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桃子酒

作品:《反派他总拿be剧本

    后来年岁渐长些,讨厌吃苦的毛病依旧没改善半分。


    前世的夏侯玄为了劝生病的他喝药,不知想出了多少法子。


    好好一个骄傲肆意的少年郎,愣是被自己不让人省心的好友逼成了絮絮叨叨的性子。


    后来夏侯玄学会酿酒,但是任霁之喝不了,因为他半杯倒。


    喝醉之后的少年不会发酒疯,就静静坐在桃树下的桌案前,一声不吭,静静看着人,活像是没喝醉一样。


    夏侯玄把剑放下,蹲在好友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在对方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任霁之不言,弯唇轻轻笑起来,还是不说话。


    看见好友虽然面色如常,醉意没有上脸,但是眼睫轻颤,浅栗色的眸子像静谧的湖,朦朦胧胧,落进了一轮清浅的月亮。


    不见平日半分清醒。


    夏侯玄不可置信:“不是,任霁之,你真醉了啊?你平日不喝酒的嘛?”


    任霁之醉着酒,幼稚极了,磕磕绊绊较真:“没醉,是第一次喝,不适应,日后会好……”


    因为第一次学会酿酒,夏侯玄抱着分享的心思,将那杯酒递过去,对方没喝过酒,竟也不知道拒绝,端起酒盏,面不改色就喝了下去。


    当时他以为任霁之酒量很好,毕竟他表现得很从容,一看就是很有底气。


    结果这底气是任公子伪装出来的,他其实是个从未沾过酒,半杯就倒的菜鸡。


    夏侯玄蹲在好友面前,看着一本正经,实则早就醉得一塌糊涂的任霁之,早就死掉的良心突然莫名作痛,难得有了一种带坏好孩子的心虚。


    实际上,任霁之根本称不上好孩子,就他做过的那一大堆子糟心事,至今没被家里清理门户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实在太会装。


    没错,骨子里是个混世魔王的任霁之有一个至今令他叹为观止的强大操作。


    装乖。


    其实任霁之还有两个令另一好友苦不堪言的技巧,卖惨,甩锅。


    当然,至今夏侯玄只见识过其一。


    平日里堪称泰山崩于前仍能面不改色的好友在家人面前总能装得知礼懂节,清贵从容。


    当然,夏侯玄觉得好友在装乖,他觉得此时喝醉的好友一双浅栗色眸子糅进了清浅的月光,静静看他时,就是在装乖。


    但他对此接受良好,甚至有些手痒,指尖戳上对方颊窝,一身清贵的少年静静对着他笑,夏侯玄这才发现,好友笑起来有很浅的梨涡。


    任霁之好像从来都没笑过。


    夏侯玄直到此刻,才隐隐约约察觉出,自家好友似乎不太开心。


    只是他不知道因为什么。


    酒是不能再喝了,因为任霁之喝醉之后,有一个很不好的技能,第二天醒来他不断片。


    明明生自书香门第,家人各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却偏偏生出任霁之这样一个武力值爆表的异端。


    第二天任青安清醒过来,清贵知礼的少年人温柔诡异地朝他笑时,有种堪称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惊悚。


    夏侯玄被暴揍了一顿。


    后来约莫是因为这件事,任霁之不再沾酒,可能担心自己失了格调。


    毕竟任公子是接受不了自己像个傻狍子一样一直笑的。


    那时任霁之在商京住,院子里有一棵桃树。


    夏侯玄的酿酒技艺已经炉火纯青,再也不会出现因为没把控好环节,酿出的酒明明入口温和,结果后劲极大的糟糕情况。


    因为后来他尝了那次酿的酒,酒量极好的他也差点醉过去。


    所以夏侯玄至今不清楚,任霁之究竟是不是半杯倒。


    那时他仍旧像个老妈子一样苦口婆心劝好友喝药,任公子经受得住雨打风吹,受不住这点苦。


    且极其嗜甜。


    然后,因地制宜,夏侯玄学会了酿桃子酒。


    他酒酿得好,酿出的果酒光闻到味道,就有一种微醺的桃子清甜。


    而且果酒温和,与其说是酒,倒不如说是小甜水。


    夏侯玄成功靠小甜水俘获好友,他有了把柄,若是任霁之再因怕苦不肯喝药,甜甜的桃子酒既是威胁,又是贿赂。


    任霁之勉为其难忍下了这份苦涩。


    后来夏侯玄死了。


    没人再会婆婆妈妈操心他的身体。


    任青安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对自己的生死毫不在意。


    死生由命,直接摆烂,生病从不会自觉吃药,身体每况愈下。


    其实哪怕最后他的结局不是凌迟,也本没几个月好活了。


    小系统凶巴巴监督不省心的宿主吃药。


    任青安无可奈何,被迫服药,草药苦涩的味道萦绕鼻端,挥之不去,让他忍不住蹙眉。


    屏气喝了一口,就被古怪异常的草药味给呛到,止不住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


    咳嗽牵动着胸肺撕心裂肺地疼。


    他紧攥胸口布料,清瘦苍白的手隐忍地绷出浅淡的青筋,脸上一丝血色也没了,惨若白纸。


    系统被他这么大的动静吓到,机械音急得抖出了滋啦滋啦的电流音,问他还好吗?


    任青安正忙着咳嗽,终于咳出一口血,连带着刚才喝的那一口药一起吐了出来,才算好受些,气若游丝地安慰系统:[我没事……是那药太难喝了……]


    系统想象不出,究竟多难喝,能给人难喝得吐血。


    小皇帝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走出卧房扶着墙,看到青年咳血的一幕,定在那里不动了。


    商九殷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中的事物纷杂破碎,让他抓不住。


    梦中一片黑暗,他从记忆黑暗的长河中徜徉而过,而记忆的碎片,是无数细碎的光斑。


    时而是自己在冷宫的幼年时光,忍饥挨冻、被人羞辱欺凌,名义上的父皇对他漠视而过、母妃吊死在房梁之上,鲜艳的红衣被风吹起,像是悬挂的晴天娃娃。


    时而是他登基时的场景,百官朝拜,对他这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傀儡皇帝虚伪逢迎,昔日欺凌他的下人阿谀谄媚。


    画面转得很快,他遭人算计,昏沉重伤坠入冰冷的河水。


    之后的梦就离奇诡谲起来。


    是不曾出现在他人生中的画面,有一双很温暖的手将他从黑暗的深渊中拉出。


    梦中的他了然,那是他的恩师,出现在他人生中最落魄的时段。


    梦实在太凌乱,那好像是旁人的人生一样,对商九殷来说遥不可及。


    他手中沾满鲜血,登上至高之位,天下臣服。


    无数人敬他爱他,无数人恨他憎他,这些他都毫不在意,在心中经不起半分波澜。


    他成了后世称颂的一代明君,史官说他的功绩足以流芳百世,他没有太多感触,心中始终空落落的。


    在这片窒息的黑暗中,商九殷游离其中,寻找出路。


    远处出现一抹光亮,他逐光而走,越走越快,到最后,踉跄奔跑起来。


    要再快些才行,好像要有什么来不及了,到底是什么呢?


    那束光在他伸手触碰的那一刹那,支离破碎,耳畔传来很多年后自己的声音:“吾悔矣,此生惟负恩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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