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赛前采访

作品:《不协和音[破镜重圆]

    音棠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她不忍当面让他太难堪,便敷衍着回答:“不好意思,我没看见。”


    “那我再加一遍。”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盛言拿出手机,直接在群里点击添加她,屏幕上却弹出一个冰冷的提示框:“因对方**设置,无法在群聊中添加好友”。


    盛言挑眉,语气带着点困惑:“上次明明可以的。”


    他极力忽略音棠刻意营造的疏离感,把手机屏幕递到她眼前:“我扫你。”


    出于礼貌,音棠无奈地调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滴”的一声轻响后,盛言收起手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快通过。”


    音棠在他的注视下,硬着头皮点了“接受”。盛言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顺势在她身旁坐下:“这里没人吧?”


    见音棠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盛言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却咽了回去。邀请她组队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或许是怕逼得太紧,再次将她推远。


    时间在沉默中流淌,音棠低头盯着手机屏幕,全副心神却落在身旁那人身上。


    盛言望着远处三五成群的选手们,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尴尬往事,嗤笑了一声。音棠好奇心起,却强忍着没有问。


    “想好等会儿采访说什么了吗?”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音棠一愣,随口道:“就那么说呗,毕业院校,擅长什么,目标是什么,诸如此类。”


    盛言摇头:“太普通了,你得编排一下,让人印象深刻点。”


    在音棠看来,实力才是硬道理,自我介绍不过是锦上添花。况且她刚回国,虽说名校履历足够说明她的能力,可是面对某些“海外学历就是水”的质疑,她还是更想用实力而非言辞证明自己。


    见她沉默,盛言忽然换了副浮夸的腔调,模仿着舞台剧的口吻道:“你可以这么说:‘以为鼓手只是背景板?我就是来打破你们的偏见的。’我是毕业于梅地亚音乐学院的沈音棠,22岁……”


    音棠被他夸张的语气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不觉得这是需要刻意强调的事。”


    盛言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同行来说确实不需要,但对观众并非如此。”


    “多谢你的‘善解人意’。”音棠撇撇嘴,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语气却有些不屑。


    “这有什么可谢的?”盛言凝视着她,仿佛并不在意她语气中的嘲讽意味,“我们只是分手了,没必要这么生疏,还可以当朋友吧。”


    “只是分手了”。音棠心中一痛,突然意识到,自己刻意的疏远和逃避,或许恰恰暴露了内心的在意。


    他似乎真的已经放下了,只有她还困在过去的泥沼里画地为牢。


    也许她该学着释然些,可她不想。她不需要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更不需要向他证明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沐惜莞是这档节目的工作人员。”


    盛言的眼神骤然黯淡下去:“她上大学后就很少回家了。我妈问起,她就说在外面实习,不知道具体是在做什么。在这里见到她,我也很意外。”


    音棠点点头,淡淡地道:“如果没有她,我或许可以不在意过去和你合作。但既然我们谁也不知道她在节目里具体负责什么,我不想因为你再被她惦记上。你明白吗?”


    盛言面色一沉,不甘地扭过了头。


    不久,工作人员叫到了音棠的名字。她拎起随身的小包起身,盛言下意识地抬手,却在半空中顿住,收了回去。


    音棠走进采访室,目光快速扫视一圈,没有发现沐惜莞的身影,轻轻吁了口气。


    她从容地在镜头前坐下,工作人员示意可以开始,她调整呼吸,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我是毕业于梅地亚音乐学院的音棠……”


    话音未落,旁边的摄像师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音棠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电光火石间,盛言的话闪过脑海。


    她心一横,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勇气,模仿着他的腔调开口了。


    “以为鼓手只是背景板?”她刻意停顿,目光直视镜头,“我就是来打破你们的偏见的。我是毕业于梅地亚音乐学院的音棠……”


    摄像师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随即轻轻一笑:“还挺有想法的嘛,很好,选手可以入场了。”


    并没有预想中那么难堪。


    音棠脚步轻快地走进选手候场区,目光扫过那些早已落座的身影。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偶尔对新进来的选手发出夸张的惊呼,然后被捕捉进一旁虎视眈眈的镜头里。


    当工作人员报出“梅地亚音乐学院”时,大厅里响起几声短暂的轻呼,随即归于沉寂。那座音乐殿堂听上去很神圣,可是眼前的音棠对于他们来说却太陌生了。


    音棠不以为意,正要找位置坐下,一个突兀的掌声忽然响起,缓解了这阵沉默带来的尴尬。她循声望去,原来是线下面试那天盛言向她介绍的前辈,名叫陈奇胜。


    他咧着嘴,用力拍着手,然后指了指身边空着的座位,示意音棠过去。


    音棠心下了然,这面子,是冲着盛言给的。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拂了对方的好意,只得压下心头那点不自在,走向那个被刻意留出的座位。


    寒暄中她得知,陈奇胜高中肄业就带着乐队闯荡江湖,酒吧驻唱是家常便饭,却始终未能出头。他这次参赛,也是想搏个名声。他与盛言的结识,源于一次演出后的交流,两个对乐队有想法的人就此熟络。


    音棠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入口。盛言走了进来,不同于她的入场,他的出现仿佛自带光环,立刻在选手中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有人热情地招呼,有人主动让出身边的座位。盛言目光沉稳地扫视全场,最终,脚步停在了陈奇胜的另一侧。


    “嘿!”两人默契地握拳,手臂相碰,发出轻微的撞击声,是一种他们之间特有的问候。落座时,盛言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音棠,音棠却像没看见一般,视线落在前方的虚空。


    表演环节开始,选手按抽签顺序上场。当陈奇胜离开座位走向舞台,两人中间的位置骤然空了出来。


    短暂的沉默后,音棠忽然开口:“你上大学时的成绩一定不太好吧?”


    盛言侧过头,眉梢微挑:“嗯?”


    “这么多人认识你,”音棠的目光终于转向他,“看来你上学时没少参加比赛,排练、演出,时间都花在这上面了,成绩能好?”


    而且,盛言能和这些人混熟也是个谜。高中时的他是出了名的“阎王”,学生会主席的威严下是近乎孤僻的疏离,朋友寥寥无几。眼前这个在圈内似乎颇有人缘的盛言,像是换了个人。


    盛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无所谓的笑:“能混到毕业证就行呗。”


    音棠却不依不饶,抛出一个更尖锐的问题:“那你法考过了吗?”


    盛言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反问:“那玩意儿什么时候考不行?”


    他顿了顿,身体向她靠近了些,目光直直地锁住音棠:“关心我啊?”


    音棠只觉一股热气窜上耳根,迅速移开了视线。她的心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刚才在走廊里刻意营造的疏离感,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半晌,音棠故作平静地移开视线:“好奇而已,别自作多情。”


    盛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上停留片刻,才缓缓收回:“哦,我忘了,你从前就是个‘好奇宝宝’。”


    她冷哼一声,赌气般扭过头,用沉默筑起一道无形的墙。然而,当主持人念到她的名字,镜头转向她时,那堵墙瞬间崩塌了。


    “我一定要赢,一定要好好表现。”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叫嚣。


    随着这个念头被无限放大的,是观众的窃窃私语和她的心跳声,甚至麦克风偶然的啸叫都变得尖锐刺耳。


    她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腿脚不受控制地发起颤来。


    在梅地亚的乐团演出时,她从未如此紧张过。那时有千百次的排练打底,失败也无伤大雅。但此刻不同,表现不佳意味着拿不到高排名,意味着旁人对她的质疑变成了现实,意味着无人选择,所以她不能输。


    她机械地走到舞台中央深深鞠躬,坐在了鼓前。然而,就在她翻开乐谱的瞬间,指尖一抖,薄薄的纸张竟滑落在地,不偏不倚掉进了鼓架下方。


    全场静默。她慌忙弯腰去捡,手肘却不小心撞到鼓边。一声沉闷而突兀的巨响,被麦克风成倍放大,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演播厅。


    巨大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她,她几乎就要夺路而逃。就在这绝望的边缘,她眼角余光瞥见了悬挂在头顶的电视中候场区摄像机传出的画面。


    屏幕上,盛言正对着镜头昂首挺胸,神态浮夸得与在走廊里启发她时别无二致。


    也许这场表演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可怕。


    音棠嘴角微弯,深吸一口气,重新坐正,拿起了鼓棒。


    练习了千百遍的节奏从她指尖奔涌而出,她沉浸其中,浑然忘却了周遭的一切。


    尾音消散,音棠缓缓起身,对着台下再次鞠躬,这一次,她的脊背挺直,步伐前所未有地从容起来。


    回到候场区,迎接她的是一片沸腾。选手们自发地鼓掌,仿佛在迎接一位凯旋的战士。她穿过人群,默默走回座位,目光与盛言短暂相接。


    “谢谢你。”她轻声说。


    盛言轻轻摇头,深邃的眼眸里映出一丝疑惑:“我什么也没做啊?不如谢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