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摄政王
作品:《弄影》 “喏,给你的。”闻人桑的发梢和衣角沾上了些雨水。
也是难免的,一个人抱着两个桶一束花,还得打着把油纸伞,能安稳回来已经是他了不得了。
宋池念手中不知看着什么文书,顺着声音望去,眉毛轻轻挑起,眼中放出诧异的光,接过那束花:“谢……”
原来刻意甩开他是为了这个吗?宋池念高扬着眉,心情不由得升起喜悦。
闻人桑瞧着他难掩的喜悦,也暗自窃喜:“欸?自己人不要那么客气!怎么样?枇杷,来一点?”
闻人桑挤上马车,将木盆搁置在一旁,摸过宋池念早已为他备好的汗巾,轻笑。
宋池念抓过一个,细细剥去那皮,望着他手中不停的动作,叹气:“为何觉得你十二个时辰都在进食?”
“啊?”闻人桑手中一滞,“会让人误会吗?那我澄清一下,这是事实。”
那还能怎么样!晕车啊!没有人告诉他晕车也会晕马车的啊!
“哦……”
宋池念将剥好皮的枇杷递道闻人桑嘴边。
闻人桑震楞片刻,心中如小鹿乱撞,张嘴将他递来的咽下。
枇杷应当尚未成熟便被摘下,带着酸涩的汁水在嘴中炸开,即便他喜酸,也受不住那涩涩的汁水扒着他的嘴皮,颇为不适。
“呕……”转眼吐出。
“你他妈什么意思!”宋池念发火,自己难得提起兴致为闻人桑剥果皮,却被他如此糟践。
闻人桑直拍胸口,呛得喉间发苦,眼角泛出泪,还要艰难回应:“对不住……太子殿下,呕……没想到这么酸,呕……没留神被那沁出的汁水溅入了喉咙。”
宋池念拍着他的后背,那话一说出口他便后悔了,本是好意想为他剥皮,一时间没有收住脾气。
此刻脸上又是别扭又是心疼,声音带着不自然的沙哑:“缓缓气……”
好半天,闻人桑才从半缺氧的不适中回神,道:“我没事了,太子殿下,不必担心……嗯?您方才说了什么来着?”
闻人桑是听见了的,不可否认他是有些伤心的,但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自己,领导训话老老实实听着就好了。
嗯……只是“领导”而已。
“呃……嗯,无事。”
宋池念庆幸着闻人桑没有听见他的话,喉结上下翻滚,又摆起架子:“赶快擦干,若是弄脏了我送你的衣裳,我便将你捆在我身边,再也别想糟践我送的东西。”
闻人桑内心蛐蛐:我只是弄湿了个衣服啊,大爷,又不是把你丢外头了。
想着,他还是乖乖点头应下:“是是!殿下说什么都是对的。”
宋池念瞟他一眼,不再回应。
夕阳的余晖撒过马车的窗,闻人桑在马车上侧躺着酣睡,被那日光晃了眼,皱眉。宋池念轻轻盖住他的眼,指甲无意拂过他眼角的泪痣。
“嗯?嗯……”闻人桑在一阵颠簸中苏醒,浅浅哼唧几声,在被完全遮蔽了视线的情况下握住了宋池念的手,在他手心挠挠。
宋池念呆,不自在地抽回手,又忍不住后悔没有多感受那温存。
“殿下,我们到了。”马夫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吁”的长鸣响起。
宋池念冷声回:“知道了。”
闻人桑挣扎着从马车上起身,只觉着腰酸背痛,揉着腰窝,那股玩世不恭的劲头又涌了上来:“殿下,您真细心~”
他的声音本就富有磁性,如今刻意压着,便像只小猫爪子,在宋池念的心头乱挠。
男人,爱上我吧,为我疯狂吧。
闻人桑不禁为自己使的小坏窃喜。
宋池念不理他,埋头下车。
南江镇是典型的江南水乡,褪去了阴雨,阴沉的云压在天边,不显得压抑,自成一番风味。
摄政王的人只派两小厮侯在门外,此刻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长缨。待宋池念的侍卫凑上前才如梦方醒般拉出一个假笑:“哎呦,太子殿下终于来了。”
“啧。”宋池念不悦出声,他的侍卫立马会意,长剑出鞘,剑锋对着那小厮。
小厮自是不敢动手的,他清楚宋池念是为何动怒,但他满不在乎,他得了摄政王的授意,不必捧着太子殿下。
三秒后,仍未有动静。
剑锋划破长空。
一声悲鸣在空中盘旋。
那小厮捂着肩膀处的伤口,汩汩鲜血从他指缝中渗出,他再也不敢带有半点不敬,老老实实磕头道歉。
宋池念不瞟他,拉着闻人桑就向府内去,明明刻意掩着闻人桑的视线,却忽略了本身就比他矮上半个头,倒是让他一览无余了。
闻人桑面上不忍,未多说什么,跟着宋池念进门,只是那面上的表情透露着不忍。
空留那受伤的小厮被另外一小厮抱在地上哀嚎。
正走着,宋池念忽然感觉到手腕传来拉扯感,闻人桑的眸中晦暗不明,宋池念读不懂,便不再看他。
闻人桑看着他渐渐偏过去的头,异样的情绪在心头翻涌,他为数不多的愧疚被不停息的哀嚎声淹没在暮色中。
“太子殿下,没料到您今夜便会赶到,属实怠慢了,还请莫怪罪。”摄政王姗姗来迟,身上衣冠整齐,嘴里说着抱歉,表情却淡如水,显然方才并没有被什么事耽搁着。
宋池念不言,他面前的侍卫率先打抱不平:“太子殿下前两日来信便讲好了让摄政王府准备好,怎么今个还能搬出如此不像样的借口?”
摄政王已是中年,大把的胡子被打理的整齐,夜深,纸灯笼的光打下,照在他梳的油光瓦亮的发。平的让闻人桑想起前世大腹便便崩着西装扣子、将大背头梳的反光的小领导。仿佛下一句便能听见他口中说出什么阿谀奉承的马屁。
果不其然,摄政王陪笑道:“哎呀!殿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怎么说我也是你小叔……”
宋池念冷笑:“是啊,小叔怎么对侄儿的事如此不上心呢?莫不是近日来被扶桑的战事叨扰,忙昏了头。”
摄政王脸上的笑容僵住,磕磕巴巴回:“啊……大侄子,不……太子殿下,这……没错!也怪我分不出神来。”
据皇帝的特殊渠道,摄政王貌似对扶桑的将军尊敬有加,虽说扶桑与云启积怨已久,但两国已经和平共处了十六年,一时半会不可能撕破脸皮,更别说什么战事了。
宋池念本是想诈一下摄政王的,没想如此轻易他便露了马脚,但未带什么侍卫,也算寄人篱下,不好过度针锋相对,只得淡然道:“小叔这是哪里话,倒显得我们生分了。”
被摄政王和一种小厮迎进客房,闻人桑有些恍然,与皇宫中装点的或严肃或田园风不同,这倒像是什么风月场所,房梁上挂着各色绫罗绸缎,下坠着金箔雕刻成的各种动物景色,一阵风来,那些金灿灿随之摇摆,闪了人的眼。
不光装饰,连那红木的小桌,雕刻奇珍异兽的床榻,甚至说桌上摆着的杯碟都反着金光,瞧着价格不菲。
摄政王再三恭维才将宋池念安顿在了客房。
“这位,给下人准备的另有住处。”摄政王尬笑着,将跟在宋池念身后准备进门的闻人桑拦住。
闻人桑眼珠子来回提溜,结结巴巴道:“额……我是太子殿下的……嗯……贴身侍卫,对!贴身侍卫!”
“哦?”
男人上下打量着他,惊叹着太子居然找了个看着便不会做活的人做贴身侍卫,直到听见宋池念不悦的“啧”一声,才摆摆手,默默退下。
门被轻轻带上,发出轻轻一声吱嘎声。
闻人桑好似歇下全身力道一般,耷拉着肩,一头埋在床上。
宋池念无奈顿住脚步,轻笑。
闻人桑不解,想翻身却被疲惫感压得只四肢腾空扑腾了几下,哼唧道:“我说,太子殿下,您笑什么呀,赶了一天路,难得能歇下,您就不要取笑我了吧。”
宋池念只觉着心头一动,踏出两步就想拥他入怀,但一想到这闻人桑午膳时的刻意疏离才猛地停住,指尖在腰间的玉佩上来回摩挲着,因为奔波带着苍白的薄唇嗫嚅出声:“去沐浴。”
“哎……”
闻人桑一个鲤鱼打挺,
没起来。
他窘迫地挠挠肚子,故作镇定地坐起身,掩饰尴尬一般清了清嗓子:“咳咳,好的,殿下~要等我呦~”
喉间梗塞,宋池念还没能说出口来,闻人桑早已脚底抹油,离开了卧房。
宋池念无奈地走向床榻,指尖拂过还带着余温的垫被,没有察觉到自己高扬的唇角。
暮色隐没了院子中的金碧辉煌,闻人桑打了个寒颤,微风拂面,高挂着的大红灯笼随之轻轻摇曳,眼前景色也凌乱起来。
耳边传来簌簌风声,伴随着杂乱的光影。
闻人桑呼吸急促,心脏急剧收缩。
他恐慌着,想尖叫,却听不见自己喉咙间的声音。
他恍惚间被人从后拍了拍肩膀。
他惊恐回身,本能地想摸些什么防身,张开双手四处乱挥,却什么也够不着。
他惊恐。
“谁?什么人?”
他的喉间终于艰难出声。
伴随着沙沙的树叶摩擦声,一个锐利的男声响起,他轻笑:“桑公子,莫不是对太子动了歪心思?”
“我没有!”
闻人桑不清楚那出声的男人在哪,只能本能的辩驳,不清楚来人意图,他不希望若是自己若入旁人手中,成为要挟宋池念的把柄。
“那最好是,你要清楚你的身份,不要逾矩了。”
万物归为寂静,连摇晃着的灯笼也静止了。
平静得好像,方才全是幻觉。
闻人桑摇摇头,清空繁杂的思绪,寻找起了盥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