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耳侧垂下的金黄长发，如洋娃娃般的精致脸庞，颈间骷髅形状的项链和领口边缘由银丝勾勒出的枝蔓图案……眼前之人与照片中的女生别无二致，她坐在桌前，双手摩挲着茶杯壁，脸上显露出不悦的神情。


    齐峳没管她，径直将视线投向另一边，楚峦心正坐在她对面，身上是不久前见过的侍者服。


    周一晚，出行归来的楚峦心主动发送了新消息，提出要将会面时间定为周末上午，地点是他打工的咖啡厅。


    齐峳紧张地赴约，到了地方却发现楚峦心正和一名女生面对面，两人和和美美地享用咖啡和三角蛋糕。


    女生的打扮与他看过的那张照片十分相似，是齐芃羽本人的可能性高达一百二。


    虽然不愿相信，可齐峳依然不得不承认，在他未曾察觉的时间里，楚峦心又与一位齐家人相识，并产生了联系。


    用小说中的话来说，角色楚峦心与角色齐芃羽有了关系性。真糟糕。


    “我的时间还没结束呢。”齐芃羽不满地指指桌上的沙漏，“你这样站在一边，不觉得自己很没礼貌么？”


    “时间？”齐峳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这个沙漏一共是……”


    “半小时。只要沙子还有一颗没有漏下，小育就还是我的。”女生像哄小狗那样挥手，“离远点，不要耽误我们讲话。”


    其间，楚峦心的目光没有离开对面的齐芃羽，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就像，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的。齐峳心气不顺地想，对方一定是因为知道齐芃羽会来，所以才刻意选择了这个时间，为的就是让他和芃羽妹妹见面。


    “还站在这儿干什么？”齐芃羽愈发不快，从头到脚扫他一眼，似乎没认出他，“难道你是新来的店员？”


    齐峳乖乖站正，低头：“我来观摩前辈工作，你们当我不存在就好。”


    “怎么可能，你又不是透明人。”齐芃羽深深瞪他一眼，却没再多说什么，许是不想再浪费时间。


    她转过脸，给面前的楚峦心看手机里的内容，神色难掩激动。齐峳真的就这么旁听了一会儿，大致听明白了，齐芃羽和楚峦心正是相识于这家店，她觉得峦心的气质很像自己喜欢的游戏角色，便出钱雇他拍照片、一起参加漫展。


    而今天，齐芃羽正是为了说服楚峦心陪她去隔壁市参加活动而来。


    “路费住宿费门票我全包，吃饭也是和我一起，除此之外还会按照商业标准付你每天的费用，这条件已经够好了吧？”齐芃羽掰着手指头，“你就再陪我一次，‘月勇’这么糊，等明年肯定就没人在意了，我得趁游戏还没凉多买制品多集邮！”


    “月咏是什么？”齐峳在一旁插话。


    齐芃羽眼睛一亮：“是神作，是我最近超喜欢的游戏！”随后，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笑容僵住，眉毛一点点挑起来，“喂，你在打什么岔，我们说话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说的这个月咏，里面是不是有个角色，”齐峳努力回忆“由珂莉”写过的内容，“叫神——”


    “神林育，你居然知道？”齐芃羽瞬间重新展开笑颜，“整部游戏里我最喜欢他了，他又帅，又神秘，实力强劲还特别温柔。”


    “哦……”齐峳拖着长音点头，“我记得他腰上一直挂着一个——”


    “守护者蓝绶！是他男朋友送他的定情信物，从第一次出场立绘到大结局CG，他一直都带着的。”对方的声音宛如酒后逢知己那般欣喜。


    “男、男朋友？”


    “我是说妖精王啦，玩家基本都默认他们两个是一对儿的，你不同意？”


    “没有没有。”齐峳紧急避险，“他们两个天生一对，哪儿轮得到我同意不同意的。”


    “这还差不多。”齐芃羽满意地点点头，划了几下手机屏幕，把一张照片递到他眼前，“给你看我为他搭配的衣服，那些店铺出的cos我都看不上，这个是我自己专门找人定制的，和立绘很像吧？”


    “……是很像。”齐峳配合地发出一声惊叹。照片里是身着奇怪服装的楚峦心，他偷偷瞥向一边，现实里的楚峦心带着服务生标准微笑，安静地倾听着。


    “神态和气质也很像吧？我可满意这张了。”齐芃羽得意地收回手机，很快，她的嘴角又耷拉下来，语气带了哀怨，“可惜只拍了几张，我还想拍正片让更多同好看见呢……”


    她抬眼，视线十分明确，“加钱，我还可以加钱！”


    “不是钱的问题。”楚峦心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我不会再去了。”


    “为什么？最开始你也是说仅此一次，可之后不是又陪我去了漫展吗？”


    “那次是赔礼。”


    “赔什么礼？”齐峳又没忍住。


    楚峦心总算将目光投向他了：“我弄破了她提供的服装。”


    “这点小事……”齐芃羽不悦地嘟囔起来。


    齐峳却没心思去听，他突然想起来，对方说的正是他撞见楚峦心从陌生车辆上下来那天发生的事。


    当时，他险些被楚峦心发现，情急之下变成了猫，之后被楚峦心抱回家中。


    然后，他就，从对方身上跳下来，抓子划破了衣袖。完蛋，都对上了。


    “时间已经到了。”楚峦心转向桌上的沙漏，齐芃羽“啊”了一声，表情出现了空白。


    齐峳趁机迎上去，对面的齐芃羽丝毫没有显露出要离开的意思，他干脆坐到了楚峦心旁边，拿起沙漏晃了晃，贴心地将沾在壁侧的沙粒摇掉。


    齐芃羽竟没生气，脸上反倒出现笑意。


    “哦好的，知道了。”她举着手机，声音有些拘谨，“你来扫我吧，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喜欢月勇的人，如果你愿意的话，等十二月的接力活动组织好后，我发给你看。”


    齐峳没敢说自己连“月咏”全名是什么都不清楚，起身扫了码，两人加上好友后，他对着屏幕上打招呼的内容，不由自主地念出声：“喵喵叫叫……”不对。


    “喵喵教，教主。”他紧急更改断句，“你叫这个？”


    “有什么问题吗？”齐芃羽眉头蹙起来，又很快舒展。


    “漫展的事情，之后我还会找机会联系你。”她起身和两位新老朋友告别，金黄色长发一甩，伴随着鞋跟踏在地板的哒哒声走远了。


    齐峳往旁边偷看一眼，楚峦心还是没什么反应，目光倒是和他对上了。他忽然察觉到两人的距离有些近，极不利于接下来严肃庄重的谈话，眼下对面的位置空了出来，他立即站起，毕恭毕敬地挪了过去。


    刚一坐下，他知趣地将沙漏到转，做好计时，以免耽误对方的工作时间。


    楚峦心注意到他的动作，视线慢慢转向他。


    齐峳下意识坐正，片刻的沉默后，他双手攥了攥拳，做好心理准备先开口。


    “我接下来的话可能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你听完或许会觉得我是神经病，但我保证，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我不会再对你说话。”他偷偷打量对方的反应，深吸一口气，“我其实——”


    “我知道。”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对方瞬间打断，楚峦心的双眼像结冰的池水，齐峳几乎能从其中望见自己的倒影。


    下一刻，他清晰地听见了对方的后半句——“你不是齐峳，你是谁？”


    “咦？”齐峳无意识地眨了几下眼，“你、咦，你怎么会……你难道，你觉醒了？”


    “角色觉醒”是网文常见题材，一般是写书中的某个人物突然觉醒，明白了自己其实是书中人物，此后祂往往会主动与命运抗争，靠自己的力量改变书的原有结局，走向成功并获得幸福。


    不过，楚峦心似乎并未接触过这类作品，语气茫然：“觉醒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齐峳不知该如何解释，想跳过这个话题，“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是齐峳？”话音一落，他迟来地意识到自己这个说话真的很像自首。


    他心一横，主动交代，“我确实不是他，我……我是……我失忆了。”


    可惜他实在不擅长编故事，只好将真话假话全部揉作一团，“同时我也觉醒了。其实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一本书，我们都是书中的人物，你是主角，我是、你的……对照组？”他想不出合适的修辞。


    楚峦心却点点头：“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我知道啊。”


    “嗯？”齐峳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你知道什么？”


    “主角。”楚峦心指了指自己，语气平淡。随后，齐峳追随着他调转的指尖垂下视线，“还有你，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这个时间点，你不在我的故事中。”


    “……”齐峳也指指自己，许是受到的冲击过大，他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你打乱了原有的剧情，我要纠正它。”楚峦心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在剧情回归正轨前，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你一直都……”齐峳抬起眼，一时找不到视线的焦点，“你什么都知道。”


    从见面的第一眼起，你就已经认出来了吧，这位是抢走你应有人生的大坏蛋，可惜这个坏蛋智商不高脑子不转没有缜密的改命计划，全是不杀敌只自损的小巧思，连反派都算不上，顶多是个炮灰。


    你看着炮灰一天天想方设法接近你、烦你，自导自演，偏偏演技还烂，撒个谎自己都圆不上，小丑一个。


    你陪他说话，给他发猫的照片，温柔地问他“你来告诉我们该怎么做”，让他误以为和你亲近起来，能和你做朋友，和你的朋友们做朋友。


    你让他产生了误解，而你只是看着这一切发生。你才是大坏蛋。


    完蛋了，我没有存搞了。


    如果有人好奇的话


    由珂莉：取自yukari 缘/紫


    神林育：kanbayashi sodachi 取自……小林是神嗯嗯（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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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并非故事的登场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