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作品:《禁苑春

    第十七章


    朱意真在寿宁宫又呆了会儿。


    见母后怒意平缓得差不多了,吩咐锦云姑姑将滋阴润燥的山药莲子乳鸽汤端来,想陪母后早早用了午膳。


    太后娘娘摆摆手,让她去礼部瞧瞧,“今天那两个拦在皇帝跟前的是忠臣,你替我看看他们,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功于社稷。”


    出寿宁宫坐上肩舆,不久便到了礼部。


    朱意真听引路太监道,那两个忠臣分别叫杨钧和、陆远,除去都是永隆十三年的进士,陆远还是杨家女婿。


    那两人肩上受了伤,正在廊下揉着,见长公主亲临,忙举手行揖。


    朱意真笑着说免礼,“两位大人早上挺身而出,本宫有所耳闻,两位大人是社稷有功之臣,本宫倒是个坐享其成的,说来惭愧。”


    说着,她又命宫女去太医院,将院判请来,给两人看伤。


    杨钧和、陆远忙道不敢,面上不胜感激,小心应承,好不容易才拒绝了这位长公主的好意,将她好生送出了礼部。


    陆远瞥了杨钧和一眼,了然中略带嘲弄。


    谁不知道长公主奉的是太后娘娘之命,他这位同窗兼老兄,在礼部熬了这么些年,终归还是寻到了把青云梯。


    但,青云易上,也易跌。他难道看不明白,大晋正统在陛下身上,即便太后娘娘再是权势熏天,霸占的帝王之权,终究要还回去。


    只是人在官衙,人多眼杂,陆远没多说什么。


    下值后,两人一同出了礼部,闷头朝宫门走去,都未主动开口。


    路上遇到了裴昇入宫,陆远跟在杨钧和身后过去,听他奉承这位太后娘娘跟前的红人。


    “裴指挥使,几日不见,看着倒是满面春风,听说指挥使至今不曾婚配,难道要红鸾星动了?”


    裴昇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杨大人说笑了。


    又说有公务在身,不多奉陪,扶刀迈步离去。


    杨钧和笑意如常,目送他走远。


    陆远忍不住学着他的语气,讥讽了句,“杨大人几日不见,唾面自干的本事,倒是叫人望尘莫及。”


    杨钧和将手负在身后,到了宫门外后,笑意渐渐消失,看着他直言道:“你怪我今日拖了你,挡在陛下面前,怪我拉你下水,从今往后要被人看作太后娘娘一派,毁了你忠君清正之名。”


    陆远也收起了讥诮神色,淡淡道:“你早知道我不愿步入此间纷争。即便真要选,为官忠君,颠扑不灭的道理,你为了一时抢在人先,心甘情愿被人利用,做个绊脚石……这可真不像我当年认识那个志向凌云的探花郎,只怕你也早忘了。”


    到底还是权欲惑人眼目,多说无用。


    陆远见家里马车也到了,停下口中的话,向青布马车走去。


    杨钧和在他身后负手而立,倒是没生气。


    也许他比谁都要了解当今这位陛下。


    虽年纪轻轻,却是个虎狼之君,看着桀骜不驯,私下的手腕凌厉,一举一动从无虚发。


    今日的拂袖离席,看似半大孩子闹脾气,却是个再明确不过的讯息。


    幼帝已有君王威仪。


    卧榻之侧,岂再容他人酣睡。


    他做的不是绊脚石。


    而是,垫脚石。


    西苑虎房,深处居室。


    衔环银香炉摆在围榻不远地方,缓缓散着百合香。


    三面围栏的黄花梨榻沿,徐昭夏看了眼膝上睡得正香的那个孩子,满眼心疼怜惜,不知该如何疼他才好。


    刚才肉糜粥吃得那般香,想来和刘敬说得没差,他早上就没吃多少。


    那些人当真委屈了他。


    也不想想从那么小的时候,他肩上就担着大事小情,眼下又正是敏感叛逆的年纪,还要被生生压着。


    竟真就不体谅半分他吃的苦。


    可谁叫他是晚辈,永远都矮一头,心里火气烧得再旺,也是没什么办法,只能生受着。


    徐昭夏越想越是怜惜,不忍心叫醒他,小心翼翼替他拆了玉冠,随他睡在了自己膝上,默默坐守着。


    不知不觉,脑袋却也有些沉重,垂头合上了眼,呼吸悠长。


    过了会儿,从梦中惊醒,眼瞪得大大的,指尖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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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颤,红得似要滴血。


    膝上那个孩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床薄被,盖在她紧拢的腿上。


    她人也被挪到了围栏处靠着,抵得木头温热,腰后隐隐发软。


    忽又听见帘外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脸颊更是一下子涨红到发热。


    在那个孩子面前,方才她……她竟然梦到……


    徐昭夏额际猛然涨疼起来,紧紧咬住下唇,觉得自己当真是年纪到了,竟然不管何时何地就……


    得尽快想个办法疏解。


    不然也太不像话。


    成什么样子?


    “姐姐醒了?”


    正在呆呆想着,徐昭夏听见那个孩子进来的动静,眼皮跳了跳。


    抬眼看向他,发现他睡了个觉起来神清气爽,脸上怒意散得干净,余下的只有少年风流,朝气蓬勃。


    只是手还湿着,似沾过什么东西,彻彻底底地洗过一遭才干净。


    水顺着他的长指流淌,从指尖滴到地上,又洇入地上铺的毡毯。


    “怎么不擦干就……”徐昭夏想也不想就下榻,边指责边关心,和从前一样。


    没想到腿兀得发软,差点跌倒在地。


    朱明宸忙冲上前,绕过她腰肢的长臂健壮有力,将她稳稳地托在了自己腿上,没让她真跌倒。


    徐昭夏身子下意识颤了颤,与他触碰时,总觉得有些怪异的熟悉,猛地推开了他。


    朱明宸确认她站稳后,退得干脆,没半分犹豫,只是担心地看着她,“为我的事,姐姐最近是不是都没休息好?”


    “……有点”,徐昭夏认了下来,扶着榻沿支撑,感觉到哪里奇怪,真要说,又说不出什么。


    她归结于在亲手养大的孩子面前做了那样的梦,太过不堪,甚至叫她有些难以面对这个孩子。


    但这个孩子是无辜的,是她不好。


    “陛下休息好了,先出去罢,也快到吃午膳的时候了。我再歇会。”


    徐昭夏揉着额角,知道自己还是得缓缓。


    顺便想想他闹出的这个篓子。


    要如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