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峳：“咪、嗷……”


    嗓子怎么突然卡了一下，叫得也太不自然了。


    他心虚地走近，昂着脑袋用呆滞的望着楚峦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辜且……可爱。


    “你来了。”楚峦心简单扫他一眼，抬腿朝楼梯走去，“走吧。”


    齐峳一侧耳朵抖了一下，连忙跟上去。


    相较第一次爬楼，他四爪并用的姿势稍微熟练了些，追起人来却仍然有些勉强。好在楚峦心脚步轻慢，每一步都踩得很实，上楼的速度便相应的慢了来下，让他拥有了勉强跟上去的余裕。


    猫的视野太矮，看不到楼梯的全貌，齐峳判断不出自己究竟上了几层，他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只能目光追随着楚峦心的裤腿，机械地挥动四肢。


    有响动自头顶上放传来，紧接着是一阵陌生的脚步声，大概其他住户下楼来了。


    齐峳仰着脖子想瞧，只看见逐渐靠近的一双手。前面的楚峦心突然停下来，折返到他身边，伸手将他整只猫提了起来。


    下楼的是位中年男人，楚峦心对着迎面而来的邻居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男人以同样的方式回应，没说话，目光却落在他臂间吊着的猫上，嘴角咧开了一点。


    但也仅限于此，二人全无交谈，就这么擦肩而过。


    齐峳没工夫探究楚峦心的邻里关系和不和睦，他全身每块肌肉都用力绷紧，拼命抵抗地心引力防止自己掉下去。


    楚峦心把他从地上薅起来后，一只手伸到他两条前爪下，把他夹在手臂与身体之间，他两条后腿垂在半空，时不时还被对方迈上楼梯的大腿顶一下，既要努力保持平衡，还要忍受攻击。


    谁都好，快来人教教这家伙怎么抱猫吧！


    到达家门口，楚峦心像抱着一颗白菜那样单手搂他，另一只手摸出钥匙，不太熟练地开了门。


    一进室内，齐峳如临大赦，楚峦心卡在他身上的小臂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他唯恐自己成为第一只在主人身上吊到缺氧的猫，蹬起后腿挣扎起来，试图让对方意识到他是个活物。不是白菜。


    楚峦心如他所愿地垂眸扫了他一眼，手上随之松了劲，他一摆腰，勉强从对方的手臂与身体之间溜下来，“嗖”地一下落到地上。


    只是，在挣脱的瞬间，他好像感觉到爪子上传来了一小股阻力，难道……不会吧。


    齐峳心惊胆战地抬头，楚峦心没看他，而是专心盯着自己的袖口。最坏的结果已然发生，他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用爪子勾破了对方的衣袖。


    如果是校服还好，可楚峦心今天偏偏穿着如此具有非现实感的服装，袖口蓬松，缝着精致感十足的蕾丝，别说猫锋利的爪子，恐怕被桌沿翘起的木刺划一下都会破。


    当然，最令齐峳感到后怕的一点是，楚峦心身上这件衣服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花钱自己买的，可能是打工的制服、演出服或别的什么，总之，是会需要还回去的那一类。


    齐峳自知闯祸，“喵”也不敢再“喵”，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的表情。


    楚峦心仔细摩挲着袖口找到勾丝的那一处，沉默地注视了很久，胸口缓缓起伏一下，叹了口气。


    表情看上去没有太生气。


    齐峳壮着胆子过去，从头到尾在楚峦心裤脚上狠狠蹭了一次，想表现出悔过之意。蹭完，他回头看，楚峦心的裤腿上新增了几根醒目的白毛。


    之后一段时间，楚峦心一言不发地脱掉衣物，换上平日在家中穿的长衣长裤。随后他从抽屉里翻出一卷宽胶带，用它粘遍了衣服边边角角，最后将套装挂进衣橱。


    齐峳从对方解第一颗扣子起便十分自觉地闭了眼，但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需要时不时睁开一下看看，以防楚峦心突然揪着他后脖颈把他丢出去，不要他了。


    楚峦心放好衣服，这才将目光投向他，一人一猫对视了片刻，在齐峳犹豫要不要再去蹭蹭人卖卖萌之际，楚峦心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吸吸果冻式的东西，拧开盖子，慢慢靠近了，蹲在他面前。


    齐峳半是期待半是警惕地盯着对方，凑上去闻了闻，居然……有股香味。


    作为一个人，他震惊地看着楚峦心将袋子里的酱状物挤出来了一些，而自己则震惊地瞪圆双眼，震惊地越离越近，震惊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在对着楚峦心手里的猫零食狂舔之前，他从未把自己当做是真的猫，但现在，他对他的自我认知产生了一瞬间的动摇。


    他居然，觉得猫零食，很好吃。


    实在是太可怕了。


    而楚峦心的下一步举动更在他意料之外，面对乖乖舔舐肉酱的小猫，对方拿零食的手保持不动，另一只手艰难地够到了换衣服时仍在床上的手机，然后，近距离对着猫脸按下了快门。


    光明正大但不打招呼，定性为偷拍！


    齐峳舌头伸到一半，停下了，摄像头仍对着他。


    他想了想，保持着舌头露一半在外面的姿势，朝一侧歪了歪头。真希望明天可以在聊天框里看到这张照片。


    齐峳吃着楚峦心给他的食物，今晚对方从陌生人车上下来带着他的冲击感稍稍淡去了一些。虽然他还不够了解对方，但至少楚峦心有记住他的话，还会主动满足他的愿望，给他发照片。


    网络中的楚峦心没有现实中那么强的疏离感，甚至称得上好相处，齐峳边吃边想，他这次一定要表现得更加乖巧可爱，让楚峦心拍下好多好多照片，为他们后续能时常聊天创造话题。


    齐峳走了神，被“咚”地一声吓了回来，敲门声连着响了三下，停顿，又是三下。


    随之而来的是陌生的，属于中年男性的嗓音。


    “峦心，你回来了吧？我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齐峳心头刚冒出疑惑，就被肉酱糊了一鼻子，他艰难地舔掉，发现楚峦心拿着包装袋的手在抖。


    门外的声音仍在继续，音调持续走高，“你到家了对吧？屋子里亮着灯，我都看到了。为什么不说话呢，这时候才装不在已经晚了吧？我知道，你是听到我的声音故意不开门的对不对？好了，别闹了——”


    那人像是说累了，语气陡然沉下去，“开门让爸爸进去。”


    楚峦心慢慢将零食袋的盖子拧紧，没对外面人的自我介绍做出反应，只有齐峳一只猫震惊无比，吓得舌头都忘记缩回去。


    门外的男人得不到回应，立即改变了攻势，不说话，只一个劲地对着门拳打脚踢。楚峦心家是外观朴素的老式铁门，敲打起来会发出一声声空响，音量算不上大，频率一快，却连空气都好像一同在震颤。


    齐峳没见识过这么凶的敲法，彻底呆住了，形似吸吸果冻的零食袋从楚峦心手中脱落，掉到地上。


    这时，楚峦心似乎终于没办法再继续保持冷静，他伸出手，顾不上捡起弄掉的东西，而是一把抓住了垂在旁边的床单。借着这份力，他身体重心开始向床边倾倒，膝盖抵在地板上变为跪姿，头渐渐埋下去，几乎要磕到床沿上，闭了眼。


    “咪？”齐峳下意识想问怎么了，却只听见自己嗓子里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猫叫。


    多亏这突兀的声响，楚峦心睫毛颤了颤，睁眼望向他的位置，像是才意识到他的存在。齐峳接触到对方的目光，很识趣地凑了上去，用脸颊蹭了蹭楚峦心的小腿。


    他知道的。主角之所以会是主角，当然要有与众不同的地方。比如坎坷的身世，悲惨的童年往事，得不到爱只残留痛苦和创伤的家庭，和如影随形、梦魇缠身般的既定命运。


    做小猫真好啊，不需要语言，用小巧湿凉的鼻子顶顶人类就能表达安慰。


    齐峳用力蹭着，希望以此传达他的关心，“不要怕”，可他又觉得对方的状态不像害怕，而是……楚峦心突然捏住他的后颈，把他拉到自己大腿上，双手并用将他托起，齐峳忽然全身一紧，他被对方牢牢抱在了怀里。


    “雷……声。”耳边的吐息弄得他痒痒的。


    楚峦心将脸贴在他的头顶，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胡须在对方的一呼一吸间轻轻摆动。楚峦心抵着他说，“下雨了，不用怕。”勒在他腋下和肚子上的手掌逐渐压紧。


    敲门声一阵响一阵歇，男人在夜间的扰民行为很快引起了其他住户的不满。


    齐峳听见门外隐约有人在交谈，邻居说，大半夜嚷什么嚷，没钥匙不会叫开锁吗？男人则怒吼，滚，老子来看儿子天经地义，用得着你管？


    随后邻居一愣，口气变得迟疑：“你是小楚的……”


    男人则笑起来：“怎么，不像啊？”


    听得齐峳直犯恶心。


    门口的对话没持续几个回合便全面崩盘，自称楚峦心父亲的男人无论别人说什么都初心不改，持之以恒地砸门叫楚峦心放他进去，嘴里蹦出“我妈花大价钱送你上学不是让你去学怎么当白眼狼的”等发言。都是当爹的年纪了，说话怎么还离不开“我妈”二字，神人。


    “峦心，再帮帮忙吧……”对方许是累了，最后一次撞击后，楼道彻底安静下来，唯独沙哑的喃喃声挤进门缝，“让爸爸进去好不好，我保证是最后一次。”


    齐峳打了个哆嗦，恐怕连尾巴上的毛都掉了几根。


    楚峦心却在这时动了起来，他松开紧攥的十指，将猫拎至地面，起身来到门前，打开，从衣兜抽出了什么，啪地甩到地上。


    下一秒，他按住把手，用力关门。


    “等、等一下！”外面的男人哀嚎一声，卡在门缝的半截手臂疯狂扭动几下，房门再一次打开了。


    “别急，别着急，让我看看你……”男人用身体卡住门，伸出条腿把不远处的纸袋踢到自己脚下，猫腰捡起。他两根手指伸进袋子里，捻了一下确认厚度，再抬起头时，脸上堆满了笑，“峦心，哈哈，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齐峳躲在屋子里探头，他总算知道楚峦心之前装进口袋的东西是什么了。是个信封，从男人的反应来看，里面大概率装了许多钱。


    今晚楚峦心坐车回家，从后座的人手里拿到了钱，此刻又将这笔钱扔给了“父亲”。


    为什么？


    门口的人说他是楚峦心的父亲，楚峦心明明对他的到来感到抗拒，却没有赶走他，而是放他进来，给了他钱。


    这些行为充分说明了一件事——男人说的话是对的，他真的和楚峦心有亲缘关系，因此楚峦心就算再怎么讨厌，也不得不与他见面。


    那么问题来了。


    齐峳感觉他的四条腿在打抖，全身的毛都要炸起来。


    已知他与楚峦心身份互换，楚是齐家真少爷，他是冒牌货。他的父母——齐兆峰和陶宁实际上是楚峦心的亲爸亲妈，那楚峦心这个爹……不就是他亲爸吗！


    这个大嗓门没礼貌超绝变脸讲话恶心的人居然是他生父？


    不要。好恐怖。讨厌。可以不要这个爹吗。不要。


    草莓……海拉鲁的草莓到底在哪里……我想要草莓给林克染粉衣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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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