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哐当”声越来越近，像是那东西正沿着走廊外侧的甲板慢慢移动。沈知珩拉着陆砚躲到一扇挂着红绳的房门前，指尖按在他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陆砚的呼吸顿了顿，能清晰感觉到沈知珩指尖的温度，还有对方贴在自己身侧的手臂——沈知珩的胳膊很结实，隔着薄薄的衬衫，能感受到肌肉的线条，这让他刚才因紧张而发颤的身体，慢慢稳了下来。


    “哐当、哐当。”


    脚步声停在了他们躲着的房门外侧。陆砚甚至能听到甲板被重压碾出的细微“咯吱”声，还有一阵潮湿的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股咸腥的铁锈味，像是从生锈的铁器上刮下来的味道。


    他悄悄往门缝外瞥了一眼。


    门外的甲板上，站着个高约两米的黑影。那东西没有明确的轮廓，像是用浓墨泼出来的一团，只有脚下踩着的两团暗红色光晕，勉强能看出是“脚”的形状——那光晕像烧红的铁球，每动一下，就会在甲板上留下两个浅浅的焦痕。


    “别抬头。”沈知珩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轻得像一阵风，“它的‘眼睛’在胸口的位置，会盯着有活人的方向。”


    陆砚赶紧收回目光，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他能感觉到那团黑影在门外站了足足有半分钟，海风裹着铁锈味往鼻腔里钻，让他忍不住想打喷嚏，却被沈知珩用手轻轻按住了鼻子，硬生生憋了回去。


    又过了几秒，“哐当”声再次响起，黑影慢慢挪开了，脚步声朝着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去了，直到声音彻底消失在船舱深处，沈知衍才松开手，轻轻舒了口气。


    “没事了。”他松开拉着陆砚手腕的手，指尖蹭过陆砚腕骨上的黑桃3纸牌，“新手第一次见摆渡人，没发抖，算不错了。”


    陆砚揉了揉被按过的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主要是你在旁边。”话刚说完，他就觉得有点不妥，赶紧转移话题，“现在我们要去哪儿？找船长室吗？”


    “不急。”沈知珩转头看向走廊两侧的房门，目光落在门把手上的红绳上，“先找个能落脚的房间。这船看着空，其实藏了不少‘小东西’，没个安全的地方，晚上不好过。”


    他走到刚才躲着的那扇房门前，伸手碰了碰门把手上的红绳。红绳已经褪色成了浅粉色，表面起了毛，一扯就掉下来几缕纤维。沈知珩的指尖在红绳上划了一下，又摸了摸锈迹斑斑的铜锁，眉头微蹙：“这锁是新锈，说明最近有人开过。”


    “有人？除了我们还有其他玩家？”陆砚问。


    “F级副本一般会进3-5个玩家。”沈知珩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细铁丝，插进铜锁的钥匙孔里，轻轻转了转，“刚才摆渡人巡逻，说不定已经吓走了几个，也可能……”他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但陆砚明白他的意思——也可能已经有人成了船底的鱼食。


    “咔哒”一声轻响，铜锁开了。沈知珩推开房门，先往里面扫了一眼，确定没异常，才侧身让陆砚进去。


    房间很小，像是个船员休息室。里面摆着一张铁架床，床上铺着发霉的被褥，墙角堆着几个空木箱，箱子上落满了灰尘。唯一能看的，是靠窗的一张木桌，桌上放着个没盖盖子的铁皮盒，里面装着几根蜡烛和一盒火柴。


    “暂时先在这儿待着。”沈知珩关上门，把铜锁重新挂在门把手上，却没锁死，“中午12点去拿补给，现在离正午还有两个小时，正好趁这段时间熟悉一下船的结构。”


    他从桌上拿起铁皮盒里的蜡烛，划了根火柴点燃。橘黄色的火苗跳动着，照亮了房间的角落，也让沈知珩的侧脸显得柔和了些。陆砚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想起自己的妹妹，要是能从这里出去，一定要把手术费凑齐，让她好好活着。


    “想什么呢？”沈知珩转头看他，把点燃的蜡烛递给他，“拿着，一会儿走的时候用。这船里的电路早就坏了，晚上全靠这个。”


    陆砚接过蜡烛，指尖碰到温热的铁皮盒，点了点头：“没什么，就是想早点完成任务，出去。”


    “出去？”沈知珩笑了笑，走到窗边，推开一条小缝往外看，“进了这卡牌游戏，想出去可没那么容易。红牌玩家通关十次，能换一个‘愿望’，不管是钱，还是治病，都能实现。”


    陆砚猛地抬头看向他：“真的？能治病？”


    “嗯。”沈知珩转过头，眼神很认真，“我见过有人用愿望救了重症的家人。所以，先活着通关，才有机会想后面的事。”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陆砚瞬间有了动力。他握紧手里的蜡烛，点了点头：“好，我一定能通关。”


    沈知珩看着他眼里突然亮起的光，嘴角的笑意深了些。他走到门口，再次确认了门外没动静，才对陆砚说：“走，带你去看看甲板。记住，别碰栏杆，也别往海里看，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回头。”


    陆砚跟着沈知珩走出房间，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走到楼梯口，沈知珩先往上看了一眼，确定三层的楼梯口没人，才带着陆砚往甲板走。


    刚踏上甲板，海风就迎面吹了过来，带着比船舱里更浓的咸腥味。甲板上很空旷，只有几根生锈的桅杆立在那里，桅杆上的帆布早就烂成了布条，随风飘着，像招魂的白幡。


    “船尾是火盆的位置，现在不用去，晚上才安全点。”沈知珩指着甲板尽头的方向，“船长室在二层，靠着驾驶室，不过现在可能有人在那儿，我们先去东侧的储物箱看看，提前熟悉位置。”


    陆砚跟着他往东侧走，眼睛忍不住往海里瞟了一眼。海水是深黑色的，像一块巨大的墨玉，看不到底，也看不到浪花，平静得有些诡异。他赶紧收回目光，想起规则里的第三条“不要回答任何来自‘海里’的呼唤”，心里一阵发紧。


    就在这时，海里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呼唤声，像是个女人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点委屈：“有人吗？帮我拉一把……我的船沉了……”


    陆砚的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想回头，却被沈知珩一把拉住，用力按在了怀里。沈知衍的手掌按在他的后脑勺上，让他把脸埋在自己的胸口，声音压得很低：“别听，别回头，那不是人。”


    陆砚的脸贴在沈知珩的衬衫上，能听到对方沉稳的心跳，还有衬衫上那股淡淡的木质烟香，刚才因那声呼唤而起的慌乱，瞬间被压了下去。他能感觉到沈知珩的手在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海里的呼唤声还在继续，越来越近，像是那东西正朝着甲板的方向游过来。沈知珩抱着陆砚，慢慢往后退，直到退到储物箱旁边，才松开手，指了指储物箱：“就是这个，中午12点会自动打开。”


    陆砚抬头看向沈知珩，发现他的脸色有点白，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你没事吧？”他问。


    “没事。”沈知珩擦了擦额角的汗，笑了笑，“刚才那东西是‘海女’，F级副本里最缠人的东西，一旦回头，就会被它缠上，甩都甩不掉。”


    他刚说完，甲板另一侧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的叫喊声：“别追我！别过来！”


    陆砚和沈知珩同时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蓝色外套的男生正往这边跑，他的手腕上贴着黑桃5的纸牌，身后跟着一团小小的黑影——那黑影和刚才的摆渡人很像，只是体型小了一半，脚下的暗红色光晕也更淡。


    “是‘小摆渡人’，专门追慌了神的新手。”沈知珩皱了皱眉，“他刚才肯定回头看海女了，身上沾了‘人气’，被小摆渡人盯上了。”


    男生跑得越来越近，看到陆砚和沈知珩，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边跑一边喊：“救我！快救我！我不想死！”


    沈知珩没动，只是拉着陆砚往储物箱后面躲了躲。“别管他。”他低声说，“副本规则没说要救其他人，我们自己都自身难保。”


    陆砚看着男生越来越近的身影，心里有点不忍。可他也知道，沈知珩说得对，他们现在根本没有能力救人。


    就在男生快要跑到他们面前时，他突然脚下一滑，摔倒在甲板上。身后的小摆渡人瞬间扑了上去，黑影覆盖住男生的身体，只听到一声短促的惨叫，男生的身体就软了下去，手腕上的黑桃5纸牌慢慢失去了光泽，变成了灰白色。


    几秒钟后，小摆渡人慢慢挪开，男生的身体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滩暗红色的水渍，很快被海风吹干，只留下一块深色的印记，像是甲板上原本就有的锈迹。


    陆砚看得浑身发冷，胃里一阵翻涌。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死亡”，来得那么快，那么猝不及防。


    沈知珩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很轻：“习惯就好。在这里，活着就是最大的规则。”


    他的声音里没有同情，也没有冷漠，只有一种经历过太多生死后的平静。陆砚转头看向他，发现沈知珩的眼神里藏着点他看不懂的东西，像是疲惫，又像是无奈。


    就在这时，甲板上的铜铃突然响了。


    不是刚才那串生锈的铜铃，是驾驶室顶端的那串黄铜铃，风一吹，发出清脆的“叮铃”声。沈知珩抬头看了眼天空，原本灰蒙蒙的天，不知什么时候亮了些，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甲板上，驱散了些许寒意。


    “11点半了，还有半小时就到正午。”沈知珩拉着陆砚从储物箱后面走出来，“我们回刚才的房间等，补给刷新的时候，说不定会有其他玩家来，别起冲突。”


    陆砚点点头，跟着沈知珩往船舱走。经过刚才男生消失的地方时，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那块深色的印记还在，像是在提醒他，这趟“幽灵船”之旅，远比他想象的要残酷。


    回到房间，沈知珩关上门，重新点燃一根蜡烛。橘黄色的火苗跳动着，映在两人脸上，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陆砚看着沈知珩的侧脸，突然想起刚才在甲板上，沈知珩抱着他的样子，心里有点发烫。他清了清嗓子，小声问：“沈哥，你通关三次了，之前的副本都很难吗？”


    沈知珩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笑意：“还行，比这船难多了。有一次在‘古宅’副本，半夜要躲在衣柜里，衣柜门还不能关严，得留条缝透气，结果缝里飘进来一缕头发，差点把我缠死。”


    他说得轻描淡写，陆砚却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你怎么活下来的？”


    “运气好。”沈知珩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别担心，跟着我，这次肯定能通关。”


    他的手掌很暖，揉在头发上很舒服。陆砚没躲开，只是觉得心跳有点快，赶紧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蜡烛，小声说了句：“嗯，谢谢沈哥。”


    沈知珩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没再说话，只是把蜡烛往陆砚那边推了推，让火苗离他更近一些，驱散他身上的寒气。


    “对了，沈哥在这里死会怎么样？”陆砚问。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在现实世界也是永久消亡吧。”……


    窗外的铜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比刚才更响，像是在提醒所有人，正午快到了。陆砚抬头看向窗外，阳光越来越亮，可他心里却莫名有点不安——他总觉得，这看似平静的正午，背后藏着新的危险。


    而那本需要找到的“航海日志”，还有船底的摆渡人，海里的海女，以及其他未知的“小东西”，都在等着他们。


    规则之外的危险，才刚刚开始。