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旧影
作品:《共犯》 结案报告的最后一行字,敲下回车键。
屏幕上跳出“提交成功”的提示框。顾知行将身体靠进宽大的办公椅背,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送风声,以及窗外淅淅沥沥、连绵不绝的雨声。
时间已近午夜,日光灯苍白的光线落在他一丝不苟的肩章上,折射出冷硬的光泽。又一个案子了结。入室抢劫杀人,证据链完美,逻辑清晰,嫌疑人在铁证面前对罪行供认不讳。
他喜欢这种尘埃落定的秩序感。法律条文如同精准的刻度尺,罪恶在此间无所遁形,得到应有的量裁。这是他耗费十年心血,用理性与规则垒砌的坚固堡垒,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所在。
抽屉深处,一块老旧的怀表安静地躺着。他拿出来,冰凉的金属表壳因长年摩挲而异常光滑,熨帖着掌心,拇指轻轻拨开表盖,内侧是一张磨损严重的黑白照片——穿着旧式检察官制服的男人,眉宇间与他有七分相似,眼神锐利而坚定,嘴角却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这是他父亲顾正明留下的唯一物品。
十二年了。
那个雨夜,父亲的书房,刺耳的枪声,以及随后被匆匆定性的“自杀”结论……像一枚生锈的钉子,牢牢楔在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时日愈久,腐蚀的痛楚愈深。
“顾队,还不走?”值班的同事探头问道,打断了他的凝思。
“就走。”顾知行合上怀表,动作流畅地将它收回内袋,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同事点点头,正要离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略显陈旧的牛皮纸档案袋:“哦对了,顾队,刚才档案室的老王下班前送来的,说是整理库房时发现的封存老物,封条上特别注明需要您亲自签收。”他指了指顾知行桌上空着的一角,“我看您一直在忙,就放这儿了。”
顾知行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他今天并未签收任何额外文件,而且,档案室通常不会在这个时间点递送非紧急材料。
“知道了,谢谢。”
待同事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办公室里重归寂静,只剩下雨声敲打玻璃窗的单调韵律,顾知行才将目光投向那个档案袋。
袋子很轻,边缘有些磨损,透着一股陈年纸张特有的气味。封口处贴着泛黄的封条,盖着深红色的“绝密”印章,样式是十几年前市局用的那种。最引人注目的是收件人一栏,清晰地打印着黑色宋体字——顾知行。
一种微妙的不安,像冰冷的蛛丝,悄无声息地拂过他的后颈,他办案多年的直觉,让他对任何“巧合”都抱有天然的警惕。
他用裁纸刀小心地沿边缘划开封口,动作精准,没有破坏原有的封条,里面很薄,似乎只有一两页纸,他将其抽出——果然,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色彩有些泛黄,像素不高,带着老式胶卷的质感,角度是俯拍,背景是一间装修奢华的书房,红木书桌,真皮座椅,靠墙的书柜里摆满了精装书籍。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倒在书桌旁的地毯上,胸口插着一柄精致的古董拆信刀,刀柄上的宝石即使在模糊的照片里也折射出幽暗的光,男人的表情凝固在一种极致的惊恐上,双目圆睁,嘴巴微张。
顾知行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有瞬间的凝滞。
这个场景,他太熟悉了。十二年前,轰动全城的富豪周天豪被杀案,现场照片与这张一模一样,当年,他还是个警校生,曾想方设法看过部分卷宗,这个画面如同梦魇,烙印在他记忆深处。
不,不完全一样。
他猛地将照片凑近台灯,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掠过每一个像素,在照片的边缘,靠近红木书桌底部一个半开的抽屉缝隙里,他清晰地看到了一样原本绝不该存在的东西——
一小截,深蓝色的,绣着暗金色缠枝莲纹的布料,那纹样独特而古雅。
他猛地伸手从内袋掏出怀表,再次弹开表盖,照片里,他父亲的衬衫袖口上,露出的正是完全相同颜色与纹路的布料!母亲曾说过,那是父亲最喜欢的一件礼服衬衫,袖口上绣着他名字的缩写和这种缠枝莲纹,几乎成了他的标志之一。
当年父亲的“自杀”现场,混乱不堪,官方报告从未提及任何与周天豪案直接相关的物证,这块属于他父亲的袖口布料,怎么会出现在周天豪的死亡现场?而且是在一张本应归档封存、与他父亲绝无关联的现场照片里?
是谁?为什么在十二年后,将这张明显经过修改的照片,以这样一种隐秘的方式送到他手里?
雨水敲打着玻璃窗,声音变得急促而冰冷,仿佛无数只手在焦急地拍打,顾知行感到自己那座由理性和规则构筑的堡垒,墙壁上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深处,是父亲死亡那天,阴沉得令人窒息的天色,以及一个至今未曾合上的、鲜血淋漓的疑问。
他拿起内部电话,接通档案室,语气不容置疑:“我是顾知行。给我调取十二年前,编号为ZH-120715,周天豪被杀案的全部卷宗,现在。”
……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窗外的城市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晕,霓虹灯的色彩被稀释、晕染,如同打翻的调色盘。
顾知行坐回椅子,双手交叠抵在下颌,目光沉静地注视着桌上的照片和怀表,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冲动愤怒的青年,岁月的磨砺让他学会了将惊涛骇浪封锁在平静的表象之下,但此刻,内心的波澜远比窗外骤急的雨势更为汹涌。
他强迫自己冷静分析,送照片的人,目的何在?挑衅?引导?还是……示警?对方能接触到封存的绝密档案,并能精准修改照片,要么是内部人员,要么是手段高超的黑客,并且对十二年前的旧案以及他父亲的细节极为了解。
脚步声在走廊响起,沉稳而略显拖沓。档案室管理员老陈,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同志,亲自抱着一个积着薄尘的深蓝色硬纸盒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异样。
“顾队,这就是周天豪案的卷宗。”老陈将盒子放在桌上,压低了些声音,“不过……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顾知行抬眼,目光如炬。
“电子检索记录显示,就在今天下午,这份卷宗的调阅权限被临时提高了,需要支队负责人级别才能查阅,权限变更记录……是空白的。”老陈皱紧眉头,“而且,我取卷宗的时候,感觉盒子摆放的位置被动过,不像是一直封存的样子。”
顾知行的心沉了下去。一场针对他的、精密的引导,或者说,挑衅。对方不仅送来了“饵”,还提前为他铺好了“路”。
“辛苦了,陈叔。”顾知行不动声色。
“没事,你……慢慢看。”老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转身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重新剩下他一人,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卷宗盒。里面是厚厚的现场照片、尸检报告、证人笔录、侦查报告,纸张泛着陈旧的黄色,墨迹也有些淡化,他快速而精准地翻找着,很快找到了对应的那张现场全景照。
官方存档的照片上,书桌底部那个抽屉缝隙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那截深蓝色的布料。
他手中的这张,是独一无二的“赝品”,却可能指向一个被掩盖了十二年的、关于他父亲之死的可怕真相。
他开始仔细阅读侦查报告,报告结论倾向于是入室抢劫引发的杀人,但现场财物损失不明,凶手未能抓获,最终成了悬案,关于他父亲顾正明的部分,只有寥寥数语,提及检察官顾正明曾关注此案,并于不久后“因压力过大自杀”,两案并无直接关联。
“并无直接关联……”顾知行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指尖冰凉,这块布料,像一根毒刺,彻底否定了这个轻飘飘的结论。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屏幕上跳动着“陆锐”。
他按下接听键。
“顾队!”下属陆锐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和背景的风雨声,“西郊,蓝湾别墅区,发生了命案,现场……现场情况很特别,您最好亲自过来一趟。”
“说清楚。”顾知行的声音依旧稳定,但身体已经微微前倾,进入了临战状态。
“死者是信诚信贷公司的老板,刘成,初步判断是自杀,□□中毒,死在自家卧室床上,但是……”陆锐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现场太干净了,干净得像……像一个刻意画下的句号。”
“句号?”顾知行精准地捕捉到这个不寻常的形容。
“对,没有任何挣扎痕迹,没有遗书,所有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连垃圾桶都是空的,感觉……感觉像是被人精心打扫布置过。”陆锐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和本能的不安,“而且……”
“而且什么?”
“我们在死者紧握的右手手心里,发现了这个。”电话那头传来照片传输的提示音。
顾知行点开陆锐发来的图片。
那是一张裁剪下来的旧报纸碎片,泛黄的版面上,一行粗黑体标题清晰可见,如同一声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富豪周天豪遇害案震惊全城,疑凶仍在逃?”
日期,正是十二年前,周天豪被杀案见报的第二天。
雨水仿佛瞬间倒灌进顾知行的胸腔,冰冷彻骨,几乎让他窒息。
父亲的疑案,十二年前的旧影,那张诡异的照片,以及眼前这桩透着古怪的新案……所有线索,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姿态,交织在一起,将他牢牢缠住。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带起一阵风,拿起外套和配枪,动作依旧利落精准,但眼神深处已掀起了无形的巨大波澜,那是一种被触及逆鳞的冷厉,以及面对庞大谜团时的绝对专注。
“保护好现场,我马上到。”他的声音冷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通知技术队和法医,启动最高勘查等级。另外,让秦法医亲自过去。”
“是!明白!”
挂断电话,顾知行最后看了一眼桌上那张诡异的照片和打开的卷宗,然后将照片小心翼翼地收进证物袋,放入内袋贴身保管,怀表的冰凉金属紧贴着胸口皮肤。
雨夜,陌生的命案,与十二年前旧案直接相关的物证。
雨声敲打窗户,一声声,清晰而冰冷。
这不是巧合,这是一场针对他的、早已布好的局,他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推到了台前,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拿起外套和配枪,大步走出办公室,走廊里回荡着他坚定的脚步声,窗外的雨幕笼罩全城,像一张湿冷的网悄然收紧。
……
西郊,蓝湾别墅区。
警灯无声旋转,将红蓝交织的、不断闪烁的光影投在湿漉漉的柏油路面、精心修剪却显得鬼气森森的灌木丛,以及那栋独立别墅冰冷的外墙上。现场已被完全封锁,隔离带外围着一些被深夜警铃惊醒的邻居,裹着睡衣或外套,脸上交织着恐惧、好奇与被打扰清梦的不耐,穿着制服的警员们身形笔挺,在雨中维持着秩序,神色肃穆,雨水顺着帽檐滴落。
顾知行的车碾过积水,稳稳停下,早已候在门口的陆锐立刻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迎了上来。
“顾队。”
陆锐二十七八岁,寸头,眼神明亮,即使在雨夜也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锐气,身形挺拔如松,是顾知行一手带出来的得力干将。
“情况。”顾知行下车,脚步不停,声音沉稳,目光已如雷达般扫过庭院。草坪平整,花木规整,没有任何踩踏或挣扎的痕迹,甚至连一片落叶都难觅,整洁得过分。
“死者刘成,男,48岁,信诚信贷公司法人。第一个发现的是他家住家保姆,早上六点来准备早餐,用钥匙开门后发现异常报的警。”陆锐语速很快,条理清晰,“我们检查了所有门窗,均无强行闯入的痕迹。别墅的安保系统在昨晚十点由死者本人启动,记录显示直到今早保姆开门前,没有任何异常触发。”
他们穿过铺设着昂贵大理石地砖的玄关,进入挑高近两层楼的客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冷白的光,照亮着每一个角落,一切都井井有条,光可鉴鉴的地板上连个鞋印都难觅,真皮沙发靠垫摆放得如同商场样板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过于刻意的洁净感,混合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保姆呢?”顾知行问,目光扫过客厅,落在通往二楼的弧形楼梯上。
“在那边警车里做初步问询。”陆锐示意了一下外面,“保姆说,刘成有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而且疑心很重,家里每天都要彻底打扫消毒两遍,他自己用的杯子餐具都要单独存放、反复消毒,别墅里不允许有任何杂乱。”
顾知行微微颔首,这种极端的性格特征,有时本身就是一种线索。他迈步走上楼梯,木质楼梯发出轻微而沉闷的声响。
主卧室内,技术队的同事正在紧张而有序地工作。相机闪光灯不时亮起,刺眼的白光一次次勾勒出房间中央那张欧式大床上仰卧人影的僵硬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苦杏仁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息,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不适的 cocktail。
刘成体型肥胖,穿着丝质的深色睡衣,面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青紫色。他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姿势安详得近乎刻意,如同某种仪式中的献祭品。若非那僵硬的肤色和圆睁的、残留着极致惊恐的双眼,几乎会让人以为他只是在沉睡。
法医秦屿,一个五十多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老者,正戴着口罩和手套,弯腰仔细检查尸体。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顾知行,用眼神打了个招呼,示意他过来。
“顾队,初步判断,死因是□□中毒,口腔内有明显的苦杏仁味残留,结合尸斑和体温,符合典型特征。”秦屿的声音透过口罩有些沉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性,“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一点到今天凌晨一点之间。”
“自杀?”顾知行问,但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死者紧握的右手上,那只手被技术队员小心地掰开,露出了掌心的旧报纸碎片。
秦屿摇摇头,指了指那只手,又环视了一下房间:“现场过于规整了,一个决心用□□这种剧烈毒物自杀的人,通常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很难保持如此安详的姿势,更不可能有心神把环境收拾到这种地步,你看他的眼睛。”
顾知行凝视着那双圆睁的眼睛。那里面凝固的恐惧,不像是对死亡的坦然接受,更像是在生命最后一刻,看到了某种远超预期的、极度恐怖或无法理解的事物,那种惊恐被瞬间定格,挥之不去。
“体内有挣扎或束缚痕迹吗?”
“初步体表检查,没有发现任何新鲜外伤或束缚痕迹。指甲缝也很干净。”秦屿顿了顿,补充道,“太干净了,顾队,干净得反常。我已经安排回去做更详细的毒理分析和解剖,看能否找到通过注射或其他隐蔽途径投毒的迹象。”
顾知行转向正在房间各处采集指纹和微量物证的技术人员负责人张远,张远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便携式多波段光源扫描床头柜。
“张远,有什么发现?”
张远抬起头,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技术人员的专注与一丝困惑:“顾队,挺奇怪的,除了死者本人和保姆的指纹,这个主卧室里,几乎没有提取到其他有效的、完整的陌生指纹,就连门把手、灯开关、水龙头这些高频接触位置,都异常干净,像是被人非常仔细地擦拭过,我们甚至在一些不易察觉的角落喷了鲁米诺,也没有发现任何潜血反应。”
“监控呢?”
“别墅外围有几个公共摄像头,但角度都拍不到室内,主要是覆盖道路和公共区域,刘成自己家里,”张远无奈地摊了下手,“出于他极强的**保护意识,或者说被害妄想,没有安装任何内部监控。”
顾知行走到窗边,厚重的窗帘被拉开一半,外面是依旧淅淅沥沥的雨幕和漆黑的后院,现场被刻意塑造成一个完美的“句号”,没有闯入,没有外伤,没有遗书,只有指向明确的毒物和一份十二年前的旧报纸碎片。
这绝不是自杀。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凶手冷静、缜密,拥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并且,带着一种近乎炫耀的、仪式感的挑衅。
他走回床边,再次看向那张旧报纸碎片。十二年前的悬案,像幽灵一样,缠绕上了今天的命案,那张送来的照片,是预告吗?
“顾队,”陆锐拿着一个证物袋走过来,里面装着一个最新款的智能手机,“死者的手机,屏幕锁了,已经安排人紧急破解。”
顾知行接过证物袋,没有立刻查看,而是问道:“信诚信贷公司,背景查了吗?”
“已经让信息组的同事去查了,初步了解,这家公司在业内风评很差,涉及多起暴力催收和非法集资的诉讼,但最后都因为证据不足或当事人撤诉不了了之。刘成本人也有些灰色背景,据说和几个地下钱庄有往来。”
顾知行沉默片刻,大脑飞速运转,整合着所有信息。他下达指令,声音清晰而果断:
“陆锐,你带一队人,以别墅为中心,扩大搜索范围,详细询问所有邻居,看看昨晚十点到凌晨一点这段时间,有没有听到异响、看到可疑人员或车,重点是车辆,这种天气,凶手不太可能步行长途而来。”
“是!”
“秦法医,辛苦您尽快出详细的尸检报告,重点排查有无非常规的、隐蔽的投毒途径,或者任何我们可能忽略的、微小的生理痕迹。”
“放心,我回去就开工。”秦屿点头。
“张远,”他看向鉴证科负责人,“重点检查死者睡衣、床单、皮肤表面,看有没有不属于这里的纤维、毛发或者任何微量物质,特别是他那只紧握的手,看除了报纸,还有没有其他残留,另外,仔细检查所有浴室、厨房的下水管道口,看有没有近期大量使用清洁用品的痕迹。”
“明白,顾队,我们已经在做了。”张远立刻回应。
众人领命而去,房间内只剩下技术队工作的细微声响和那挥之不去的苦杏仁味。
顾知行独自站在床边,看着刘成那张凝固着恐惧的脸。雨水持续敲打窗户的声音,仿佛直接敲击在他的心弦上,与怀表那微弱而坚定的滴答声在胸腔内形成某种混乱的交响。
父亲的照片,十二年前的旧案,眼前诡异的命案,还有那个隐藏在幕后的送信人……几条线在他脑海中疯狂缠绕、碰撞。
凶手为什么要把现场布置成自杀?为什么偏偏要留下十二年前的报纸碎片?是针对刘成这个人,还是……针对他顾知行?那张送来的照片,是凶手的宣战书,还是某个知情者的警示?
他感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而自己,正站在网的中心,对方对他了如指掌,而他对对方却一无所知。
这种被动的感觉,让他非常不适。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打破这个看似完美的“句号”。
或许,是时候考虑引入一个特殊的视角了。一个能看透人心,理解这种“仪式感”背后动机的视角,局里最近似乎聘请了一位犯罪心理学顾问……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被他压下,目前,他还需要依靠现有的团队和坚实的物证,一步步向前推进。
他转身,准备离开房间,去查看技术队对手机的解密进展,并亲自询问一下那个保姆。就在他踏出主卧门的那一刻,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楼梯拐角另一侧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极快地动了一下,像是衣角,又仿佛只是一片被窗外灯光投射的、摇曳的树影。
他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如鹰,紧紧锁住那个角落。
那里空无一物,只有走廊壁灯昏黄的光线,在墙壁上投下模糊而静止的阴影。
是连续工作和高强度精神压力下的错觉?还是……
顾知行握紧了口袋里的旧怀表,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安定,他眼神也变得更加警惕。
看这本请一定要暂时丢弃大脑[熊猫头](也可能是丢一下道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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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