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浮流
作品:《重生后拉着影卫造反了》 詹文钧忙起身,没想到自己竟被裕王套了进去,作势施礼道:“老臣不敢,老臣从未说过此话。”
“谈笑之言,詹大人不必放在心上,不过《刻冰集》中有一句‘十二眉山隔碧云’,孤也很喜欢。”亓明允目的达到,摆摆手让詹文钧落座。
老师傅心里悄悄翻了个白眼,重新坐下,一翻便翻到了刚刚裕王念的那句,诧异问道:“殿下也读过这本集子?”
“几年前读过,如今也淡忘许多了。”亓明允语气云淡风轻,目光扫过老师傅惊异的表情,心情畅快不少,于是谈起正事来,“孤来是想问问詹大人,陛下的课业如何了?”
詹文钧一副无奈模样,“老臣已讲到第十二篇,约莫再有半月余才能结束。”
“《机枢策》共二十篇,只剩下八篇,怎得还要半月有余?”亓明允明知故问。
他年轻的时候还随师傅为先帝授业过,不料先帝的血脉却不算好学,詹文钧也没有办法,“不是老臣讲不动,只是陛下他,时有出神,时常只能再讲一次……”
“孤知此非詹大人之过。”亓明允露出了然神色,指着殿中另一位侍奉在小皇帝驾前的内侍问:“你过来,陛下昨夜何时就寝的?”
被点到的内侍跪下回话道:“回殿下,陛下昨夜戌时初从寿安宫回来,半个时辰后就寝的。”
“哦?怎么如此之晚?”亓明允故意质问道。
内侍战战兢兢俯身:“昨晚太后娘娘留陛下在寿安宫用的晚膳,然后又在停园中说了一会话,因此就晚了一些。”
“你的意思是陛下白日困倦是太后娘娘之过了?”亓明允声音沉如寒冰,周身的压迫气息压得内侍不敢喘息,“前日在寿安宫,孤同太后才说过陛下梦魇之症要多多休养,你们这些御驾前的人不尽劝谏之责,还由着陛下,实在是混账。”
殿里另外两个内侍也吓得浑身发抖,都跪地叩头道:“殿下息怒,奴婢不敢!奴婢们知罪了!”
“若有下次,你们就都滚出宫去吧。”亓明允冷冷发落,他抬眼见对坐的老臣眉头微皱,继续添火,“太后娘娘虽还年轻,但你们也多劝着些才是。”
“是,殿下。”内侍自觉退回原处。
“孤还要去文德殿,日后有机会再向詹大人请教些诗赋之事。”亓明允的话最多只能说到这里,不过他料定这个老传统一定能替他达到效果,他摆摆手让詹文钧不必行礼,“詹师傅年纪大了,还是坐着吧。”
詹文钧依旧起身道:“恭送殿下。”他见识过裕王的手段,就任这个帝师,一是为了自己的抱负,二也是顺着台阶下了,不然哪天裕王心情不好,他就可以卷铺盖离开瀛都了。
“詹师傅,朕回来了!”小皇帝到处闲逛了一圈,打起精神回到延英阁,却见老师傅唉声叹气的模样,“您怎么了?”
老师傅对着陛下施了一礼,认真道:“老臣斗胆谏言,陛下如今学业未竟,还是多在明德宫为好。”
亓佑屾一甩袖子坐到了椅子上,疑惑地问:“您说什么?朕这些时日除了去太后那里就……詹师傅,朕去寿安宫是尽孝道,您怎么管起朕的家事来了?”
老师傅深深一拜,语气恳切:“老臣无意管陛下的家事,只是陛下如今日日在太后处,才致怠惰之心频出,陛下如今这样,怎么能静下心来学这些治国圣论,太后娘娘久居深宫,不知潜心治典的重要,老臣自知这话不敬太后,但就算陛下治罪,老臣也要说。”
见詹师傅态度如此认真,亓佑屾联想到安神药之事,态度有些松动,“詹师傅说的似乎有理,朕会好好想想的。”
五岁时,他的生母董妃骤然薨逝,第二日他便被接到当年膝下无子的贺皇后宫中,这十年来贺皇后对他还算不错,还联络贺家推他上皇位,但似乎一直有意阻拦他同董氏一族的长辈联络,直到月前小舅舅进宫,亓佑屾开始对寿安宫的那位有了新的看法。
禁宫中的每一次滔天巨浪都不是突然涌起,那些浮流往往来自看起来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下。
文德殿中除了六部大人们的位置,还在内殿辟出一个暖阁,亓明允就在其中处理奏报。景朝十三州的奏报每日都能堆满几个书案,那些重要的、没能由他在宫中看过的奏折还会再被送去王府,亓明允处理起来虽然得心应手,但精神上有些疲惫。
“殿下。”来人正是御史中丞冯绍元。
“冯大人何事?”
新朝初立,御史台这两年安静得很,亓明允倒是有些好奇于他的来意。
冯绍元行礼道:“殿下,陛下即位至今已是第三年,朝廷该开恩科取士,以收天下英才,下官已经拟了一份草章,敬呈殿下一览。”
“冯大人怎么做起礼部的事情来了。”亓明允接过,没想到他为的是科举之事,不过这人来得恰恰是时候,如今朝中大半是旧臣,合该择一些新人来改改气象,而不是整日看着这群老东西斗来斗去,他肯定道:“提议甚好,吕平,去麟元殿请中书令大人来。”
门旁守着的内侍应声而去,片刻后封正卿进殿。
“封大人坐吧,看看这个,孤以为冯大人的提议甚好,若是可行,就让麟元殿拟出正式的章程,春闱的时间就定在明年春。”亓明允道。
封正卿看后,向冯绍元投去赞赏的目光,“臣以为可行,另外,臣想保举一人为主考。”
亓明允问:“是谁?”
“御史中丞冯绍元,冯大人。”封正卿道。
被点到名字的冯绍元有些惊异,没想到一向同他不熟悉的封老竟会主动推举他来做主考。他今年才四十,学问又算不得多好,只是在清流之中有些文名,远不如另外几位更合适的大人。
但主考这个差事太过诱人,做好了就是门生遍天下,他激动又惶恐地推脱道:“殿下,下官才疏学浅,恐担不起如此大任。”
亓明允也有些惊讶,是刚刚才知道此事的封正卿,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推出主考官的人选,而且封家同和冯绍元并无往来,此举看似举贤,难保不是拉拢。他思索片刻,愿意相信这位远方叔公一次,“冯大人谦虚了,既如此,此事便暂由二位同礼部一同商议着。”
“是。”冯绍元克制着激动的情绪,无论封老是真心举荐还是想拉他进裕王“一党”,这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遇。
亓明允叫住了封正卿,于是暖阁中剩下他们二人,他有意在封氏多花些心思,于是很自然地开口道:“封叔,孤还有一事同你商议。”
封正卿立刻起身,“臣不敢,殿下在此莫要如此称呼。”
果然……亓明允笑着道:“此处并无旁人,况且无论是论资历还是亲疏,您都担得起这个一声‘封叔’,不过刚刚是孤唐突了,您坐吧。”
“殿下。”这话说得让封正卿既没头绪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犹豫着坐下。当年还是先帝设宴,他才得以与这位性格怪异的殿下熟悉起来,裕王一向同他不亲近,不知今日怎么变了。
封家祖籍原在江南之地,因当年家中女儿被选进宫中成了瑾妃而兴盛,但世事无常,瑾妃诞下六皇子几年后便离开了人世,六皇子不受宠,天家福荫就渐渐消失了。他这支只是旁系,有好事的时候沾不到,牵连倒是遭了不少,好在几年后他省试高中,又经营多年才在瀛都安身立命,本以为会这样一直过下去,岂料当年的六皇子被先帝封了裕王,他竟因着封氏的血缘一跃成中书令。
然而他与裕王从不认识,也无感情,一向维持着不远不近的尴尬距离。
不过,看今日的架势,裕王似乎有意交好,封正卿不动声色,开门见山道:“殿下方才说还有一事,无论是何,下官都一定尽心去办。”
亓明允也不再多言,提笔拟了个条子,“春闱要到明年三四月才开,在此之前,孤想于瀛都设一兴文馆,仿效先朝,广招天下有识之士,一旦遇见有才学者,便直接起用,不必再等明年省试。”
“下官以为,殿下所言之事于我朝大有裨益。”封正卿真心对此事甚为赞同,他略微思索,“设兴文馆的同时,可在瀛都边设官驿供那些寒门学子居住,前来兴文馆应试的学子只需进城后统一登记即可,不必经地方举荐,另外,若是太学殿出身或者过了承庆二年的解试的,一旦被选中,可以赐同进士出身。”
亓明允眸色一亮,不得不对封正卿感到赞叹,“封大人果然周全,此事就依封大人所言,你拟好章程孤即刻批下,兴文馆开馆就定在十月初一。”
“是,下官这就去。”
封正卿走后,唐顺抱着一叠奏折进了暖阁。
他身后立刻有一个内侍急匆匆赶过来,压低声音呵斥道:“慢着些,这些不是送到内殿的,快回来!”
唐顺一慌张,就愣在了暖阁门口,进也不敢,退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