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林舒要开记者见面会公开澄清事情的经过。这个消息一出，立马如水波纹般全网扩散。


    沈茉莉对此嗤之以鼻，认定林舒不过是故技重施，又要耍弄花招。书中也曾有过类似情节，但那时林舒羽翼已丰，有能力压下风波。如今他根基尚浅，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距离发布会开始还有些时间，发布会现场已是人声鼎沸。各路娱记架起长枪短炮，镜头如饿狼般对准空荡的主席台，只待猎物现身。场外，汹涌的人潮不断涌入直播间，瞬间涌入的庞大人流甚至挤垮了直播页面，服务器不堪重负。林舒，这个夏天最耀眼的焦点，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全网神经。


    八点整，林舒准时从侧门步入会场。他的身影甫一出现，台下瞬间爆发出密集如雨的“咔嚓”声，闪光灯织成一张刺眼的白网，将他笼罩其中。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宋听会紧随其后，并在林舒身侧从容落座！


    娱记们面面相觑，直播评论区更是被一排排的“卧槽”刷屏。


    【什么情况？宋听怎么也来了？】


    【我本来以为宋听发那篇微博是脑抽了，现在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跟林舒同一阵线了。】


    【呜呜呜我就知道我的cp没死透！他们只是暂时避嫌！！！】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磕cp！】


    ……


    沈茉莉看到宋听出现后先是震惊，随后有些恨铁不成钢，为什么宋听都知道了林舒那些破事还执迷不悟？


    待二人落座，台下二十多名记者早已按捺不住，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向林舒。宋听微微抬手，示意全场安静，沉稳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场：“在回答各位的问题之前，我想请大家先看一段录像。看完之后，大家的心中想必就有答案。”


    话音落下，会场一侧的大屏幕骤然亮起。一段清晰的偷拍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中清晰地记录了一个成年男子粗暴地将少年模样的林舒拖拽进房间，粗暴地将他摔压在床上，意图不轨。少年奋力挣扎，惊恐无助。就在绝望之际，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画面中的男子瞬间换上一副虚伪委屈的面孔，颠倒黑白地指责是林舒主动勾引……


    看着视频画面林舒被迫回忆起往事，纵然先前在寰宇已看过一遍，此刻重温，那种窒息般的屈辱感和恐惧感依然如潮水般涌来，令他面色苍白，指尖冰凉。这时，一只温暖的手在桌下悄然覆上他的手背，带着安抚的力量。是宋听。这份无声的支持仿佛一道暖流，驱散了心中阴霾。只要宋听在身边，无论前方是何等风暴，他都能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屏幕外的沈茉莉死死盯着画面，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林舒……竟然是受害者？！既然如此他当初在书里为何要费心遮掩？


    林舒的粉丝们则瞬间扬眉吐气，激动得热泪盈眶，评论区瞬间被“林舒加油”、“真相大白”的弹幕淹没。先前迫于舆论压力不敢发声的路人也纷纷冒头，直播间顷刻间成了“林舒”二字的海洋


    然而，质疑并未完全消散。一名记者霍然起身，言辞尖锐：“请问为什么这个证据不早点拿出来？林舒先生此前一直不露面、不澄清，是否是在借机炒作、博取关注？”


    “视频是一个小时前有人将u盘寄到寰宇，助理整理工作时发现的，并非不想拿出来。至于林舒为什么一直躲着……”宋听一直代为解释，这引起记者的不满，“为什么一直都是你在说话？作为当事人难道就不想说两句吗？”


    宋听还想说话，这时被林舒轻轻按住手臂，林舒目光迎向那名记者，“我躲着并非是想炒作，而是每次说起往事都像是自揭伤疤，我受够了一遍遍解释却不被相信的滋味，所以事情被曝出来，我下意识反应就是逃。还要多谢宋听前辈一直不放弃的鼓励、劝解我，让我明白，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说罢，林舒看向宋听朝他微笑，宋听也唇角上扬。原本他还担心林舒一个新人应付不来那么多记者，但现在看来林舒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勇敢。


    两人这无声胜有声的对视，被无数镜头捕捉下来，同步传递到万千观众的屏幕前。


    【我就知道我的cp是真的！！！这眼神！这氛围！】


    【经历了风雨，彩虹更美了呜呜呜……】


    【神仙爱情！锁死！钥匙宋听自己吞了！】


    【新壁纸有了！】


    ……


    记者并未罢休，继续追问：“那么，关于你在夜店跳热舞的视频，以及被包养的传闻，又该如何解释？”


    “在夜店跳舞是为了谋生，仅此而已。”林舒坦然回应，语气平静却有力，“至于包养传闻……确实有人跟我提过。夜店就是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堕落很容易，向上却很难，曾经我也面临着诸多诱惑，但梦想支撑我不再往下坠，因为我的梦想是成为闪闪发光的大明星，我不想让我的人生沾染上污点。”


    宋听凝视着他，感觉谈及梦想的林舒在闪闪发光。


    宋听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有梦想的人。踏入娱乐圈是机缘巧合，唱歌演戏是顺势而为，之所以走到如今地位，只是他习惯于将什么事都做到最好。但林舒不一样，宋听能从林舒的每一次舞台、每一次旋转跳跃中，感受到那种喷薄欲出的、滚烫的生命力，那种发自肺腑的热爱与执着——这种纯粹的热忱，令他无法抗拒地被吸引。


    直播间的观众显然与他心意相通：


    【闪闪发光！林舒说起梦想的时候，真的在发光啊！我是事业粉我骄傲！】


    【泪目了……在那种环境下还能坚守本心，太不容易了！】


    【没想到那个林舒就有形象管理的意识了！简直天生爱豆！】


    【之前不敢说，我觉得夜店那个视频里的林舒……好诱人！眼神又纯又欲！[疯狂擦口水]】


    【同感 1】


    【已将视频保存反复观看！】


    【没觉得宋听的眼神已经黏在林舒的身上了吗？】


    【前面新来的姐妹？欢迎入住[宋林]超话！糖山糖海等你来挖！】


    【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磕糖了是吧？不怕林舒的唯粉姐姐们出警了？】


    【唯粉姐姐们现在忙着庆祝沉冤昭雪呢！况且宋听顶着全网骂声力挺林舒，这份情谊，唯粉们也不好意思再那么强硬拆台了吧？格局打开！】


    【格局打开 身份证号！磕起来——！】


    ……


    发布会圆满结束，笼罩在林舒头顶的阴云终于被彻底驱散。


    宋听亲自开车送林舒回去。车子驶入夜色，宋听透过后视镜，却发现林舒握着那个小小的U盘，眼神怔忡，并无多少喜悦之色。


    “怎么了？都澄清了为什么感觉还不开心？”


    林舒摩挲着手中的u盘，迟疑道：“我……我想回去看看老师。”


    宋听目光落在U盘上，瞬间了然——发布会上那段关键视频，绝非一般人能轻易获取。“好，我陪你回去。”说罢就调转方向盘，开往另一个方向。


    林舒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再次回到伤心地他属实有些胆怯，但要有宋听陪着就很安心。


    在开往小镇的路上，林舒发微博感谢一直相信他的粉丝，评论区立刻被粉丝的欢呼和祝贺淹没，各种暖心的留言汹涌刷屏。然而，林舒不断翻看着评论区，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最熟悉的ID——【芒果大西瓜】。


    作为林舒粉圈里赫赫有名的“大粉”，【芒果大西瓜】在《爱豆养成记》比赛期间异常活跃，黑料风波爆发后，更是顶着巨大压力一直为他发声、澄清。如今真相大白，普天同庆之际，这位最忠实的支持者，却离奇地缺席了。


    林舒不停刷新页面的动作引起了宋听的注意，“在看什么？那么认真？”


    “在找一个粉丝。”


    粉丝？宋听奇怪，“谁啊？很重要吗？”


    “【芒果大西瓜】”林舒道：“当然很重要。之前她在比赛期间就一直支持我，这件事发生后也一直相信我。本来以为发微博她肯定第一时间出现在评论区，结果她却不在。”


    得听到这话宋听面有异色，随后安慰道：“他可能有事，暂时没看到。”


    林舒有些沮丧地点点头。中途他们在加油站稍作停留，宋听下车说要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就在宋听离开后不久，林舒再次刷新微博，那个熟悉的ID终于出现在评论区！


    芒果大西瓜：【终于真相大白！为你感到高兴！[笑脸][笑脸][笑脸]】


    评论很快被顶到前排，林舒看到后扬起唇角，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凝聚成朴实真挚的“谢谢！[拥抱]”


    芒果大西瓜：【[笑脸][笑脸][笑脸]】


    宋听拎着购物袋从便利店出来，一眼就看到林舒一扫之前的沮丧，捧着手机傻乐。那单纯满足的笑容让宋听也忍不住摇头失笑，唇角跟着牵起温柔的弧度。


    车子开了一天一夜，终于到达林舒曾经发誓再也不回来的小镇。


    三年时间小镇很多东西都变了，林舒看到那个曾带给他噩梦舞馆大门紧闭，墙壁上被人用油漆写着一些过激的话语。林舒的事澄清后，陆续又有一些其他受害者勇敢站出来指认班主任老公的恶行，那个男人被警方带走调查，这些不堪入目的涂鸦，正是愤怒的小镇居民无处宣泄的“正义”。


    循着记忆林舒来到班主任曾经的家，却从邻居口中得知班主任跟他丈夫两年前离婚的消息，现在已经不住在这，不过幸好邻居还知道她的新住址。


    到了新住址林舒有些近乡情怯，宋听察觉到他的迟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林舒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敲门。


    “谁啊？”


    门内传来熟悉又遥远的声音，班主任打开门看到门外站了两位戴着黑色口罩，看不清面貌的人。


    “老师……”


    林舒喊出熟悉的称呼，摘下面罩，宋听也跟着摘下。看着门外两个舆论中心的人物，班主任急忙招呼两人进来，省得被旁人看见引起轰动。


    林舒看着班主任，感觉三年不见她一下苍老了很多。林舒拿出u盘问道：“老师，这个……是您寄到寰宇的吗？”


    班主任点头，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看到新闻的第一时间，我就想把它寄给你，但不知道你的地址。后来……看到宋听站出来为你说话，我猜他一定能帮你澄清，就寄去了寰宇。”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个视频？”


    班主任正欲回答，一个约莫十一二岁、面色苍白的小姑娘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看到林舒后惊喜地叫道：“林舒哥哥！”


    “果果！”


    林舒认出她，高中寄住时，他时常陪这个妹妹玩耍。然而此刻，果果那毫无血色的唇瓣和异常苍白的脸庞让他觉察到不对劲。


    “果果怎么了？是生病了吗？”他问道。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班主任的痛处，她眼眶瞬间泛红，强忍着泪水催促果果回房间写作业。待房门关上，她才哽咽着说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原来，两年前她无意中在丈夫的电脑深处，发现了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塞满了林舒各种角度的偷拍照片，以及一段被加密的视频。在质问下，丈夫竟坦然承认了当年的龌龊——他本打算拍下侵害林舒的全过程，私下“欣赏”，却未曾料到会被她打断搅局。


    那件事之后她跟丈夫离婚，她本想将这件事公开还林舒清白，但没想到这时果果被查出肾病，因为高昂的治疗费用她不得不求助丈夫，却被要求闭嘴。她被迫隐瞒没想到三年前的事会上了热搜，她不想让这件事再次毁了林舒，于是便寄出了那个u盘。


    “林舒，三年前的事……是老师对不起你。老师…老师不该不相信你。”


    听到这迟来的道歉，林舒感觉这么多年埋藏的心结好像一下被打开，他眨了眨眼将泪意逼了回去，问道：“果果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前两天医院打来电话，说……说有合适的肾源了。但是……”班主任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颤抖，“……没有足够的钱。”


    林舒没有丝毫犹豫：“我来帮果果。”班主任想到女儿病终究狠不下心拒绝，只能不断地说谢谢。


    交代完后续事宜，林舒起身告辞。从进门到离开，宋听始终沉默地陪伴在侧，此刻坐在车内，他才终于开口：“你……不恨她吗？”


    毕竟，当初是她亲手将林舒拖到街上示众，任由他被人指点唾骂。作为班主任，学校里的霸凌她又怎会毫不知情？


    林舒沉默。怎么可能不恨？但比起恨他更多的是痛心，但如今回来他终于跟过去的一切达成和解，“就当……就当是报答她之前对我的那些照顾吧。”


    况且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果果生病却什么都不做。只是从此以后，这些就跟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见林舒明白，宋听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汽车重新启动，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楼上窗边，班主任握着林舒留下的那张薄薄的银行卡——那里面是他这些年全部的积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果果悄悄跑出来，担忧地抱住她的腿：“妈妈，你怎么哭了呀？”


    班主任紧紧搂住女儿，将脸埋在她细软的头发里，泣不成声：“没事……妈妈只是明白以前做错了多少事……”


    回去的路上，林舒一反常态地活跃，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宋听将车停在一处无人的路边。


    夕阳西下，林舒扶着路边的栏杆，对着远处连绵的山峦，用尽全身力气呼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积蓄已久的压抑、委屈、释然，仿佛都随着这声呐喊倾泻而出，回荡在空旷的天地间。


    “有这么开心？”宋听倚靠在车门边，含笑看着林舒的一举一动。


    “很！开！心！”林舒再次对着山谷放声呼喊，声音里充满了新生的畅快。


    宋听嘴角笑意加深，额前碎发被微风轻轻拂动。林舒回头看到这一幕，夕阳下的宋听显得别样温柔，林舒看着看着心口忽然毫无预兆地重重一跳，一股陌生而强烈的悸动，如电流般窜过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