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检讨2
作品:《迎时》 自从肖时寒被要求回家反省,他家客厅那张铺着米白桌布的长桌,就成了两人雷打不动的自习地。
每天清晨七点,苏时新准会攥着两袋热乎的豆浆油条晃进门,书包带子斜挎在肩上,鞋跟在玄关“嗒嗒”敲两下:“肖时寒,过来吃饭!”油条的香气混着晨光,漫过摊开的试卷和堆叠的草稿本。
“你这道题绝对做错了!”苏时新笔尖重重戳在函数题的“Δ”符号上,墨点在卷面上晕开一小团灰影。他皱着眉抬眼,睫毛因为凑近而轻轻扫过眼睑,眼里满是“你居然犯这种低级错”的质疑,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急切。
肖时寒指尖还捏着半截铅笔,闻言慢悠悠抬眼,嘴角勾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从试卷夹底层抽出答案册,指尖弹了弹册页,往苏时新面前一推:“睁大你的卡姿兰大眼睛看清楚。步骤写得比你笔记都工整,有本事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尾音拖着点懒怠的挑衅,铅笔却没停,在草稿本上补了道辅助线,线条笔直利落。
苏时新抓过答案册翻得哗哗响,指尖刚滑到对应页码,突然像被钉住似的顿住,原本还扬着的下巴垮下来,眼睛骤然睁得溜圆,连声音都颤了:“这这这……答案跟我俩的都不一样!”他把答案册竖起来,几乎贴到肖时寒鼻尖,连呼吸都带着点慌,“是不是印错了?我俩步骤明明对的啊!”
肖时寒眯着眼扫了眼答案,浓眉瞬间拧成结,脸上写满“不可能”。他一把抢过答案册,指腹摩挲着印刷字反复核对,刚要开口反驳,就见苏时新也凑了过来,两人脑袋撞在一起的瞬间,异口同声喊出:“这答案肯定错了!”
他们对着解析重新演算,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格外清晰。直到算到第三步,苏时新“啪”地把笔拍在桌上,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耳尖都红了:“我们两个傻逼!”他拽着肖时寒的胳膊晃了晃,“把你草稿本给我,今天非得抓出你哪里算错了!”
肖时寒无奈地递过草稿本。苏时新刚翻开就愣了,本子里没有半点涂鸦,每道题的演算过程都用虚线框出,步骤前标着小序号,连进位的数字都用淡蓝色笔标得清清楚楚,比他的作业还规整。
他指尖顿了顿,顺着序号往下找,没过多久就指着一行算式笑出声:“找到了!你这里负号抄漏了,后面全跟着错!”说完抬头盯着肖时寒,眼里闪着“抓包成功”的得意,连嘴角都翘得老高。
就在这时,门锁“咔哒”一声转动,打断了两人的争执。林洛推门进来:“你们两个小家伙都在啊?”她换鞋时抬眼笑,“跟你们说个事,明天要返校上课了,别忘了明天是周一,得穿校服。”
周一的升旗铃刚响第一声,教室里的早读声就像被掐断的磁带般戛然而止。学生们哗啦啦地拽起椅子,一窝蜂地往操场跑,走廊里满是脚步声和打闹声。
主席台旁,肖时寒单手插在校服裤兜里,另一只手捏着两张折得整齐的稿子,一张是检讨,一张是优秀学生发言稿。
他懒洋洋地歪着头,目光掠过操场边的桂花树,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影,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赶紧结束,好回教室补觉。风掀动他校服的衣角,稿纸在指尖轻轻晃了晃。
苏时新站在班级队伍的最后一排,往旁边扫了眼空着的位置,伸手拍了拍前面陈越的肩膀,声音压得低低的:“肖时寒呢?”
陈越回头,脸上挂着促狭的笑,故意拖长语调:“你等会儿就知道了。”顿了顿,他往苏时新身边凑了凑,嬉皮笑脸地挤眉弄眼:“怎么?这么在意我寒哥?该不会是……”
“我去你的!”苏时新没等他说完,就伸腿轻轻踹了下陈越的小腿肚,“我怎么可能喜欢男的?少胡说八道!”
话音刚落,主持人的声音就通过话筒传遍操场:“接下来是检讨时间,有请相关同学上台。”
苏时新下意识抬头,刚好看见肖时寒从台下走上来。少年身形挺拔,一手插兜,一手捏着稿纸,迈着平稳的步子走上主席台。
肖时寒走到话筒前,低头扫了眼手里的检讨稿,随即随手揣进裤兜。他抬手扶了扶话筒,调试时发出轻微的“嗡”声,清亮的嗓音便传了出去:“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一一班的肖时寒。”
“肖时寒”三个字刚落地,操场瞬间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涌来,学生们纷纷转头交头接耳,谁都没料到,站在台上念检讨的会是当年拿下市中考状元的人。苏时新更是一脸震惊,伸手拍了拍陈越的后背,指尖都在抖,指着台上:“他、他怎么上去了?”
陈越按住他的手,笑着朝台上抬了抬下巴:“你听他讲就知道了。”
台上的肖时寒仿佛没听见台下的骚动,语气平静地继续:“我上周和同学没有好好沟通,略使用了一些拳脚,导致丁康盛同学身体上和心理上遭到了巨大的伤害。我感到十分惭愧,但我的眼睛容不下一点沙子,我的心胸狭隘,没有一颗包容的心。所以还请丁康盛同学见谅!”
他顿了顿,忽然微微倾身,对着话筒抛出个问句:“至于我为什么要打他嘛?你们想知道吗?”
苏时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带临场加互动环节的?
台下的学生们倒是配合,异口同声地喊出“想”,声浪差点掀翻操场。队伍里的丁康盛脸色瞬间白了,双手攥成拳,直勾勾地盯着台上,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因为丁康盛同学说我的朋友没教养!”肖时寒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神扫过台下,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我想问大家,何为教养?我的朋友尊师重道,见了老师会主动问好;孝敬父母,周末会帮家里做家务;待人友善,同学有难总会伸手,这样的人,还不够有教养吗?”
他顿了顿,语气冷了几分:“因为他管不住自己的嘴,我把他打了。以后呢,还请大家留心,帮我盯着丁康盛同学,让他好好学怎么做人!”话音落,他朝台下深鞠一躬,转身利落地走下台,没再看任何人。
班级队伍里,谭梅老师气得高跟鞋往地上狠狠一跺,鞋跟磕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咬着牙低骂:“死小子!居然敢在全校面前挑衅我!”手指紧紧攥着教案,指节都泛了白。
按照惯例,下一个环节就是优秀学生发言。只见肖时寒整理了下校服领口,把刚才揣进裤兜的另一张稿子拿出来,又慢悠悠地走上了台。
这一次,他收起了方才的锐利,语气平和了许多:“我是高一一班的肖时寒,很高兴能够作为优秀学生发言。”刚说了两句,他忽然停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偏头对着话筒补充,“哦,稍等,突然想起个事。”
台下的学生们又开始窃窃私语,连谭梅都皱着眉抬头。就听肖时寒继续道:“还请高一一班的丁康盛同学,稍后主动向苏时新同学道歉。不然的话……”他顿了顿,嘴角勾着点淡笑,“我不介意让你也上来念一篇检讨。”
操场边缘的香樟树下,肖傅眠背着手站在阴影里,看着台上的孙子,嘴角藏着笑意。他太了解这孩子了:看着高冷难接近,实则最护短,为了朋友能豁出去,骨子里的傲气藏不住,却唯独对在意的人会卸下防备,露出开朗的模样。
谭梅在队伍里深吸一口气,忍着冲上台揪人的冲动,在心里把肖时寒的名字记了厚厚一笔,这小子,回头非得让他写十篇检讨不可!
等肖时寒走回班级队伍,苏时新立刻凑了过来,声音压得低低的,却难掩惊讶:“你说请假果然是假的。”
肖时寒斜睨他一眼,没否认,只是挑了挑眉,眼里带着点“不然呢”的调侃。
苏时新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谢谢。”他没抬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肖时寒闻言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带着点玩笑:“不用谢,下次帮我写检讨就行。”
苏时新立刻抬头,斜着眼睛瞪他,却没拍开他的手,只是说了一句:“滚。”
升旗结束后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苏时新拽着肖时寒的手腕往礼堂跑,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传过来,带着点急切的热度。“带你去个地方。”他转头笑,眼里闪着光。
礼堂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鸟鸣偶尔传进来。苏时新松开手,径直走到钢琴前坐下,琴凳被他压得轻轻晃了晃。他调整了下坐姿,转头朝肖时寒扬下巴:“为了感谢你帮我出头,小爷给你弹首曲子。”
指尖落在琴键上的瞬间,悠扬的旋律便漫开了。不是课本里的练习曲,是肖时寒曾在课间哼过的调子。礼堂上空的小窗户漏进一束阳光,刚好落在苏时新的发顶,把他的黑发染成了浅棕色,连睫毛上都沾了点光。
肖时寒靠在钢琴旁,目光落在琴盖上,那里用瘦金体写着四个字,笔锋凌厉又带着点温柔:“寒新迎时”。他看着那四个字,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琴声渐歇,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里。苏时新满意地合上琴盖,起身拽着肖时寒往门口走,语气里满是得意:“怎么样?小爷弹的好吧!”
肖时寒任由他拽着,脚步跟着他的节奏走,眼里带着笑,认真点头:“嗯,苏大钢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