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龙潜南疆(下)

作品:《太子爷的掌心谋

    苍云岭的夜,除了夜枭的叫声以外,寂静得可怕。


    几十道身影在险峻的山路上疾驰,马蹄包裹着特制的软革,踏在地上上只发出细微的声响。月光透过浓密的树冠,在崎岖的山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难明的鬼怪,随着微风不时的摇曳着,宛如一张网,将这支队伍笼罩其中。


    “主上,前方三里处有埋伏。”影七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低沉而清晰,带着几分肃杀之意。


    殷天傲勒住缰绳,乌骓马立刻停下脚步,喷着白雾的鼻孔在夜色中格外显眼。他微微抬手,身后的骑兵立即散开,悄无声息地隐入山林,动作整齐划一,显然训练有素。


    “多少人?”殷天傲的声音冷得像这山间的夜风,不带一丝温度。


    “约五十人,埋伏在隘口两侧。”影七回禀道,语气谨慎,“从时间上看,应该不是船上有人泄密,大概是料到我们会走这条路。”


    殷天傲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杜允谦倒是算得准。可惜...”


    他话音未落,黑暗中已经传来几声闷哼,随即归于沉寂。不过片刻,影七再次现身,衣袂无风自动:“清理完毕。”


    殷天傲微微颔首,继续策马前行。经过隘口时,他瞥见地上几具尸体,都是一剑封喉,干净利落,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主上,这些人身上有夜枭国的标记。”影七递上一枚飞镖,上面刻着夜枭的图腾,锋利的镖身还带着余温。


    “又是借刀杀人?”殷天傲把玩着那枚飞镖,眼中寒光闪烁,声音带着几分讥诮,“杜允谦倒是没有丝毫长进,还是用这种老套的手段。”


    翻过苍云岭,便是漓州地界。此时天已微明,远山如黛,晨雾缭绕,如同一幅水墨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


    “主上,前方就是漓州城了。”影七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城池轮廓,声音没有任何波动。


    殷天傲却突然调转马头:“不去漓州城。”


    “那...”影七一愣。


    “去黑石寨。”殷天傲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众影卫皆是一怔。黑石寨是骨力的老巢,如今正与木喀的部族对峙,此时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简直是以身犯险。


    “主上,太危险了。”影七忍不住劝阻,语气中带着难得的焦急。


    “危险?”殷天傲冷笑,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周文渊倒戈就不危险吗,本王倒要看看,是谁更危险。”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如同鹰隼般凌厉:“杜允谦既然安排好了戏台,本王怎能不陪他唱完这出戏?他想让本王陷在南疆的泥潭里,本王偏要让他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一行人改道向北,朝着黑石寨的方向疾驰。越靠近黑石寨,沿途的哨卡越多,但都在影杀的雷霆手段下悄无声息地被清除,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


    正午时分,众人抵达黑石寨外围的一处山岗。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寨中的布局,以及来来往往的蛮族战士,一切尽收眼底。


    “主上,寨中守卫森严,硬闯恐怕...”影七观察着寨中的情况,眉头微皱,神色凝重。


    殷天傲却突然笑了,那笑容在阳光下竟有几分邪魅:“谁说我要硬闯?”


    他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一支特制的响箭,箭身泛着淡淡的金光,对准天空。


    “咻——”


    响箭破空而起,在天空中炸开一道金色的光芒,璀璨夺目。不过片刻,寨中突然响起阵阵骚动,隐约可见几处火起,浓烟滚滚。


    “这是...”影七惊讶地看着寨中的混乱,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


    “杜允谦能在漓州安插人手,难道本王就不能?”殷天傲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三年前,本王就开始在漓州布局了。”


    就在这时,黑石部的寨门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般从寨中疾驰而出。那人身形矫健,借着山势的起伏,几个纵跃便翻越了山坳间的乱石,很快来到殷天傲所在的山岗下。那是个蛮族打扮的汉子,头戴兽皮帽,身穿粗布短褂,腰间别着蛮族惯用的弯刀,乍看之下与寻常蛮人无异,但行动间却透着军中之人特有的利落和警觉,尤其是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扫视周围时带着经历过生死的百战老兵的审慎。


    “属下暗影卫漓州统领,参见主上!”汉子来到近前,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激动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和敬畏。


    “起来说话。”殷天傲微微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语气平淡却自有威严,“寨中情况如何?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动?”


    “回主上,”汉子站起身来,却仍保持着恭敬的姿态,“骨力已经控制了大半个黑石部,他手下的人马已经占据了寨中要地,粮仓、武库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内部并不团结,许多老部众对他这个外来者颇有微词,只是慑于他的武力暂时隐忍不发。昨夜属下按照主上的吩咐,在寨中几处人员密集的地方散布消息,说夜枭国的使者曾与骨力密谈,想要借骨力之手吞并黑石部,现在寨中已经乱成一团,今早便有十几个部落头人联名要求骨力给个说法。”


    殷天傲满意地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做得很好。看来这步棋走对了。传令下去,继续在暗中煽风点火,找些可靠的人手装作不满的部众,到处散播骨力勾结外邦的传言,但要把握好分寸,别让骨力察觉是我们在背后操纵,也不要让局势失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是!属下明白!”汉子再次抱拳,声音铿锵有力。


    待那汉子领命离去,身影消失在山林之中后,殷天傲这才转身对一直静立在侧的影七道:“这些日子的布局也该收网了。现在,该去会会那位漓州别驾了,是时候让周文渊做出选择了。”


    影七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


    夜幕降临时,天边的晚霞已经散尽,漓州城渐渐笼罩在夜色之中,殷天傲带着影杀的精锐悄然潜入漓州城。他们避开主要街道,沿着偏僻的小巷前行,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在夜色里。


    周文渊的府邸位于城东繁华地段,府门森严,守卫森严,门前站着四名持刀护卫,院墙上每隔十步便有一名巡逻的家丁。但这些防备对训练有素的影杀来说形同虚设,众人利用夜色掩护,翻墙越院,避开巡逻的视线,很轻松就潜入了内院深处。


    书房内,周文渊正在灯下奋笔疾书,似乎在写一封重要的信件,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神色紧张而专注。忽然,他感觉到颈间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一柄寒光闪闪、吹毛断发的长剑已经悄无声息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剑锋距离他的喉咙不过分毫之差。


    “周别驾,别来无恙?”殷天傲从书房角落的阴影中缓步走出,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冷冽的光辉,声音冰冷得如同腊月寒风。


    周文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掉在桌上,溅起几点墨汁,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殿...殿下...您...您怎么会...”


    “很意外?”殷天傲神色从容地在他对面坐下,随手拿起桌上雕刻精美的玉石镇纸把玩着,指尖轻轻摩挲着镇纸上的纹路,“你以为本王会中苍云岭的埋伏?还是以为本王会不知死活地直接来漓州城自投罗网,等着你们耍尽各种手段?”


    周文渊额头冷汗如雨般直流,喉结上下滚动,强自镇定地想要辩解:“殿下说笑了,下官...下官对殿下一片忠心,怎敢...”


    “够了。”殷天傲抬手打断他的话,眼神锐利如刀,“这种场面话就不必说了。杜允谦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甘愿冒险背叛本王?是兵部尚书的位子?还是让你掌管漓州军务的实权?”


    他忽然身体前倾,凑近周文渊,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如同重锤般敲击在对方心上:“还是说,他答应帮你彻底掩盖当年在江陵任职时贪墨军饷、导致三千将士饿死边关的滔天大罪?”


    周文渊如遭雷击,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连坐都坐不稳,脸上血色全无:“殿下...您...您怎么会知道...那件事明明已经...”


    “已经掩盖得天衣无缝了?”殷天傲冷笑一声,“本王知道的事,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椅中的周文渊,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现在,本王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继续效忠杜允谦那个乱臣贼子,然后等着本王班师回朝后,以叛国通敌罪被押上刑场,诛灭九族。第二,现在就弃暗投明,配合本王行事,将功赎罪,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周文渊浑身颤抖,脸上青白交加,挣扎了良久才哆嗦着问:“殿下...殿下要下官怎么做?下官...下官愿意戴罪立功...”


    “很简单,”殷天傲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继续给杜允谦那边传信,就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告诉他本王已经中了圈套,正在按照他们预设的路线一步步走向陷阱,让他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周文渊迟疑了一下,但看到殷天傲冰冷的眼神,立刻点头,“下官遵命。”


    “放心,”殷天傲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既像是安抚,又像是警告,“只要你老老实实配合本王,待事成之后,本王不仅保你性命无忧,之前那些旧账也可以一笔勾销。但若是敢耍什么花样...”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生死两难。”


    周文渊连连点头,不敢再有半分异议。


    离开周府时已是深夜,殷天傲向影七布置好对周文渊的监视后,独自一人站在漓州城的城楼上,背手而立,望着北方京城所在的方向。夜风呼啸而过,吹动他墨色的衣袂猎猎作响,月光洒在他身上,更添几分孤寂和萧索的味道。


    “宁殊...”他轻声低语,声音被夜风吹散,“京中的局势,恐怕比这边境之地更加凶险莫测。那些虎视眈眈的豺狼,一定会趁本王不在的时候向你下手。你一定要撑住,千万要撑住,等本王处理完这边的事务回去。”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在月光下细细端详着。玉佩质地细腻,色泽莹润,在月华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晕。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玉佩的纹路,那玉质温润,仿佛还带着那个人的体温,带着那人独有的气息。


    “等我。”他握紧了玉佩,低声说道。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听雪轩内,宁殊突然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他按住砰砰直跳的心口,那里莫名地一阵悸动,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呼唤着他。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足走到窗前,推开雕花的窗棂,任凭夜风吹拂着他的长发。他望着南方漓州方向的星空,那里繁星点点,却不知哪一颗星辰下是他牵挂的那个人。轻声叹息一声,他喃喃自语:


    “殿下,无论前路多险,你一定要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