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作品:《蝉腹》 连着一整晚阴雨绵绵,等天晴了,朱闵找了几个工人把天台的防水层重新刷一遍,趁日头充足,晾家具晒被子,祛祛潮气。
她把付款的单据整理好,拍照发给房东。芳姐再不情愿,毕竟合同上标明了相关事项,还是答应报销,从早拖到晚,隔了好几个小时才把钱转过来。
朱闵体质弱,淋雨第二天不出预料感冒了,喉咙针扎似的难受。她去药店买了盒感冒药,连吃两天没有好转的迹象,晨起感觉浑身发烫,没耽搁,直接去医院挂号打针。
休息日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朱闵静坐在走廊的输液区,手背上的血管被药液刺激得发紫,皮肤白成一张纸,脑袋昏沉沉的,有气无力。
隔壁血液科出来一对父子,小孩戴着口罩,被脸上有淤青的男人拽着手,哭声撕心裂肺,吵闹着要回家。周围人频频看过来,男人没办法,只好蹲下去哄,掏出纸巾给儿子擦鼻涕眼泪,一转身看到朱闵,愣了愣,又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朱闵一眼认出是谁,眼神不冷不热。过了会,等检查结果出来,黄家伟领儿子来打吊针,只有朱闵身旁有个空座,他抱着儿子坐下,若无其事打招呼:“那个,这么巧啊。”
朱闵没回应。黄家伟讪笑,默默闭嘴。
小孩忘性大,很快被哄好,嘴里含着糖跟朱闵搭话,嗡声嗡气喊姐姐,白净乖巧,被教得明事理懂礼貌。朱闵对事不对人,温和笑笑,没纠正这声称呼。
第一瓶药打完,朱闵想喊护士,一口气呛在胸口,止不住咳嗽。护士忙得脚不着地,没注意这边,眼看鲜血从输液管回流,黄家伟热络起身,帮着换药,又用一次性纸杯给她接杯温水。儿子眉眼弯弯,称赞爸爸是大英雄。
朱闵这才正视起眼前这人,想起之前在五金店听过他的八卦——孩子得了白血病到处是花销,家里入不敷出,卖房抵债,老婆熬不住,撂下这堆烂摊子跟野男人跑了。家长里短,不算什么新鲜的奇闻轶事。
毕竟初印象先入为主,朱闵其实没多少同理心,转念又想起什么,出声询问:“你和方世易是朋友吗?”
黄家伟一怔,点头说:“是,我俩认识好几年了。”
干了多年中介,黄家伟没别的本事,嘴皮子溜得快,话匣一旦打开止都止不住,主动跟她聊起方世易,说他重情义,看自己现在这副德行也没嫌弃,平时没少接济。
方世易搬到绿尾巷大概有五年了,那会刚出狱,他没回之前生活工作的地方,在黄家伟那借住了一段时间,有个姓王的夜总会老板亲自找上门,出一大笔钱请他回去坐镇,方世易拒绝了,托黄家伟就近找家店铺,说要盘下来做生意。
其实仔细算算,黄家伟自己都觉得当时没出多少力,左右不过是举手之劳,但这点恩情还是被方世易记下,回报数十倍不止。
朱闵静静听着,明知缘由,还是问一句:“他当年因为什么进去的?”
“打架斗殴吧,有伙人上门闹事,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他和那个王老板一起被抓的,在里头待挺久,后来他先出来了,王老板没过多久也出来了。”黄家伟嘴上没把门,忍不住感慨,“王老板是真拿他当自己人,称兄道弟不说,还把身家过亿的港城人引荐给他。要是他想,现在早开上路虎了。不过这几年他也没穷过。修车行能赚几个钱啊,还得靠港城那位大佬介绍生意,什么二手车买卖、客运物流运输……里头油水都不少,可惜没等赚个盆满钵满,那位就被紧急逮捕了,王老板也跟着二进宫,就小半年前的事……”
黄家伟欲言又止,有点讳莫如深的意思。朱闵没多打听,问路过的护士要了纸笔,翻找通讯录,抄了一串归属地是首都的电话号码。
她递给黄家伟:“这是那边血液病研究所专家的电话,找个时间带孩子去看看吧。”
这些年跟在赵关澜身边也不是全无好处,起码不缺各类资源。他从不吝啬对她展露自己的社会地位和根深蒂固的关系网,她的确因为这些享受过优待,只不过后来恨屋及乌,但凡和他有关的,她都不屑得到,也不想要,弃如敝履。
黄家伟捏着那张发皱的纸,细微颤抖,迟迟没讲出话,好一会才说:“朱小姐……不对,姐,闵姐,我是真没想到……反正不管怎么样,以后有需要我伟子帮忙的,你一句话的事,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办到。”
朱闵还没高尚到对任何人以德报怨,淡淡说:“不用了,还他人情而已。”
黄家伟拿一副看菩萨的眼神看她,只差叩头道谢。
朱闵不大习惯面对这种热泪盈眶的尴尬场面,阖眼假寐。
“之前的事对不住啊……回头我就把多收你的那几百块中介费转给芳姐,填进去抵房租,然后再替你多交一个月房费。”黄家伟嘿笑,“我手头不宽裕,一点小补偿,你别嫌弃。”
朱闵没说好不好,随他去。
市区最近在大规模修路,到处是坑洼。回去路上,出租车开得像碰碰车,左摇右晃,朱闵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比晨起的时候还难受。
快到家,接到快递驿站的电话,说有几个她的快递寄存在那,好多都是大件,占地方,叫她尽快取走,朱闵问能不能加钱送上门,对方说店里忙,今天没空。
下了车,朱闵直奔小区北门,拖着超市租的小推车去拿快递,在层层叠叠的货架中迟缓穿梭。门口晃出两道人影,方世易凑巧也来了,整个人暴晒在阳光下,正气定神闲和老板闲聊,旁边杵着一个瘦矮个的男人。
店铺不大,一眼能望到头,朱闵混迹其中,出挑身形格外显眼。方世易的目光精准定格在她身上,看她脸色惨白,嘴唇淡得毫无血色,调侃一句:“大白天出来吓人呢。”
朱闵在心里默默白他一眼,柔声问老板能不能帮忙把快递绑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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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摞,抬到推车上面。
老板笑呵呵应了声,翻出手指粗的麻绳,去里面忙活。旁边的飞虎贼眉鼠眼,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朝方世易暧昧一笑:“易哥,不打扰你们,我去对面买瓶喝的。”
转眼乌云蔽日,穿堂风一扫而过,朱闵忽冷忽热,围紧披肩,虚弱地搓了搓手臂。
方世易瞥她:“生病了?”
“嗯。”
谈不上有多怜悯体恤,方世易自然而然靠近,挡住了风口,闻到她发丝的清香和残留的消毒水味:“去过医院了?”
朱闵又“嗯”一声,眼睫扇了扇,鼻音浓重:“这边气温高,气候也潮,可能不太适应。”
“既然不适应,为什么还来这儿?”方世易哼笑,眼如点漆,“大城市不更好,要什么有什么,何必苦哈哈窝在这么个小地方。”
“想来就来了。”人被病痛困扰,防备心没那么重,朱闵苍白笑笑,“换个心情,换种生活方式。”
老板动作麻利地捆完快递,朝门口喊一嗓子,说好了。方世易看了眼,说:“你先回吧,晚点我找人给你送上楼。”
朱闵实在不想强撑,接受了他的提议:“好。”
买的空气炸锅到货,朱闵回到家,从冰箱翻出几样食材,荤素搭配,照着网上食谱有样学样,焯水、拌油、撒料,一股脑塞进锅里烤。
过往她没下过厨,技艺不精,被逼到一定程度,勉强能做点简单的饭菜果腹,味道或咸或淡得看运气,好在一个人生活,也不挑剔。
朱闵胃口不佳,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拖着疲软的身体睡到下午,感觉状态好些了,起来做了一盒果切,换鞋下趟楼。
方世易这会不在家,五楼静悄悄的,敲半天门没反应。对门住着脾气耿直的大娘,午觉被吵醒,态度不好,开门问她做什么。朱闵说了句不好意思,思忖几秒,拎着保温袋去修车行找人。
七八月份的小城活像座蒸笼,地表温度高得离谱,一辆黑色悍马停在修车行后门那块空地上,车前盖掀着,围三个小年轻。方世易叉腰指导几句,左手触碰发动机,手背粘一层黑乎乎的油污,汗珠顺着锁骨往下淌,他随意拽起衣摆擦汗,露一截腹肌和劲瘦窄腰。不是什么洁净的场面,却有种视觉上的张力,过目难忘。
其中一个小年轻插科打诨说句什么,方世易照着他后脑勺拍一巴掌,慢悠悠往嘴里衔根烟,唇角弯起,看起来心情不错。
那头在教学,工作区有人在洗车,没注意到前台多出一个人。朱闵无声无息,被眼尖的飞虎看到,凑过来问:“你是来找易哥的?”
朱闵颔首:“看他在忙,就没打扰他。”她把袋子搁到吧台上,“麻烦你帮我转交一下吧。”
飞虎忙摆手:“别介,还是你俩当面说来得快。”没给朱闵制止的机会,他扯脖子喊,“易哥,你那个美女邻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