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玩的真花

作品:《弄影

    沐浴过后,闻人桑失神的回到卧房。


    换上了简单朴素的衣裳,瞧着期期艾艾的模样。


    宋池念正心烦,闻人桑离开的这段时间,摄政王不知抽了什么风,敲了三四回门,送进来些无用的“小玩意儿”,扰得宋池念兴致缺缺,坐在桌前把玩着麻绳苦叹。


    这要命的出差啊!若是平时他应当早就歇下,哪里还需要应付杂七杂八的人?


    如此一番,谁也没察觉到谁的情绪。


    然,闻人桑的视线扫过桌面上那通透的玉势、以及宋池念手中的麻绳、油灯边的点着的红蜡烛……


    危!!!


    闻人桑拉紧衣口,在宋池念一脸莫名下用着一副吃了黄连的表情快速爬上了床榻。


    蛄蛹两下,背脊贴上冰凉的墙壁,闻人桑静闭上眼假装自己已经凉透了。


    表面已然如此心头,更是慌张——太子殿下玩的真花。他这小身板……不不不,孱弱的身子,真的受不住啊。


    夜静得出奇,衬得偶然的蝉鸣都格外喧嚣。


    宋池念许久都未有动作,闻人桑紧张着紧张着便抵不过潮水般涌来的困意,眼皮子上下翻腾几下,还是堕入了梦中。


    油灯未添满,烧得银底通红,宋池念抬抬眼疲惫地揉揉,抬起早已酸胀的腿,沉步迈向床榻。


    望着闻人桑带着警惕酣睡地模样,他不禁伸手想去抚摸,梦中的人儿却好似做了什么噩梦,猛地避开。


    不可置信般收回手,悻悻躺下,不消片刻便也睡去。


    妈呀!吓死人了!


    闻人桑睁开眯缝着的眼,缓缓心神。


    宋池念倔强地背着身,与他隔开十万八千里,就连他盖着的被子也不愿扯去一角。


    闻人桑苦笑,他不是不愿,或许在这个年代十六七娶妻成家的男人大有人在。


    但于他而言,他还是个孩子。


    或许等他再大一些?


    十八?二十?或是……


    对!待宋池念成了皇帝,他就“嫁”他。


    轻轻捻着薄被,小心翼翼盖在宋池念的身上,事了,瞧着他紧蹙的眉。


    想轻轻为他舒展,手刚探出,只听见他不悦地哼唧一声。


    闻人桑只觉得心跳的剧烈,担心自己惊醒了他,鼻间传来笔墨的香味,他大着胆子,将脸凑近。


    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飞快地背过身,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急促的呼吸和猛烈的心跳淹没了他的听觉,他微微颤抖着。


    腰间被猛地环上!


    “你……”他惊愕。


    背后的人却不愿这难得的温存被打断:“嘘……晚安。”


    温热的气息拍在他的耳后,他也甘愿沉溺其中,轻声回应:“嗯,晚安。”


    果香混着墨香,夜安静如水,梦甜若蜜糖。


    天光微亮,宋池念恨极了自己令人发指的作息——闻人桑总给他一种别扭的感觉,想接近又抗拒,他不明白。唯有夜晚,他自然而然地卸下所有防备,只有此刻,他才是完完全全的他。


    果不其然,闻人桑又睡得四仰八叉。


    拨开压在自己肚子上的腿,拿开脖子上属于闻人桑的墨发,轻轻叹口气,推开房门,侍女很快凑上来,试图涌入屋内替他洗漱更衣。


    宋池念摆手,这不是他的太子殿,下人们不了解他的习性,没有提前空出一间房来,只得穿着寝衣到盥洗室更衣。


    侍女惊讶着,不敢揣摩所谓的“贴身侍卫”是何方神圣。


    离开了皇宫,终于可以穿着自己喜欢的衣裳了。


    于是很没衣品的太子殿下在侍女们一言难尽的表情下选择了一件烟灰色长袍,上面不知道是用什么颜料扎染的,晕开的大片大片,看不出丝毫文人墨客的感觉,倒是……像街角的小乞丐。


    宋池念却很自得,那墨绿色的玉佩更是舍不得让侍女碰到分毫,挂在细细的腰带上,对着铜镜臭美了好一会才离开。


    侍女甲望着宋池念的背影嘀咕:“这太子殿下莫不是得了疯病?”


    侍女乙捂住她的嘴,低声道:“你疯了?太子殿下愿意做什么轮不到我们这些下人议论……嗯,太子殿下这么做一定是……额……这料子一定不可多得。”


    侍女甲:“分明就是普通的棉麻……”


    侍女乙:“闭嘴!”


    踏过客房的院子,摄政王好似早有准备一般,与宋池念打了个照面,只见他昨夜的大把胡子被尽数剃去,初阳袭来,显得穿着蛟龙袍的他神采奕奕。


    宋池念一眼还不能确认,只是这摄政王府除了他那位小叔,便再没人敢如此穿着了,才敢打招呼。


    他心里不由得冷笑,明明昨夜一副远在塞外怡然自得的模样,今日还得装模作样地换上蛟龙袍,明晃晃的挑衅。


    摄政王开口:“侄儿起得好早呀,要不要一块去用早膳?”


    宋池念点头:“小叔才是,离着皇城这么远还恪尽职守,天还未大亮便起了,想必素日来很是辛劳。”


    摄政王苦笑,摆摆手连声否认:“哪里的话,毕竟我若不再勤勉些,若是外敌来犯,谁人能为妹妹……不,皇后和皇上分忧解难。”


    宋池念抬眼,他识字起被灌输的就是摄政王是皇帝的胞弟,那时他母亲早已退位让贤,所以他一直默认摄政王是父亲的兄弟,遂讶异发问:“小叔这么说,您……”


    摄政王看出了他的疑惑,憨笑两声,手在圆滚滚的肚皮上来回摩挲两下:“也不怪你,你父王那边一定不愿多透露我的事,我是你母后一胞同出的亲哥哥,你母亲叫云启,我叫夜回。”


    宋池念抬眸撞入了他眼中的怅然中,平白的他就开始怀疑起皇帝。


    他饱读诗书,对于史书中那个意气风发的母亲很是向往,史书中随着母亲一同出征讨伐扶桑的便是摄政王宋夜回,如今又怎么会因为一点蝇头小利便出卖故国?


    宋夜回突然发出爽朗的笑声,拂拂衣袖:“走吧,今个不吃府上的,带你去市井逛逛。”


    宋池念点点头跟上迎着朝阳踏出殿门的宋夜回,循着他的脚步在街头漫步。


    南江镇属云启国和扶桑国的边界,人们的穿着受着两边的影响,很是大胆。有穿着云启传统罗裙的姑娘、也有穿着半袖上衣及膝短裙的少女、更甚者还有光着膀子坐在小吃摊大快朵颐的中年男人。


    宋池念瞧着很是新奇,看惯了规规矩矩的宫女侍卫,除了第一眼的疑惑,接受倒是良好。


    来来往往的人流间夹杂着各地的方言和小童奔走的欢笑声,在其间穿梭,险些花了人眼。


    宋夜回熟练地拉着宋池念坐在街边蒸屉还冒着热气的一家小摊边,高喊:“小二,四个枣糕、两屉包子、再来两碗米粥。”


    “好嘞!马上就到!”店小二的声音夹杂在满是客人的街道依然清晰可闻。


    宋夜回利落地坐下,见宋池念在桌前扭扭捏捏,许久不肯坐下,才憨笑着毫不避讳地用衣袖为他擦拭板凳。宋池念急忙将他拦下,堪堪坐下。


    “殿下多见谅,毕竟不是宫里。”


    宋池念点点头坐下,被一旁用着不同乡音在争执的男女吸引。


    男人看模样应该是扶桑国的,正一脸陪笑,操着略带口音的普通话,一边低头拉着女人的手,一边说:“好楠楠,你就不要生气了,待我考取功名,一定娶你回家。”


    女人瞧着小家碧玉,一头墨发一半盘在脑后,一半随意的搭在藕粉色衣衫的肩头,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半哭腔说着什么,宋池念听不懂那方言。


    “她说,‘你若离开南江,我便要应召入宫去了,你为何不肯现在就娶了我?’”


    宋池念这才回神,小二早已麻利的上齐了早点,宋夜回不开动也不打扰他。


    “嗯,为何明明有心上人还须入宫?”他端起白水,浅抿一口,忽而后悔没有带上茶叶。


    “殿下有所不知,扶桑与我们云启不同,发展近百年,仍守着那套规矩,说的好听是传统,说的难听就是……自私。”


    宋池念抬眼,被勾起了兴趣,夹起一个包子,那晶莹剔透的皮却被他的筷子尖挑破,鲜香的汁水瞬间爆开,香味扑面而来,他惊慌着连退两步。


    宋夜回急忙将他拉回,向着投来目光的男女老少摆手致歉,抓起手帕擦拭桌上的汁水,边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


    “扶桑的女性年十六前不可嫁人,若是嫁了须上交一笔不菲的罚金,且家中亲人、包括旁系不可为官,每年三月初,官府会进行初筛,若是落选想如何自然无事,但若是中选便必须进宫选秀。”


    “所以有情人无法终成眷属?”


    “不错。”


    宋池念垂眸,庆幸闻人桑不是扶桑国的女人。


    不对,这么一想,好像闻人桑确实没有回应过他是哪国之人。


    宋池念眯眼,面容不善,宋夜回还以为他是对扶桑的立法条款颇有微词,安抚道:“殿下莫要恼,往后殿下继位了,小叔……不不不不,臣一定全力辅佐,要扳倒扶桑也不为难事。”


    太阳已完全升起,炽热的光在他脑后燃烧,映着他一身的蛟龙袍也闪着微光,他眼中是混着市井烟火的澄澈,是宋池念所向往的昌荣富强。


    宋池念不做回应,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相信他,答应他。


    若是有那一天,他要牵着闻人桑的手,一同看着盛世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