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黑唇竹叶青
作品:《弄影》 没再迁就闻人桑的性子,今日不同,不在自己的地盘,总归是带在身边比较宽心。
不情不愿地被宋池念拽下床榻,迷糊着跟着他步行至疏南将军府,直到被安排在早茶桌上看着一桌的美味佳肴他还没彻底清醒。
宋池念一面听着白付雪与宋夜回交谈着,一面瞧着闻人桑明明还未苏醒却熟练地抓着各式糕点往嘴里塞的模样。
回味起昨夜品尝到的甘甜,不由得神飞天外。
“殿下,方才我说的,您有留意吗?”
白付雪的声音一响起,瞬间便召来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半梦半醒的闻人桑。
宋池念应声,方才白付雪说了些有的没的,无非就是明里暗里数落云启国人粗鄙无理,刚谈及要带着他们去审问那前两日被抓获的采花贼。
“嗯,还请夫人再歇上片刻。”
宋夜回不解,歪头问道:“为何,殿下昨日没有歇好吗?”
茂密的桂花树叶随风飘荡沙沙作响,闻人桑平的就觉得没有好事发生,鼻间一阵瘙痒,又不好在如此场面失了礼数,憋的脸颊通红。
然,在宋夜回眼里就不一样了。
只见高贵的太子殿下轻轻一言,而后恬不知耻的某男娇羞脸红。
人生何故而叹息?
侍卫推开了不算陈旧但因缺乏保养掉漆而看着简陋的木门,一行人踏过高高的门槛。
排泄物骚臭混着血液的腥膻味扑面而来,除了白付雪之外的三人、以及随行的摄政王府的侍卫都纷纷捂住了鼻子。
宋池念低声问:“为何门槛设得如此高?”
闻人桑捏住鼻子,还用宽大的袖口捂住了口,声音闷闷的:“因为在扶桑,进大牢容易,想出去……呵,非得去了半条命不可。”
“你怎么晓得?”宋夜回插嘴问道。
俩人皆缄默不言。
角落里一间还算干净的牢房内,一名穿着得体、眉眼若桃花的男子正瘫在床榻上,一副惬意快活谁来也没用的架势。
白付雪轻轻在栅栏边,狱卒敲敲栏杆,那男子立马弹起,一脸谄媚道:“哎呦,白小姐,怎么三天两头来看我?莫不是忘不了那夜的温存,想将那夜未尽之事续上?”
“我靠,居然敢惹这黑唇竹叶青,这采花贼当真胆大包天。”闻人桑在宋池念耳后小声吐槽。
宋池念轻轻笑着,不由得被他的形容逗乐。
白付雪转头,目光阴鸷,却带着几分傲气,当真应了闻人桑的形容。
“殿下,王爷,您二位带来的下人真够油嘴滑舌的,出门在外当心被谁割了舌头。”
“不饶夫人费心了,夫人还是当心人在家中被谁寻仇上门。”
待闻人桑呛完声,宋池念才装模作样地拦着他。
白付雪冷哼一声,转身对那采花贼道:“杨汉富,你主子来接你回去了!”
“嗯?哪位?您不就是我的主子吗?您想要什么样的我都能满足您呀。”杨汉富不理会,而是摆出个流氓样,眼神飘忽,说着俏皮话。
“休要信口雌黄,大人在此审问你,嬉皮笑脸成何体统?”狱卒凶戾地用木棒在栏杆间来回敲着。
宋夜回问:“我问你,是何许人也?为何冒充我云启国人作奸犯科?”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审问小爷我?”杨汉富面对其他人与白付雪完完全全就是两个态度,尤其是宋夜回,许是因为他大腹便便,瞧着便是个官场上如鱼得水的老油条,精明劲完全掩盖不住。
宋夜回转头面向挑眉偷笑的白付雪,道:“白夫人,您觉得我配不配审问他?”
白付雪没有在两人争吵时打断,此刻才收住一直上扬着的唇角:“这位是云启摄政王。”
杨汉富抬眼,怀疑的眼神在几人脸上来回瞟瞟,见没有人有开玩笑的意思才蔫巴着说:“哦,那又如何?我是云启国人不错,但我是在扶桑犯的事,依照扶桑律法,你无权向我问罪。”
宋池念踏前两步,目光与他相对,杨汉富有些心虚地低头。
他不顾,上前。伸手透过囚笼掐住他的脖颈,指甲浅浅地嵌入皮肉,杨汉富皱皱眉,发不出声音,只能哼唧着眼神哀求地望向白付雪。
“你字字句句都是扶桑的法律,却要坚称自己是云启人,既然如此,那我便和你谈谈云启律法。”被牢房的栅栏限制,他的手抵着栏杆有些生疼,手上沾上属于杨汉富的气味,他不由得嫌弃,甩手松开。
杨汉富如释重负,眼尾已经染上猩红,大口喘着气,连咳几声才勉强缓过劲。
但,哪怕如此,他嘴里依然不让步,颇有几分你不弄死我,我就恶心死你的架势。
“你倒是说说!无论何处,我都不曾听闻哪条律法有说明审问可以动用私刑。”
闻人桑觉着有些无趣,有时间在此浪费,不如回客栈补个回笼觉。想罢,打了个哈欠,悄咪咪在宋池念手心挠挠。
宋池念轻轻握住他的手,面色不改,道:“首先,你自称是云启人,敢问家住何方,家中几口人,周遭有何邻里好友佐证?”
杨汉富冷笑一声,声音虽有些虚弱,但丝毫不心虚:“家住京城,四口人,父母长姐,好友未有,但在村中定有人能为我佐证。”
“你既敢如此说,想必本宫再去考证也得不到什么不同的答案……”
杨汉富洋洋自得。
而宋池念话锋一转:“那么,为何我在关口未查到你的出关记录?”
“在边境在百姓默认都是不需通关文牒的,我自那方来,自然是……”
“白纸黑字印在关口,南江人出生起便需上报,且每年一交税,所以他们才不需通关文牒。而你呢?据你所说你是京城人,请问如何随着他们这个规矩一块走的?”
无法反驳,他只得转移话题辩驳:“如此多偷关漏税的,分明就是国家太过昏庸,你为何偏偏就指着我不放?”
“偷税漏税多本宫不否认是国之过,这一点我会禀告父王,但这不是你不遵循国法的原因。”宋池念道,“依边境法第三条,未持通关文牒擅自出境的,永久失去云启国公民身份,所以你不可顶着云启国公民的身份招摇撞骗。”
“我本就是云启国人,不能因为一个通关文牒……”
“闭嘴!”宋池念呵斥,不再愿意未此事操劳,转身拉着闻人桑往外走。
宋夜回有些为难:“夫人,你也瞧见了,此人并非我国中人。”
白付雪挑挑眉,踢开吃了瘪抓住她脚哼唧的杨汉富道:“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不认账?”
宋夜回摇摇头:“并非,若此人循规蹈矩,殿下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白付雪娇哼一声,转身离去。
徒留宋夜回与杨汉富隔着栏杆两两相望。
“你不准走,怎么也得给我个交代吧?”杨汉富收回了先前的痞气,正经说起话来倒让人有些不适应。
宋夜回深深叹口气,“叮当”一声,一枚钥匙落地,杨汉富赶忙用身子盖上,见无狱卒看来才低声骂道:“你他妈想害死老子?”
宋夜回不屑瞧他一眼:“能否出去,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我们两不相欠了。”
宋夜回有一个秘密,他曾计划过叛国。事实上这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但为什么是秘密呢?因为没有人知道那是曾经。
昨日出门前,他收到了一封信,已经许久不曾见那信鸽,他还恍惚许久,细细读过那信中内容,虽笔下有所颤抖,但他能确定那笔记就是出于那人之手。
他手中布局已下,所以他思来想去,若是要保住宋池念,拥立他为新帝,最好的方式就是——用他的命。
杨汉富看着空荡荡的牢门,不屑,转身打开牢门,哼唧道:“两不相欠是吧?这么着急和我撇清关系?等着吧,小爷我要你的命。”
“你怎么一天到晚都这个表情?谁又惹你了?”
等待上菜的间隙,闻人桑是一点也闲不下来,非得去逗弄一下宋池念。
疏南镇的装潢偏向简约,哪怕是包厢,也仅仅用绘制着神女回眸惊鸿一瞥的屏风隔断,宋池念喜静,干脆包下了一整层,不让其他人打搅。
宋池念却没有丝毫想与他玩笑的意思,靠着敞开的木窗,一面漫不经心地用手指轻敲着,一面呆呆地望着窗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闻人桑沉默着,
炫完小二端上来的糕点。
待到宋池念回头时,只看见一个空的连渣渣都不剩的空碟,以及丝毫不带心虚地舔着嘴角残渣的闻人桑。
“那杨汉富,大抵是认识小叔的。”宋池念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搁置在桌前。
闻人桑抓起手帕,抬手致谢,顺手擦去残渣又随手放在小桌前,道:“你如何得知,我怎么没瞧出来?”
宋池念又自然地将手帕揣好,答:“他自己说是在南江镇待过一段时间的,那日我与小叔一同去镇上吃早茶,许多人都是识得他的,且,当时白付雪与你拌嘴时是有叫过‘王爷,殿下’的。”
“他刻意扮做不识,反而令人怀疑。当年大战我母亲背刺过扶桑,所以我们与扶桑关系向来不好,边境管控更为严格,若是没有小叔的授意,他一定无法偷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