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朝堂发难
作品:《太子爷的掌心谋》 数日后的朝会,气氛比往常更加凝重。殷天傲站在丹陛之下,目光扫过满殿的文武百官,心中暗自揣度着今日会有何种变数。当常规政务议毕,他原以为可以早些退朝,却注意到杜允谦并未如往常般退回班列,而是手持玉笏,稳步出列。
那姿态太过从容,甚至可以说是胸有成竹。殷天傲心中警铃大作,这老狐狸定然又在谋划什么。果不其然,杜允谦神色肃穆,眉宇间带着忧国忧民的沉重,仿佛肩上扛着整个王朝的南疆安危。那表情做得太过完美,几乎让人相信他真是为国忧虑,而非另有所图。
“陛下,”杜允谦的声音洪亮而沉稳,回荡在金殿之中,每个字都带着某种精心设计的重量,“漓州事务协调司业已运转数日,然南疆军情、蛮族动向瞬息万变,仅凭文书往来,恐难洞察秋毫,做出最适宜之决断。”
殷天傲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这开场白看似平常,实则暗藏机锋。他迅速在脑中推演着杜允谦接下来可能说出的话,以及每一种应对策略。
“老臣与兵部、枢密院几位同僚连日商议,”杜允谦继续道,语气中透着深思熟虑后的郑重,“皆以为''朝廷仲裁''之策欲要顺利推行,必先对边境实情了如指掌。”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殷天傲心中暗道,杜允谦果然老练,先肯定了协调司的运转,再提出问题,既不显得故意刁难,又为接下来的真正目的铺平了道路。
杜允谦微微一顿,那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似有若无地扫过殷天傲,带着某种试探的意味。殷天傲面色不动,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对方露出真正的獠牙。
“太子殿下身为协调司主持,肩负重任。”杜允谦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加语重心长,“然,远离边关,犹如隔岸观火。黑石部内情究竟如何?骨力是否真与夜枭勾结至深?木喀又是否堪当大任?边境驻军士气、防务是否稳固?这些,绝非几纸文书所能尽述。”
每一个问题都问得精准,戳在要害之处。殷天傲心中冷笑,杜允谦这是要逼他亲赴南疆了。果然,这老狐狸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
殷天傲立于丹陛之下,面色冷峻,心中已然明了杜允谦的意图。调虎离山,将他从京城支开,好对宁殊下手。这老狐狸,果然不肯善罢甘休。但表面上,他依旧镇定自若,仿佛只是在聆听一位老臣的忠言。
杜允谦身后,兵部侍郎——杜党干将孙立仁立刻出列附和。这动作太过迅速,显然是事先串通好的。孙立仁拱手道:“杜相所言极是!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殿下虽天纵英明,然边关情势复杂,非亲临其境,难以体察入微。”
殷天傲注意到,孙立仁说话时,眼神不住地往杜允谦那边瞟,显然是在察言观色,确认自己说的是否符合杜允谦的意图。这种奴才相让人作呕。
“臣以为,为稳妥计,为''朝廷仲裁''能真正落地,”孙立仁继续说道,声音越发激昂,“太子殿下应亲赴南疆,巡视边防,实地勘察,如此方能制定出万全之策,震慑宵小,扬我国威!”
话音刚落,东宫詹事周谨立刻反驳。他是殷天傲这边的人,自然不会让杜党就这么轻易得逞。“孙侍郎此言差矣!”周谨的语气急切,显然是真的为殷天傲担忧,“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身系社稷安危,岂可轻涉险地?”
周谨说话间,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深知杜允谦此举的险恶用心,但又不能直接挑明,只能从太子安危的角度来劝阻。
“南疆烟瘴弥漫,蛮族凶悍,更有夜枭虎视,”周谨继续道,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焦虑,“若殿下有丝毫闪失,何人能担此重责?协调司既有各方协同,信息自可畅通,何须殿下亲冒矢石?”
殷天傲心中对周谨的忠诚又深刻了几分,但他也知道,这种反驳在杜允谦精心设计的局面下,作用有限。果然,另一位御史立刻出列,言辞犀利地反击。
“周詹事此言,未免过于保守,亦是小瞧了殿下之勇武!”那御史声音高亢,带着某种刻意的激昂,“昔日殿下征战沙场,何等英姿?如今巡视边防,勘察敌情,正是储君本分!”
殷天傲认出了那御史,是杜党中较为激进的一派,平日里最善于煽动情绪,颠倒黑白。
“若只因边关有险便畏缩不前,”御史继续道,语气中满是讥讽,“岂不令边疆将士心寒?令蛮族、夜枭耻笑我朝无人?”
这话说得极重,几乎是在暗指若殷天傲不去,便是怯懦,便是辜负了边疆将士的期望。这是**裸的道德绑架。
“你!”周谨被气得面红耳赤,气结得说不出话来。他想要反驳,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辞。那御史说的每一句话单独看都没错,但连起来却成了一个精密的陷阱。
殿内的气氛越发紧张,文武百官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有的支持太子亲赴南疆,有的则担心太子安危。更多的中立官员则在观望,等待着殷天傲的决断。
殷天傲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反而冷静下来。杜允谦这一手确实高明,用的是阳谋,明面上为国为民,实则是要将他调离京城。若他执意不去,便会落人口实;若去了,则正中杜允谦下怀。
但越是这种时刻,越不能乱了阵脚。殷天傲深吸一口气,脑中飞速权衡着所有的可能性。
“好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殿内的嘈杂。那是一种天生的威严,经过沙场历练后更显锋锐。满殿文武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殷天傲目光平静地看向杜允谦,那眼神既无愤怒,也无惊慌,只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沉静。“杜相与诸位大人之意,是认为本王必须亲赴漓州,方能解决此事?”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普通的问题,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种平静之下,往往隐藏着惊人的杀机。
杜允谦躬身,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忠臣”的表情,语气“恳切”无比:“殿下明鉴。老臣绝非质疑殿下能力,实是此事关系重大。”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措辞,实则是在给殷天傲施加更大的心理压力。“''朝廷仲裁''之策乃殿下所提,若能由殿下亲自主持局面,实地了解蛮族诉求,勘察边境虚实,则此策推行必当事半功倍。”
殷天傲心中冷笑,杜允谦这是要用他自己的策略来绑架他。既然“朝廷仲裁”是你提出的,那你就该亲自去落实,否则岂不是只会纸上谈兵?
“且殿下亲临,”杜允谦继续道,语气越发郑重,“更能彰显朝廷对南疆之重视,对黑石部之诚意,亦可亲自督导协调司各项事宜之落实。”
每一句话都说得冠冕堂皇,每一个理由都无懈可击。殷天傲不得不承认,杜允谦这一手确实高明。
“此乃老臣一片公心,”杜允谦声音提高,带着某种悲壮的意味,“皆为朝廷,为陛下,为南疆百姓计,绝无半点私念!”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将自己置于道德制高点,仿佛殷天傲若拒绝,便是置国家利益于不顾,便是不体恤边疆百姓,便是愧对朝廷信任。
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许多中立官员面露思索,眉头紧皱。有的在心中权衡着利弊,有的则在揣摩圣意。但更多的人,确实觉得杜允谦所言不无道理。太子亲临,确实能更快掌握情况,提升效率,更能震慑各方。
殷天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注意到,连一些原本中立的官员都开始微微点头,显然是被杜允谦说动了。这老狐狸果然厉害,不仅算准了他的难处,还精准地拿捏住了朝臣的心理。
他心中冷笑,好一个“阳谋”!杜允谦这是算准了他无法在“为国为民”的大义面前强硬拒绝。若他执意不去,便会被扣上“怯懦”、“不思进取”、“只会纸上谈兵”等帽子,刚刚在朝中建立起的“睿智沉稳”形象将毁于一旦。
更糟糕的是,那些原本支持他的中立派可能会因此动摇,觉得他虽有智谋,却缺乏担当。而那些墙头草则会立刻倒向杜允谦一边。
但若去,则正中杜允谦下怀。将宁殊独自留在危机四伏的京城,让他成为杜党的活靶子。以杜允谦的心思,定然早就布置好了针对宁殊的陷阱,只等他离开京城,便会发动雷霆一击。
一想到宁殊可能面临的危险,殷天傲心中就涌起难以抑制的焦躁。但他表面上依旧沉稳,甚至嘴角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飞速权衡着利弊。杜允谦此举,意在调虎离山,这一点毋庸置疑。他若离开,宁殊必然成为目标。杜党会用尽一切手段来对付他,无论是明面上的弹劾,还是暗地里的陷害,甚至不排除直接下毒手的可能。
想到这里,殷天傲心中杀机涌动。但他知道,此刻不能意气用事。他必须冷静,必须从全局来考虑。
而反过来看,这何尝不是一个机会?一个将杜允谦在漓州的势力连根拔起的机会。杜允谦之所以能在朝中呼风唤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在南疆经营多年,掌控着大量的军事资源和情报网络。若能趁此机会,将这些暗桩一一拔除,便等于斩断了杜允谦的一只臂膀。
更重要的是,这也是一个彻底掌控南疆军务的机会。南疆的军队虽然名义上听命于朝廷,但实际上很多将领都与杜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他能亲自前往,以太子之威,以协调司主持之名,完全可以重新洗牌,将那些心向杜党的将领调离要职,换上真正忠于朝廷、忠于他的人。
风险与机遇并存。若处理得当,此行不仅不会是危机,反而可能成为他反击杜党的绝佳契机。
但宁殊那边……殷天傲心中一紧。他必须为他做好万全的准备,确保他在京城的安全。幸好这几日他已经暗中布置了一些后手,只要再加强防护,应该能保他周全。
念头转过千百个,但表面上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殷天傲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
“杜相爱国之心,天地可鉴。”他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每个字都说得不徐不疾,既不显得被逼迫,也不显得轻率,“既然杜相与诸位大人皆认为本王亲赴南疆利于国事,那本王……”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杜允谦微微扬起的嘴角。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杜允谦眼中闪过的得意之色,虽然对方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又看向周谨等人焦急的神色。周谨眼中满是担忧,甚至还有一丝绝望,显然是觉得局势已经无法挽回。其他几位东宫的人也是如此,有的低下头,有的紧咬嘴唇,都在为他的处境忧心。
殷天傲心中涌起一丝暖意。这些人是真心追随他的,值得他去保护。但此刻,他不能表露出任何软弱,反而要给他们信心。
“……便依诸位所请。”殷天傲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杜允谦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那表情就像是猎人看到猎物终于踏入陷阱一般。但他迅速掩去那丝得意,躬身道:“殿下英明!”
声音中满是恭敬,仿佛真的是为殷天傲的决断而高兴。但殷天傲知道,此刻的杜允谦心中定然在狂笑,觉得终于成功地将他这只拦路虎赶出了京城。
殿内不少杜党官员也纷纷躬身附和:“殿下英明!”“殿下此举,实乃社稷之福!”声音此起彼伏,仿佛真的在为国家庆贺。
周谨等人则面色惨白,有的甚至身体微微颤抖。他们作为东宫一脉自然知道宁殊的特别之处,同时也更知道一旦殷天傲离开京城,留在这里的宁殊将会面临何等凶险的局面。
但就在所有人以为尘埃落定之时,殷天傲再次开口。
“不过,”他的话锋突然一转,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出鞘的利剑,“本王离京期间,协调司一应日常事务,由杜相暂代处理。”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杜允谦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以为自己不仅赶走了殷天傲,还获得了协调司的掌控权。
但殷天傲接下来的话,让他的笑容瞬间凝固。
“然,”殷天傲声音更冷,每个字都如同冰刃,“凡涉及兵力调动、钱粮拨付、以及对黑石部最终决策等重大事项,必须八百里加急,快马呈报本王核准,方可施行!”
这句话一出,满殿皆惊。杜允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孙立仁等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殷天傲会来这一手。
殷天傲继续道,目光如冰刃般扫过杜党众人,声音中带着森然的杀意:“若有擅专者……以谋逆论处!”
这最后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整个宣政殿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背脊升起。
谋逆,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殷天傲竟然直接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可见他的决心和魄力。
杜允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恼怒。他没想到殷天傲会来这一手,这等于只给了他一个空头名义,实际大权依旧被牢牢攥在殷天傲手中。
所谓的“暂代处理”不过是日常琐事,真正涉及军事、财政、外交等核心决策的,依然要经过殷天傲点头。而八百里加急往返,算上路程和核准的时间,几乎不可能让杜允谦有任何擅作主张的空间。
更狠的是那句“以谋逆论处”。这等于给杜党所有人的脖子上架了一把刀,让他们在殷天傲不在的日子里也不敢轻举妄动。
殷天傲这一手,可谓是釜底抽薪,将杜允谦精心设计的阳谋化解于无形。
“殿下!这……这未免……”孙立仁忍不住想要争辩。他脸涨得通红,显然是又急又气,觉得殷天傲这是在戏耍他们。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殷天傲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带着沙场淬炼出的煞气,那是真正见过血、杀过人的眼神。孙立仁顿时如坠冰窖,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孙侍郎有异议?”殷天傲的声音平淡,却带着千钧压力,每个字都仿佛重重地砸在人心口,“本王以为,这已经是对杜相最大的信任了。毕竟,协调司事关重大,稍有差池便可能酿成大祸。本王这般安排,既给了杜相施展才能的空间,又确保了决策的慎重,可谓两全其美。难道,孙侍郎觉得本王不该如此慎重?还是说……你以为本王不在,某些人便可以为所欲为?”
最后这句话说得极重,几乎是**裸的警告。
“臣……臣不敢。”孙立仁冷汗涔涔,浑身发抖,根本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他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更多的是敬畏——对殷天傲的敬畏。
他低头退下,心中又惊又怒,却不敢表露分毫。
殷天傲不再看他们,也不理会杜允谦铁青的脸色。他转向御座,声音恢复了平静,但其中的坚定和决心却清晰可闻:“父皇,儿臣即日便着手准备南巡事宜,定当恪尽职守,查明真相,稳定南疆,扬我国威!”
老皇帝浑浊的目光在殷天傲和杜允谦之间转了转,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皇帝的表态。
良久,老皇帝终于缓缓颔首:“准奏。太子南巡,事关重大,一应仪仗护卫,务求周全。”
“儿臣领旨!”殷天傲躬身,动作标准而从容。他不再给杜允谦任何纠缠的机会,转身,玄色朝服划开利落的弧线,衣袂飘飞间带着凛然的气势,大步离去。
走出宣政殿的那一刻,晨光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但殷天傲的心却在下沉。
他知道,与宁殊分别的时刻,被迫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