相信别的刺杀对象?那么,很荣幸我是其中一位能获得你认可的人。”


    他无视辛西娅的眼刀,“不过必须强调一点,我,利柏·德维尔,绝不是外界传言的那种荒唐、暴虐,言而无信的国王,随便他们怎么说反正你以后会知道,而且真相恰恰相反,我正使出全力对抗能轻易倾轧他们的力量,所有人都将因我获得幸福和自由,但竟然没有一个诗人来歌颂我的伟大,真令人寒心。”


    “你到底想说什么。”辛西娅对他的自吹自擂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想把他从房间赶出去。


    “唉——我是想说,到了我们履行承诺的时候了,亲爱的王后陛下。”他叹口气,端着酒杯陷在座椅中,抿了一口。


    “我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开始今天的故事?”


    “今天就开始?!”辛西娅跳了起来。


    “没错,现在还没过十二点,契约自今日订立起生效。”他偏头指了指悬浮的时钟,“需要再给你点时间准备一下吗?比如来一杯枫酒润润嗓子什么的?”


    说着,利柏拿起桌上的酒壶和一支新酒杯,即使屋内只剩月亮作为唯一的光源,仍可让人轻松分辨得出,从同一个酒壶倒出来的酒换了颜色和风味。


    他哼着轻松地小调,似乎很享受这样昏暗的氛围,举起新酒递给辛西娅前,自己先轻嗅了一下。


    “不用,我们山下人明白契约的意思。”


    辛西娅犹豫了一瞬后警惕地接过酒杯,同样嗅了嗅,烟熏的焦香气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将杯子放下,正色道,“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这是一则我小时候听大人讲过的寓言故事,它的名字叫做,《战车与倒吊人》。”


    “嗯,塔罗牌?传说中源自沙漠之国古老的占卜方式啊。”利柏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你怎么知道这是二十二张大阿卡纳中我最喜欢的两张牌?嗯……掌控挑战的战车,等待牺牲的倒吊人,很有意思,今晚要是能永远不会过去就好了。”


    “……什么跟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辛西娅在他狂喜时浇了盆冷水,“战车就是战车,倒吊人也没有别的含义,全都是字面意思,别擅自揣度寓言的信息。”


    “没关系,我同样期待。”利柏撑着一侧脸颊,摆出认真倾听的神情,他不犯病的时候看起来的确人模人样的,辛西娅心想。


    “在寓言中,有这么一座城市。”


    她回神开始描述道,“这座城,它独立于其他城市之外,没有联盟,没有仇敌。它易守难攻,没有人知道城内的模样,但根据流传在广袤大地上的古老传言,所有人都认可那是一座举世无匹,真真正正的幸福之地。”


    “听起来很像人们口中说的山巅城堡。”利柏插了一句,得到辛西娅冷漠的一瞥,于是他因此开怀的笑了两声。


    “这完全不一样。”辛西娅继续讲,“那座城,我们姑且称它为阿托拉。”


    “阿托拉自人类诞生起就存在,它位于水草丰美,山林俊秀的海边,城里的人们没有烦恼,来去自由,但没有任何人想要离开它,原因很简单。”


    “因为城内的财富和资源挥霍不尽,人人乐而享受没有压迫没有阻力的生活,每天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去思考如何制作一款招呼邻居的美味甜点,或是让自己像生长于天地间的动植物,慢悠悠,自在的找一块儿当下最心仪的位置,闲散的打发掉时间。”


    “的确不一样,阿托拉听起来是世外桃源,而城堡却是个牢笼。”他赞成地点点头。


    “然而越美好越富庶的地方,越容易被人盯上,鬣狗总是无处不在,并且永远填不满它们的胃。”


    当阿托拉以外的城市陷入常年无休止的战火和饥荒后,这座城就成了猎食者眼中的肥肉。


    崇尚武力的城主和坚守信仰的城主同时注意到了阿托拉,他们分别派了自己最强壮的将军和最虔诚的修士来到阿托拉城外,来替他们找到进城的办法。


    强壮的将军带来了一支好战的军队和最先进的战车。战马两侧绑满炸药,喷着鼻息前蹄刨地。士兵们的每片铠甲都装有尖刺,他们熟练掌握攻城阵型,有以一当十的勇猛。


    军队列于城门前,将军命令他的士兵,“冲锋!”


    于是乌泱泱的人涌向阿托拉。战鼓声,号角声将城墙震得落灰,从白天到黑夜,士兵们的武器磨损,嗓子变得嘶哑,铁蹄下土地薄了两寸,城门却纹丝未动,无人迎战。


    辛西娅特意瞥了眼利柏的反应,他专注的托腮盯着她看,目光柔和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有没有在认真听?”她被盯得毛毛的。


    “嗯,我在听。”利柏缓慢地眨了下眼算作肯定,“一个蛮夫企图通过强硬的手段逼阿托拉归降,但他失败了,这显然在意料之中。要是只用武力就能解决问题,这座城早就毁灭千万次了,不可能存活到现在。”


    “修士呢,他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利柏好奇道,酒杯里液体的高度一动不动。


    “有算不上好的办法。”辛西娅继续讲。


    “修士带来了城邦最忠实的信徒和他的追随者,人数与军队相同。”


    这些人中,既有男人也有女人,既有老人也有小孩。他们皆身穿素衣,面黄肌瘦。他们笃信城主创造的神明,认为刻苦的修行和奉献就能摆脱此身悲惨的宿命,甚至掌握与神明沟通的本领。


    “哈哈哈哈……”利柏没忍住捂着眼睛笑出了声。


    辛西娅停下注视着他,利柏干脆不忍了,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太蠢了,哈哈哈哈……”


    “这么厉害的人,也要把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攻打别的城市身上吗,哈哈哈哈,为什么不能带点有脑子的人来……”


    他沉浸在自己的乐趣中停不下来,辛西娅抱着胳膊看了眼时钟,为了一会儿能安慰的休息,她决定打断利柏。


    “是啊没错,就是因为他带来的人没脑子,所以他们的攻城计划也失败了。”


    “哈哈……咳嗯,怎么回事呢?”利柏尽力止住笑意,喝口酒缓了缓,唇角还上扬着。


    “修士选择将信徒和追随者们吊在木架上,让他们在阿托拉城外大声祷念经文,如果不能感化城内的人,就把他们全都烦死。”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利柏摇摇头笑道。


    “谁说不是呢。”辛西娅难得认同他的观点。


    果然,修士失败了。他带着人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营地,将军正在那里等他。


    “你们有什么收获?”将军问道。


    “我们的收获是,阿托拉城的人要么全是聋子,要么全是傻子。”修士愤愤地跺脚说道,“他们既不尊重神明,也听不见我们的祷告,这是座罪恶之城**之城!没人救得了他们!”


    他似乎忘了自己才是那个侵略者。


    “我们也有差不多的发现,阿托拉城的人一定既是战士,又是学者,他们修的城墙坚不可破,他们的士兵勇敢到根本不怕我们的威慑,太可怕了,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能拿下这座城!”


    将军颤抖地抱紧自己结实的臂膀。


    “可是如果不能完成城主交代的任务,我们的小命就玩完了!我们的臣民也会因缺粮少衣而死,这世界上又少了一座伟大的城市!”


    辛西娅模仿利柏吹嘘自己时的样子,将“伟大”两字咬的极重,后者听了则毫无恼怒的神色,他总不至于忘记自己刚说过没多久的话吧。


    她送了口酒入喉,继续讲道,“正当两人为此烦忧之际,一位信徒指着远处一个蹒跚的身影大喊道,‘快看那里!快看那个人!’”


    “嗯?还有第三个想要攻打阿托拉的城市?”利柏动动眉毛。


    “或许吧。”辛西娅回应,“从远处走来的是一位年迈的老者。”


    他沉默地走到城墙下,沉默的扣响城门,沉默的抬头等待阿托拉的回应。


    利柏:比心(半颗)


    辛西娅:举着问号凑过去拼成另一半(?)


    [鸽子]据查:战车的牌意可归纳为掌控、竞争、胜利、决心、挑战等等,倒吊人的牌意可归纳为牺牲、等待、以退为进、换个角度等等。文中做不全面的理解(致歉),但这里要划重点。


    另外这个寓言故事不涉及任何地球上存在的宗教,整个寓言都是我编的(再次致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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