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烈火
作品:《酸葡萄》 轰隆一响闷雷,闪电划破天际,乌云笼罩整座城,终日闷热的上海终于迎来一场雨。
薄絮接到电话时刚出电梯,随手理了下头发后戴上鸭舌帽,遮住大半张姣好的面容。昨晚熬夜通宵的她情绪不太高涨,喉咙也不太舒服。
“喂你好,是李哥吗?”
那头雨点急促落到伞面的声音顺着听筒传到薄絮耳边。她抬眸往外看,厅外正狂风大躁,雨扑簌簌的落,一股脑发泄似的。
头顶欧式水晶灯洒下的光照亮整个大厅,与五十米外的昏沉形成对比。薄絮的所有感官都被激活,顺着玻璃门渗进的风夹杂着水汽,被打湿的青草泥土气味也泛着潮,雨点仿若拍打她的耳膜,密集繁杂,毫无节奏。
慢慢的,薄絮感觉自己正置身悬崖边上,再往前一步便是无底深渊。
“喂??”
“你好?!”
电话那头没听到人声,连连重复了好几次,“喂?你是aaa零食批发李哥吗?”
薄絮收了视线,回过神,又停了好几秒,才回:“我是。”
那头的女生也顿了一会,感觉声音有点熟,“啊你好,你是找人上下午两点的思政大课吗?”
薄絮靠在大厅罗马柱上,按了按眉心,浑身透着疲倦。
“是,下午两点,应德楼教室302,帮忙喊个到就行,我叫薄絮,银行卡号发到这个号码,我给你结钱。”
她话说得快,不等那边回复先挂了电话。
那端的女生很懵,反应了好一会,后知后觉刚才的对话,随后抓住旁边朋友的手晃,激动的重复刚才的对话。
薄絮这个名字,华大的学生都知道。
华大收了个天才画手,她的一幅画——雨中墓。大雨,梧桐,野花皆为黑,只墓碑上的“死”字如血般赤红,又妖又邪。这幅画被送上拍卖行,买家竞相提价,最终以百万成交价被一名匿名买家带走。
那年薄絮刚满十八,因为这幅画一战成名,保送华大。
雨中墓,美术界对其评价褒贬不一,大部分学者认为这幅画死气沉沉,毫无美感,不符合传统美术理念。只有小部分人觉得这幅画笔峰阔,大胆创新,独具一格。
但,有人怀疑起画家的精神状态…
美术系三年级的薄絮,画风奇诡,行踪不定。翘课是家常便饭,本人亲自来上课的次数屈指可数,教授都对她找人代课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他,人有实力,家世好,是华大美术系的招牌。
薄絮看了会雨,还是上了电梯回公寓。
进门后从酒柜里拿了瓶威士忌,放入冰球倒上酒后一口闷。空荡的胃部遇到酒精产生反应,开始泛疼。
窗外暴雨如注,薄絮坐在落地窗前静静观赏,后从兜里摸到手机,发消息过去。
「今天下雨。」
屋内昏暗,只玄关处的壁灯和手机屏幕发出萦弱的微光。没几秒,屏幕跳跃,一个纯黑头像的人回了消息。
「在公寓?」
「嗯,你来。」
薄絮发完几个字后扔了手机,又喝了口酒,从桌上一堆杂物里找出烟盒,点燃,抽着。
*
雨刷器疯狂运作,无奈雨势太大,能见度寥寥。手机在中控台上震动,男人单手控住方向盘,接通车载蓝牙。
“在哪?”薄靳言压着声问。
“在家。”
薄靳言直奔主题:“我妹学校出了点事,你帮我去看看,她手机打不通。”
“什么事?”
“那丫头找人代课被抓了,被学院通报批评,电话打我这来了。”薄靳言吐槽,“找代课也不到个靠谱的,一天天的就会闯祸。”
明其砚不置可否,说好,现在就去,拐了个弯往华大去。
到她公寓楼下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公寓是一户一梯,电梯门开时,好几个人立在门口,正焦急踱步。穿着职业装的女人见是他,赶忙上前拿出收货单,“明先生,薄小姐半个月前订的新款系列已经送来,但她…似乎没在家。”
身后好几个大汉手上拎的山茶花纸袋都是品牌最新款,还有很多未曾发售,sales也不敢贸然放在门口,丢了其中一件都赔不起。
sales对这位明先生不陌生,好几次上门送货都能撞见他。职业素养敏锐察觉两人关系不一般。
明其砚接过收货单,开了门锁,让他们放到玄关处。
sales摸着黑快速把几十个购物袋挪进去,刺鼻的酒味混着烟草涌入鼻腔,sales没敢多问很快离开。
明其砚顺着玄关往里走,边走边收拾地上揉成团的纸张,已经干涸的黑色颜料,打翻了的调色盘,还有满地的衣服首饰……再把已经烂醉的人捞了起来。
“你来啦…好慢…”薄絮下意识勾住他脖子,睁开眼后又合上,如小情侣般耳鬓厮磨。
“醉了?”明其砚看一眼空了的酒瓶以及烟灰缸里满满的烟蒂,也猜到这一个小时她都在干什么。
不好的习惯。
薄絮没回话,借着力主动吻他,手探进他的胸膛。
她很喜欢他身上淡淡的香气,说不清是什么,但放任其侵入鼻腔。明其砚抱着她上楼,薄絮像小孩似的牢牢攀住他,偶尔咕哝几句头疼。明其砚在她耳边低语,没一会擒住她唇,她喝了酒总是乖的,所有的利爪都往回收。给她喝了水,随后抵着她缓进,她被激的睁开眼,清醒了几分,在他肩上不轻不重的咬了口。留了她缓和时间,拨开她碎发,在她眉间轻柔落下一吻。他知道可以了。在她耳边喃喃,把她细白的手臂搭在脖颈处。
带着浓烈酒精味的触碰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相处方式。
这种相处方式已经持续大半年。
初见是在她哥薄靳言庆祝他回国组的局上,薄靳言遍邀圈子里的人在海边庄园庆祝。薄絮听说过她哥有个发小,但明其砚一直在美国,她没亲眼见过,只从旁人嘴里零星听过几句。
只一眼,明其砚捏着易拉罐仰头喝苏打水的那一瞬,薄絮萌生了想法。
她想要他。
想和他睡觉…
那天也如现在这般,海面掀起波涛巨浪,暴雨跟着来袭。薄絮蛮横的把人堵在房间,直勾勾的说:“我想占有你。”
男人只是看着她笑,如勃艮第的醇酒,初时清香,而后浓烈。
许是酒精上了头,暴雨中的温存让人沉醉。
…
…
大雨倾盆,一场雨带去夏季的炎热,带不走这一方天地的暖融。
她醉着,昏着,如威士忌入喉的辛烈**,轰烈的过境后留下满地余香。
“不开心?”明其砚圈住她纤弱的腰,抚上她心脏处的火焰纹身。
那团火,鲜活,热烈……燃烧的热度像要把靠近的人融化。火心处的凸起处是一条疤痕,这颗心,藏着秘密。
薄絮嗯了声,下巴搭在他肩上轻轻喘气,残留的酒精余韵让她松懈下来。
明其砚不多问,抱着她,让她能靠在自己怀里。
暴雨逐渐停歇,雨滴顺着玻璃窗滑落,良久,男人低沉的嗓音缠绵灌进耳朵,伴着祈求与挫败…
“阿絮,跟了我吧。”
薄絮意识散了大半,好似听见了,几秒后,带了哭腔的回:“不好…”
男人在她耳边轻笑,不恼她的回答,慢悠悠地问:“为什么不好?”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对话,纵使每次的答案都一样,但明其砚还是乐此不疲的问,他在期待着不一样的回答。
这几乎成了他的执念。
“因为我不好。”
薄絮的眼角沁出泪,给出自己的答案。
他们像孩子般的重复着“好”与“不好”的字眼,在那条不可触碰的红线边缘反复跳跃,不谈感情,是他们的前提。
暴雨又如何,她的情绪有了短暂宣泄,对薄絮而言…
已经足够。
结束后给她洗澡时,才发现她耳后皮肤多了道血痕。
薄絮抱着玩偶缩成一团躺在床上,她睡的沉。明其砚调好空调温度,给她处理好伤口,站床边看了会后悄声关上卧室门。
公寓是复式,落地窗延伸到顶,从这往外能看到华大标志性的钟楼。雨已停,上海焕然一新,不远处的钟楼准点报时,霓虹灯亮起,魔都重新活跃。
明其砚下了楼,坐在薄絮刚刚坐过的地方,打了根烟,看向窗外,细细思索。
烟是他上个月从法国带回来的,红酒爆珠,烟盒上画了埃菲尔铁塔。薄絮拿到时随便扔在柜子里,还以为要落灰,刚给她收拾东西时才发现抽的没剩几盒。
烟燃尽,给她收拾好屋子,到玄关时又把满地的购物袋拿进衣帽间分类放好。要是不拿进屋,这些东西指不定能放到什么时候。
衣柜角落一条纯白长裙,是初见时她穿的那条,明其砚蓦地想起那天。
她跟着薄靳言来,白裙上点点黑墨。墨镜遮住大半张脸,摘下墨镜的那一瞬,那双眼上挑,眉间痣恰到好处,勾人心魄。
她放肆,张扬,远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乖顺。
那晚,她喝的烂醉,堵住他不让他走。
第一次见她心脏处那团火,他的心也跟着燎原…
莫名其妙又胆大妄为。
她说想占有他,他也遂了她。
可她,只把他一人燃烧殆尽,她□□重生,丝毫不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