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眼睛不大，眼皮耷拉着像没睡醒，但也不小。鼻梁还算高吧，但太长了，看着不和谐。嘴唇挺薄，脸是尖的，非常瘦，人却很高，大概要比楚峦心高半个头吧……”


    齐峳夹着手机，腾出手在自家门框前比划了一下，对面的人沉吟片刻，声音比电话刚接通时低哑不少，“呃……你专程打电话过来不是请教学习方法，而是为了问我这个？”


    “都有，都有。学习也要有中场休息的嘛。”齐峳心虚地打着哈哈。


    从楚峦心那里见到疑似他亲生父亲的男人后，他纠结了一整天，终于忍不住在周一晚上拨通了程宴的电话。


    他先是问了几个学习上的问题，再慢慢把话题引导楚峦心的家庭上，说他那晚和大家分开后去找楚峦心，却看到有两个人在楼下起了争执，一个是峦心，另一个不认识，是个干干瘦瘦的中年男人。


    “峦心不是那种会与人交恶的人，更何况对方还是长辈。我对他家的事了解不深，当时没敢上前，可回来后越想越担心……”齐峳搭配着叹气，背出事先编好的谎话。


    他发觉听筒传来的呼吸有一丝停滞，程宴在动摇了，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南晨虽然和峦心关系好，但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太不靠谱了，肯定问不出什么。思来想去，我能找的人就只剩下你了，程宴，我很为峦心担忧，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我也希望自己能帮上点忙。”


    那头，程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能相信的就只有你了。”齐峳试图乘胜追击。


    “停，再说就有点过了，你以为我会上当？”程宴虚虚地笑了声，他拖动椅子、迈步朝房间外走去的声音依次传出。


    再次开口时，他那边的背景音里多了些风声，“我知道的确实不多。小时候我们就只见过一小会儿，再碰见就是在学校，新生大会结束后我们都被留下来打扫场地，他先认出我了。


    “之后再碰上我们就会稍微聊上几句，慢慢就熟悉了。他成绩一直都好，大多数情况是我在问他问题，他偶尔也会问问我的近况，如果我遇到了什么麻烦，他就会想办法帮我解决……这么一说，好像一直都是我在单方面依赖他。”


    “还好吧，不是有句话叫‘朋友就是用来麻烦的’吗？”齐峳不太能想象楚峦心和程宴在学校里闲聊的样子，在他看来，讨论学习根本算不上是聊天。


    “关于楚峦心自己的事，他说得不太多。”程宴没搭茬，继续说，“我们之前待过的地方，通俗点说就是孤儿院，他会出现在那里，肯定是因为已经没有能照顾他的亲人了，所以你看到的那个男人应该并不是他家里人。”


    “对、对哦！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齐峳一拍大腿。


    虽然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但楚峦心名义上的父母，也就是他齐峳的亲生父母，很可能已经去世了。


    “至于你看到的那人是谁，我有一个猜测。”程宴不理解他为何突然情绪激动，自顾自分析道，“楚峦心唯一和我提过的，就是他领养人的事。那人是个年长的女性，让楚峦心叫她奶奶，她家里似乎算不上富有，但一直都有在做慈善。


    “她在为孤儿院捐款时看到了楚峦心，提出要领养他，供他上学。听说她家不在市区，而是隐居在乡下，楚峦心一个人在外面上学，每月会收到她打来的生活费。”


    程宴停顿一下，稍作思考，“我记得楚峦心还说过，这个奶奶还有个儿子，但关系不怎么好，奶奶在乡下也是一个人住，几乎不和儿子来往。你说她是不是因为对自己的孩子失望，才会去资助成绩好身世可怜的楚峦心？”


    “儿子……”齐峳喃喃道，电光火石之间，他猛然回忆起了什么。


    ——“我妈花大价钱送你上学不是让你去学怎么当白眼狼的！”


    怪不得那个男人会说这种话。


    或许是因为男人做了错事，比如染上赌瘾之类，妈妈不愿意给他钱，他便去妈妈资助的孩子那里要。而楚峦心大概是看在资助人的面子上，才一次次放他进门，把辛苦赚到的钱分给他。


    “还好这人不是我爹，可怎么感觉更气人了……”


    “你说什么？”


    “没事！没事。”齐峳在电话这边捂住嘴，期盼对方没有听清。


    “好了，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程宴却没再继续纠结这事，他那边又传来脚步声，“现在回归正题吧。你上次带的那本英文书，较你的水平而言太高深了，明天你去书店找本初中生必备单词买回来背吧，这个比较适合你。”


    仅仅一句话，便将齐峳的思绪从楚峦心那边剥离出来：“初中必备？我吗？初中？”


    “呃……你想从小学开始也不是不行。”


    “没、没必要吧？”齐峳震惊，音频空白两秒，他听见另一边传出低低的笑声。


    很快，程宴又恢复成平日那种无精打采的语调：“你想听的我都答了，睡吧，都这么晚了。”


    “嗯，你也是。”齐峳没有过和朋友聊到很晚互道晚安的经验，犹豫了一下，“晚安。”


    “啧。”对面不满咋舌，齐峳头顶冒汗，“也是，我们关系还没有好到这——”


    “不是因为你。”程宴在那头忍无可忍地叹气，“我刚收到了廖南晨新发的消息。”


    “哦。”齐峳退出通话界面，自己这边果然也出现了一个小红点，“我也……”


    等等。他定睛看去，被新消息顶到最上方的那个头像只有一块空白。不是廖南晨啊。


    他和程宴又道了一次晚安，在对方“好麻烦，这人大晚上怎么也这么多事”的抱怨中切断了对话。


    随后，他点进和楚峦心的对话框，“好的名字”新发了一张照片，是昨晚当着他面拍的那张，出镜的有楚峦心的手、宠物零食肉肉酱、一只黑脸猫。


    秋：真可爱


    齐峳郑重其事地打完几个字，一头趴倒在桌子上，指尖在书页边缘划过。是他之前带去图书馆的那本单词书，按程宴的意思，其内容完全不适合现在的他。


    跟踪楚峦心被廖南晨发现时，对方曾从他的书包里摸出这本书，误以为扉页写的“高山岚”是他的名字。


    可高山岚究竟是谁？


    最近齐峳有在乖乖去学校，他特别留意过，班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学生，老师也没有。


    等不到楚峦心进一步的回复，他百无聊赖地翻动着书页，一片片陌生的单词在眼前闪过，能停留在视网膜上的一个也没有。


    书页依此从手中滑落，其中折了角的一页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重新翻开那一张，将上面的单词挨个扫过，有几个单词的字母被涂黑了。


    o○tlay。看不出中间是什么。后面几个单词也是同样，每个都有被涂掉的字母。


    以齐峳的英文水平，他猜不出单词全貌，只好拿出手机矮个搜索，把复原的单词在纸上写了一串，方便附注中文翻译。完成后，他用笔尖在纸上点了点，很难将各个释义连成一句逻辑通顺的话。


    他又把每个单词中被涂黑的字母单独摘出来写在一旁，盯着看了许久，仍是什么都没发现。


    “好好的，怎么突然搞起了密码学……”他一看书就困，对着单词打了个哈欠。


    曾经的齐小峳已经不在了，这本书虽然写着别人的名字，但好歹是原主留下的东西，说不定就藏有什么重大秘密。眼下这明显不正常的书页，很可能是开启秘密宝藏的钥匙，一定得将其解开才行。


    齐峳托着腮又瞪了一会儿，再次摸出手机，拍下整张纸。


    今晚他用学习当借口从程宴那儿套了情报，这时也能以“密码”为契机找楚峦心聊天。


    他将照片发送出去，不久，对话框新增了一个问号。


    好的名字：这是什么？


    秋：密码


    秋：你能从中看出什么吗？


    隔了几分钟，对面回过来三个字。


    好的名字：看不懂。


    好的名字：有答案吗？


    秋：是朋友给我出的题，我想赢，但只靠自己解不开


    齐峳在他编的瞎话后附上了一个哭哭的表情。


    好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你再问问别人吧。


    是真的不知道吗？如果楚峦心没有说话，那是不是就说明这东西和他无关？


    齐峳难以就此下判断。


    之后，他又问对方“那只小猫现在还在你家吗？有没有新的照片？”，不知为何，楚峦心没做回复。


    没办法，齐峳只好寄希望于伟大的互联网。他将几个字母依此输入，浏览器最先弹出几条广告，而后则是毫无重点的各种信息，令他更加一头雾水。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应该在跟程宴说完“晚安”后直接躺下来着。


    齐峳离开桌子，转身扑倒在床上，洗衣液若有若无的清香萦绕在鼻尖。


    他最后一次按亮屏幕查看消息，五人小群内新出现了一条文字：


    我给地球上发条：据说今年可以看到双子座流星瀑，为了给观星做练习，我们周末去爬山吧！


    谁，“我们”是谁？


    海拉鲁，下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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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