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流言
作品:《重生后拉着影卫造反了》 视野边际处再向北千里外,是一片沙漠,据说几百年前,那里是景朝与兀尔浑部落的分界,但漠北的戎族渐渐不满于从前的约定,绕过大漠来到漠南,同景朝的百姓交往互市,于是分界点便移到了几百里外的烽火楼。
兀尔浑的铁勒部不满于现状,他们踏过界楼,趁着景朝不稳的时候,试图从这个古老的中原王朝中分掉一部分,他们将铁器兵戈挥向岚城的百姓,将那片本应是水草富饶的草原,变成散杂着马蹄践踏、野火烧灼痕迹和兵甲碎片的劫余之地。
裴彦钦已在这里同他们对峙两月余,铁勒部矫健的鹰隼时常飞上岚城的高墙,兵士久受其扰,但那黑影太过敏捷,即使是箭术最厉害的将军也堪堪只能射中它的羽毛,裴彦钦只好命人在城楼高处整日整夜地放烟,远远看去,而不仅年轻将军的面容在日日巡视时被熏成了神色,就连他身上的甲胄都在浓烟搅过的空气中频频浮动。
就在他思索着新的对策之时,前营的兵士自城下急匆匆跑来,单膝跪地行礼。
“什么事?”北境的风太干,吹得裴彦钦的声音有些嘶哑,与他二十几岁清俊的面容不甚相符。
“报将军,营中有人传言说朝廷断了我军军需,那人已被周将军捆到帅营之中了。”兵士道。
裴彦钦眉头紧紧蹙起,面上顿时凝重起来,急匆匆地下了城墙。六万兵士的军需并非小事,前些时日三郡送来的那些远远不够,他一封奏报到了兵部,如今尚未得到回复,岂能不忧心。
“裴将军到!”帅营外守卫的兵士高声道。
副将军周缙正坐在侧边的椅子上,面色很是不善,见裴彦钦回来,行过礼愤愤道:“将军,此人在营中散播流言,被我帐下右副将擒得,如何处置,请裴将军定夺。”
地上跪着的被绳索捆住的佰长,此刻正很是不忿地喊冤。
“他都说了什么?”裴彦钦大步进营,坐到了主位之上。
周缙拽着被捆之人背上的绳子,一把将人提了起来,指着他的头道:“此人胡言乱语,竟然说什么粮草早就要吃光,朝廷不再接应的屁话!”
“这些是你说的吗?”裴彦钦冷声问。
地上之人很是不平地默认了。
裴彦钦眼睛微眯,军需紧要之事,营中只有他与周副将知道,他冷哼一声,直接下令,“动摇军心之人留不得,拖出去砍了吧。”
地上那人闻言张大了嘴巴,不忿之情被恐惧所替代,磕头如捣蒜,“将军,冤枉啊,末将冤枉啊!”
“哦?那你说说,这流言究竟是怎么回事?说不出来就拖出去砍了。”裴彦钦道。
佰长面色焦急,求饶道:“末将也是道听途说的,没有动摇军心的意思,将军明察啊!”
“快说,听谁说的!”周缙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问。
那人一副为难之色,很是冤枉道:“裴将军,周将军,不是我传谣,这事营中都传开了,不信您二位可以随便去问问……”
周缙面色转为震惊,又抓起那人,厉声问道:“什么都在传?你说清楚!”
佰长手臂被勒得生疼,五官都扭曲在一起,“是,是啊,营中都在传,我军久战不胜,朝廷才断了我们的军需……”
“周将军,你觉得他说的话可信否?”裴彦钦敲了敲桌案,很无奈地盯着周副将。
周缙面上也难看,他有口难辨,毕竟此事只有他与裴将军知晓,断不可能是主将泄露,那这动摇军心的嫌疑不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冷静了一下,行礼道:“将军,此人之言倘若属实,实在于我军不利,末将提议彻查此事。”
裴彦钦点点头,指了指地上的佰长,意味深长道:“自然要彻查,那这个人,周将军觉得该怎么处置?”
“末将以为,既然流言在营中有其他人也在传,杀他一个也不顶用,不如先关押起来,再慢慢查出幕后之人。”若是杀了此人,搞得像他做了恶事杀人灭口一般,到时他就更没处说理去了,周缙才不会跳这样的坑。
“来人,就按周将军说的,先把此人关起来,不许任何人探视。”裴彦钦看着局促的周缙,心中暗暗发笑,但马上又愁起来。
就算将营中余粮与三郡日前送到的粮草相加,也仅够大军一月所食,朝廷批复未到,铁勒部又不知何时就会突袭,这样的情况下,又不知谁在军中散播起了流言,裴彦钦一时感到头痛无比。
与父亲一同出征时的那些日子似乎就在眼前,但如今物是人非,父亲已不在人世,几个叔伯再也上不了马,七万裴家军都落在他一人肩上。
这次到岚城来,朝廷只准他带四万裴将军,另拨了两万官军同来,如果岚城之战不能打赢铁勒部,再折了朝廷的两万兵马,那他就是景朝的罪人和裴氏族谱上的污点。当日文德殿内的信誓旦旦和瀛都城门前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此刻都凝成压在裴彦钦头顶上最重的负担。
“将军?”抓来的人被带下去,周缙心烦意乱地坐在下首,见主将不语,又起身上前,“末将请令,我这就去查查流言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要是让我查到了是谁干的,一定将他的头砍下来巡营示众!”
“从哪里查?从何查起?”裴彦钦抬眼看着这个比他虚长了六七岁,比他脾气还火的副将笑着问。
周缙哑住,无奈地重重拍了下桌子,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我就不信,一营一营地查总能查到,不然这样下去,哪天哈沁那崽子来了,这帮人打仗都没劲!”
见坐着的年轻面孔含笑盯着他,周缙急急起身,手撑着桌案道:“裴将军,你不会怀疑我吧?也对,那天就你我二人,鬼知道这消息是谁泄露出去的。”
裴彦钦没忍住低笑了一声,“那周将军快去查啊,就从仓曹查起。”
仿佛一下子开窍了一般,周缙一拍脑袋,悔恨道:“对啊,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没想到。裴将军,您别生气,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
“你要是查不出来,就真算你头上了。”裴彦钦认真道。
周缙正了形色,抱拳道:“遵命!末将立刻去查!”
待他到了仓曹处,叫人打开储粮的仓库,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前些日子他和裴彦钦商量过对策后,两人便深夜将有粮的袋子和用沙草填满的袋子混在一起摆,这样看起来存粮尚够大军三月的口粮。
两人将假袋子都做了标记,就是怕被有心之人发现。周缙在堆粮处巡视两圈,所有的袋子都仍旧摆在原本的地方,并没有动过的痕迹,他又在仓中其他地方细看,也不见哪里有被人窥视过的痕迹,正犹疑间,仓外却传来吵嚷之声。
他推门去看,十几个中营的兵士聚到了仓前,和守卫叫着要进去看看。
周缙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冷面厉声喝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几个裴家军的兵士互相看看,其中一个朗声道:“周将军,现在都在说朝廷不给我们军需,这仓里面装的都是草,我们就想来看看,究竟是不是这样!”
周缙皱起眉头,呵斥道:“军中岂容如此胡闹,你是哪个营的,把你们佰长叫来。”
另外一个道:“将军,我们就想看看,看一眼就走,这样兄弟们都安心。”
旁边的兵士道:“是啊,押粮官半年来就来过一次,粮车也没有几辆,兄弟们都有目共睹,如今要是朝廷再给我们断了粮,不如直接打他个龟孙,打赢了也好回去给他们看看我们裴家军的那个什么,风貌!”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聚到仓前的人渐渐越来越多。
周缙也想不出来能说些什么让这群人回去,毕竟,他不是裴家军的人,对方这个气势,他说什么都没用。
朝廷的两万兵是周缙带来的,而余下的都是裴家军,对峙的这些时日,他也渐渐对这群曾打下西境的人有所了解。现在的这群人大部分都是老一辈裴家军的儿孙,忠心没得说,力气也用不完,只是同他们的少将军一样,心性不够坚韧,打不得胜仗就心痒得难受,如今再听这样的传言,被人蛊惑也是正常。
周缙摇摇头,语重心长道:“大家的心情我都明白,但军粮重地,就算是本将来了,没有将军的命令也不能随意查探,况且裴将军和我都还在,大家难道不信我和裴将军,反而信那些敌军散播进来的谣言呢?”
眼见几个兵士神情松动,似有所悟,周缙继续道:“大家大老远过来,自然知道咱们这里离瀛都城远得很,就算是快马也要跑五日,朝廷不是不管咱们,只是奏报来回一趟就是半月,要是再有些其他的诏令,那就更慢了,裴将军上奏朝廷的事你们都知道,要是我没判断错的话,这几天就会有信来了!”
他眼神鉴定,扫过人群时与其中一个兵士对上,那人立刻扬扬手,向着人群中道:“周将军说得对!有二位将军在,不会让朝廷短了咱们的!”
而裴彦钦此时也闻讯赶来,披玄袍着铁甲的身影一出现,那些还想说些什么的兵士就都噤了声,裴彦钦皱着眉头,随意指了一个人问:“怎么回事?哪来的传言?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