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哭

作品:《千嶂里

    好在夏瑶人心细又通透,看到北辰有点局促的看着他,主动开口道:“我那还有好多,给你用的也是我平日里用的,并不贵重。你要是用完了,只管找我要。反正我瞧着你也得在镖局待很久,到时候有钱了再还我也无碍。”


    简璨倒是没想到这茬,听他这么说才补了句话。“债多了不愁,你要是缺什么只管跟我说。夏瑶自己给你的你就拿着用,他好东西多着嘞。”


    夏瑶听了这话抿着嘴笑了下,冲北辰点点头。


    北辰面上放松了很多,但心里咯噔了几下。他不傻,听这话就能证明夏若不是镖局的人,但是跟镇国将军府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就猜不到了。


    菜菜已经饿极了,手上的果子都啃得只剩下果核。听他们还在这墨迹,气得拽着北辰的手就往出走。


    小胖子劲儿怪大的,生生把北辰拽的转了向走了几步。


    夏若跟着他们一并往出走说道:“那我先回家去了,我娘说中午给我炖了老鸭汤。”


    北辰顺势问道:“你不在镖局吃吗?”


    “不啊。”夏若眨了眨眼接着说:“镖局做好吃的时候我跟着吃,平时家里都备了饭的。我家离这也不远。”


    北辰没接着问了,点点头笑了下说:“既然家里人做好饭等着了,就赶紧回去吃饭吧。”


    五婶今日炖了一大锅烩菜,菜多肉少,一碗里只能见着一两片薄肉片。菜倒是很多,里面还煮了炸好的野菜丸子。


    北辰不大喜欢吃肥肉片,于是把碗里的两片都挑给简璨。简璨回赠了两颗丸子,小声劝道:“最近大家都在忙着走镖的事,五婶每天都要做好几顿饭。走镖路上苦,近来给镖师们吃的好些。”


    北辰觉得现下能在镇北城吃饱已经算非常好的事了,自古以来都说边关苦,镇北城离边关也就不到二百里,如果一旦开战,几乎是直面战场的第一道防线。在这等情形下有的吃,还能吃饱已经相当可以了。


    他赶紧小声回道:“这已经吃的很好了。”


    见简璨大口大口刨饭,他又好奇问道:“近来给镖师们吃的好,你咋不去跟他们吃。”


    简璨吃的头也不抬,毫不在意的说:“正好带着菜菜找你,把那顿饭错过去了。这倒也没什么,不过少吃两口肉。”


    北辰戳了戳碗里的菜,越发觉得镇国将军府的势力比他想象中还要大,连镖局的镖师都不馋肉吃。


    近几年各地大事小情不断,辽东的将士们都紧巴巴过日子,辽东总兵张咏的请安折子,说天说地说军费,就算是皇上回复无事不必上奏,也是每月一封雷打不动,活像块滚刀肉。


    富庶地区的总兵根本不愁军费,朝廷给多给少无所谓。


    其他边境的总兵终究是没那份脸皮,少不得拆东墙补西墙,只要能拦住关外鞑子,治下百姓能活着就已经是相当可以的功绩了。


    如果他记忆力没错的话,山南的功绩并不出众,甚至还落败了几场。


    山南总兵曹棱是个温吞性子,外表上看没什么杀伐之气,像个笑呵呵的富家翁。排兵布阵是中规中矩,也不擅长讨好媚上。


    好不容易有机会进京面圣,皇上问一句答一句,问一句答一句。实在是把皇帝憋的慌,让人退下了。


    皇帝彼时正喝茶顺气,状若无意地问道:“这曹棱,真是块木头。你看呢?”


    一直站在旁边的司礼监掌印谢公公没说什么挽尊的话,也没故意说坏话。“曹大人从来寡言,奴才瞧着他同其他大人也没什么说的。”


    这倒是,曹棱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态度。又不是出身名门,也并非参与哪党派系。关系网乏善可陈,就守着山南一亩三分地。功绩平平,人也平平。


    各位总兵齐聚一堂,曹棱总是被漠视。好不容易有其他大人跟他打招呼,才发现他既不记名也不认脸。把岭南总兵尹布认成河东总兵张庸斐,指着兵部尚书司大人喊李大人。


    “那就让他还是回山南去,自在些。”皇帝叹了口气,此言一出,曹棱就在山南总兵的位置上待了十一年,至今还在山南总兵的位置上,不出意外会待到乞骸骨。


    北辰直觉曹棱这个人不简单,但思路很快被嘴里的一口饭刺激到中断。


    他往地上呸呸吐了一嘴,皱着脸叹气。“吃到苦根了。”


    简璨没在意这个,野菜有时候没择干净,根茎部分会发苦麻嘴。通常也就嚼嚼吃了,只有小孩子们受不了会吐出去。


    他想,北辰可真是个少爷。又想,还是让他想起来吧,这样就能还钱了,送他回家估计还能再赚一笔。


    “你们走镖去京城,要多久呀?”北辰蓦地问道。


    “来回得两个月,到了京城卸货装货还得大半个月。我想大概年底才能回来。”简璨已经习惯走镖了,只是镇北城离京城太远了。


    但每年一次的走镖确是少不了的,这是福安镖局必须要走的镖。其他的商人带货不过是路上捎带着赚些。


    北辰心一惊,这么久跟简璨见不着面了。他此时身心俱疲,又怕又难过。除了简璨,其他的人毕竟跟他还不熟,面上总是隔着一层。


    他慌乱地把简璨的左手拽过去,两只手攥住了。


    倒不影响吃饭,但这动作吓了简璨一跳。他也意识到北辰面色不对,煞白煞白的,嘴唇都在哆嗦,眼也在哆嗦。


    简璨还没问怎么了,北辰拽着他直接哭了出来。


    好家伙,这下所有人连饭都不吃了,所有眼睛都盯着简璨和北辰。


    简璨傻了,其实他从没见过成年男人当着他面还是拽着手哭。但毕竟北辰生了女儿相,再加上他并不嚎哭,只是低声呜咽,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


    美是美的,就是有点像含怨的艳鬼,简璨被他哭的脊梁骨发凉。


    左手又被他两只冰凉凉的手抓在怀里,慌慌张张也不知怎么想的,就用力往回扯手。


    北辰力气自然没他大,这么一扯更是直直的身子往他怀里倒,等北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简璨紧紧搂住了。


    搂的有点太紧了,甚至有点喘不上气。这下哭是哭不出来了,他现在本能的想要呼吸。


    下半张脸贴在衣服上,眼睛贴着简璨的脖颈。那块**的皮肤烫的他眼皮发疼。


    简璨自然是不想让他再哭的,但他实在不会哄人。家里谁哭了他都是二话不说直接开跑躲开的,这下被北辰拽了个紧,也只想到这个法子。


    没想到被抱住之后北辰真没哭了,他顿觉有效,立刻将他抱紧了。


    北辰还是瘦,好吃好喝也没几天,还没养起什么肉。简璨抱着也觉得硌着骨头疼,要是这人再胖些就好了,抱起来更舒服。


    他有一搭没一搭想着,手自然地顺着他的脊椎从上摸到下。


    北辰哆嗦着,他感觉到热源隔着衣服进行他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安抚动作。


    是的,他感觉到呼吸到稀薄的空气中充满了清新的皂角香气。


    简璨的怀抱比他想的还要大得多,可以容许他将整个身体都埋进去。


    这里是安全的,是温暖的,甚至温暖过头有些烫人。


    “这是怎么了?”五婶张着眼睛,进门都不知道迈哪个脚了。


    “吃到苦根,麻哭了。”简璨赶紧解释道,顺便扫视一圈让大家该吃吃该走走,别杵在这看戏了。


    “戏文里都不敢这么演!”辛涵易因为贪嘴硬生生错过这惊天大瓜,气得都快手抖了。“你怎么就不叫我呢。”


    “我去叫你我不就看不着了吗?那我怎么跟你转述发生了什么。”大丘拍了拍手说完结果。“反正他俩跟菟丝花似的绕在一起不撒手,最后还是简璨给人抱着拖走的。”


    辛涵易倒吸一口凉气道:“就为了一口苦根?这也太娇气了吧。”


    大丘张了张嘴,只觉得跟辛涵易这种脑子简单的人呆久了自己都要变傻了。


    简璨掰着手数了数日子,过完社日节镖队就得出发了。满打满算他只有不到三天要稳住北辰,他心里哀嚎,嘴上却硬气的问道:“陈璇,你到底行不行啊?”


    此时简璨半条胳膊还被昏迷的北辰拽着不撒手,大半个身子都侧着悬空在床边。连衣服都被扯乱了,偏偏简璨一点不敢动,只能扎着马步蹲在地上。


    陈璇还是第一次见简璨能丢这么大的脸,听到他这欠打的话也容忍一二,慢悠悠的说:“我这不正给他看着呢,你觉得我不行,那我不管了好吧。你去找娘吧,你让娘来。”


    “别别别,你是我好妹子。你行,你最行了。赶紧治治他吧,再突然来这么一出,我也要和何夫子一起找雷击木带身上了。”简璨单手给她拜了拜,哪敢多说一句话。


    陈璇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完赶紧咳嗽两声,瞥了眼门外无人。开口说道:“瘀血攻心,肝郁化火。他脑后有淤块,突然脏燥很正常。我给他煮点甘麦大枣汤喝就好,不过治标不治本。”她隔空点了点北辰的脑袋,“本在这里。”


    简璨心一沉,失忆对北辰来说真不是一件好事。这些突然爆发的症状除了叫他自己难受,还可能会让镖局其他人对北辰有意见。


    北辰也醒了,他慢悠悠的爬起来,把怀里多出来的胳膊一扔,坐着就开始揉了揉眼睛。


    “咦?我怎么在这?”他睁眼见到陈璇,又不好意思地问道:“我难道又在扎针的时候睡过去了?哎?我眼睛怎么这么烫?”


    陈璇和简璨对视一眼,简璨的心简直沉了又沉。北辰的神态不似作伪,他又一次短暂的失忆了。


    “睡着前你还记得什么?”陈璇神色也严肃起来,立刻拉过他的手为其把脉。


    北辰听了这话呆呆的思考着,眼睛转向坐在一旁如临大敌的简璨身上。


    “简璨说要带我去城里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